疯玩了一个夏天,蒋小雨把新学期报到的日子都给忘了。安顺来约他的时候,他还很诧异,觉得安顺应该在广东和他爸妈在一起。两个月不见,安顺似乎又长高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加低沉沙哑。
蒋小雨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安顺也不急,坐下来款款的数着蒋小雨奶奶炒的黄豆。蒋小雨吃了面,跟安顺一起去学校。书包已经找不到了,他只好把奶奶的黄豆倒进斗里,拿走了那条布袋对付对付。
蒋小雨和安顺没有沿着平时的路线走,他们从收割了稻子的田地里操近道,倒不是为了快,而是可以跟田地里的稻草垛较量一番。两人正在一块田里练着飞腿,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吆喝,意思是让他们停下来。
“那胖子是谁?”安顺问蒋小雨。
“有点面熟,好像庙会的时候见过,不是我们村儿的。”蒋小雨回答。
胖子走了过来,斜眼将两人打量一番。
“想干嘛?死胖子!我们踹几个草垛子有意见?”安顺见胖子来者不善,便先发制人,说话很横。一边说,他还一边从裆里掏出家伙,旁如无人的撒起尿来。蒋小雨低头撇了一眼安顺已经开始进化的家伙,心里很是羡慕和好奇。
“没,没意见。”胖子不安的砸吧着嘴唇,显然心虚了,“我就是想……让你们给我也留一个。”他已经没有勇气说这是他家的稻田。说完,胖子便冲向一个稻草垛,用熊一样的身体把它压倒。
还未迈进七里初中校门,蒋小雨和安顺看到好多跟自己一样的初一新生围在校门口玻璃橱窗前。安顺仗着自己发育早,硬要欺负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同学,卯足了劲儿往最前面挤。蒋小雨跟在他屁股后面,等着捡个便宜。结果安顺还没有挤出空档,先挤出了一串响亮的连环屁。这下没人跟他争了,个个捏着鼻子,瞬间散开几米远。安顺得意的笑起来。
“安顺,你好缺德呀!”
不料英英居然也在这一群人里面。安顺最害怕在她面前丢脸。
“蒋小雨,你肯定又偷吃了你奶奶的黄豆粉,放的屁太臭了!”安顺嫁祸给蒋小雨。安顺向来脑筋很灵动,只是没有用在学习上。
蒋小雨的奶奶特别好吃零碎,别的也没有,炒的花生和黄豆倒是不缺。但是她牙口不好,只能捣成粉末来吃。辛辛苦苦捣成粉末之后,她老人家也享用不了多少,大部分还是被蒋小雨和他的朋友们偷偷分享了。
无辜的蒋小雨这时候是什么表情,可想而知。不过他没有辩解。
“小雨,我和你都分在了二班。”英英高兴的告诉蒋小雨,脸蛋红扑扑的。
“那我呢?”安顺问英英。
“我怎么知道?”英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安顺赶紧在橱窗公示里详详细细找自己的名字。结果,他被分到了一班。他不甘心,继续在二班的名单里找,有个同名同姓的人也说不定。
“小雨,你过来看!”英英招呼蒋小雨。
英英已经有点亭亭的少女韵味,跟铁疙瘩蒋小雨并排站在一起就像姐弟俩。
“你看她,真厉害!”英英望着橱窗,满脸的羡慕。
英英说的是一个叫夏欣的学姐。她刚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师大。1997年,大学还没有扩招,考上大学很难,考上重点本科院校难上加难。夏欣之前,七里似乎就没有出过本科大学生。本来夏欣被省城重点院校录取是JC高中的荣耀,但是夏欣是在七里念的初中,所以七里初中也有理由以她为荣。学校将她的简历和照片张贴在橱窗醒目的位置。
蒋小雨凝望着照片里的夏欣,觉得她很美,美得像电视机里的人物一样遥远而不真实。这时候的夏欣在蒋小雨眼里还不是一个美丽的姐姐,而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然而,没过几天,传说中的夏欣要来学校的消息不胫而走。
因为夏欣去省城的师大报到是九月十几号,所以临行前几日,七里初中校长把她请来学校,跟学弟学妹们交流学习心得,分享成功秘诀。这是同桌夏磊告诉蒋小雨的。夏磊正是开学报到那天他们遇到的那个胖子。蒋小雨没有想到,夏欣居然是自己同桌夏磊的亲姐姐。这对姐弟是蒋小雨见到的长相最不匹配的一对。不过因为夏磊有个如此优秀的姐姐,蒋小雨再看同桌的胖子,他已经笼罩在一圈光环里了。
很快,夏欣果真出现在初一二班。那时候正上数学课,估计还有一刻钟就要下课。校长领着夏欣进来,数学老师赶紧让出了讲台。站在讲台上的夏欣个子高高的,留着学生妹最常见的齐刘海“三方齐”发型,白衬衣搭配深蓝半截褶裙,显得格外清丽。她白净的脸上洋溢着自信恬淡的微笑,跟橱窗里她的照片一模一样。她给初一的学弟学妹们分享自己在初中里是如何学习的,声音和台风都有老师的范儿。
“她真是你姐姐?”
亲眼见到夏欣,蒋小雨更难以相信她和夏磊是亲姐弟。
“还能有假?”
夏欣的到来,给了夏磊骄傲的资本,感觉在同桌面前倍儿有面子。为了证明自己是夏欣的弟弟,为了突出自己是夏欣弟弟的价值,夏磊对蒋小雨说:“我姐的字像她人一样漂亮,就像书法家写的,要不要找她给你露一手?”
蒋小雨想了想,掏出姐姐送给他的一个硬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是他姐姐以前追四大天王的时候用来抄歌词用的,后来出去打工,这个本儿也懒得带了,于是留给了弟弟。本儿用了三分之一,蒋小雨拿来记笔记,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派上用场。
“就让你姐在上面留句名人名言,能办成么?”
“小意思,一点挑战性没有!”
下课铃声响起,夏欣结束和学弟学妹们的交流。她正要离开,夏磊叫住了她。
“姐。”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齐扫向夏磊,惊讶,羡慕。
夏欣走到夏磊身边,问:“做什么?”
“这是蒋小雨,我的朋友,他想让你给他留一句话。”夏磊把笔记本塞给夏欣。
夏欣看看蒋小雨,笑着问:“写什么?”
蒋小雨有些紧张,低声说:“都可以。”
夏欣抓起弟弟的钢笔,在蒋小雨的笔记本上刷刷写了一行字。她合上笔记本,递还给蒋小雨,冲他笑了笑,然后走出教室。
夏磊说:“她写了什么?打开看看。”
蒋小雨摇摇头。
之后又有很多同学好奇夏欣给他写了什么。但是固执的蒋小雨没有满足他们的愿望。让一个平常的留言成为他和夏欣姐姐之间的一个秘密,这是蒋小雨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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