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凭寺
第一回宋大人邛州面师文君园二雄较技第二回众人避雨无名寺飞虹留柬盗官凭第三回大庙会魔音扰民俏小红激战怪僧第四回鄢菲訇中国习艺叫天坪镖头失陷第五回响银铃异人现身小虎子三抓小红第六回灵智僧收养弃婴峨眉山孤儿奇缘第七回觑妖怪小童胆寒挫双鸡神功摄众第八回聚英厅群雄效力小诸葛调兵遣将第九回入邪途赌输巨款二公子代兄赴任第十回施妙计火烧多棚金鸡岭失凭复得第十一回宋大人路游天台迷美景流连忘途第十二回夺宝藏三战两胜云中雁谈笑布兵第十三回三圣僧力降鲵精小虎子弥劫功成第十四回有情人终成眷属大结局小寺得名第一回宋大人邛州面师文君园二雄较技早春二月，不是江南尤胜江南，号称天府之国的川西坝子成都平原已是春意盎然。在川西坝子西部边缘的邛州城中心的文君园内，更是满园春色夺目迷人，真个是：池畔垂柳，雨洗柳芽绿万点，墙角艳桃，霞映桃花红数团，鸟唱雀鸣，归燕觅巢绕梁过，蜂飞蝶舞，彩蝶恋花戏厅前。此文君园，本是西汉时期邛州巨富卓王孙的私邸花园，流传近二千年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凤求凰的故事便在此发生。岁月流逝白云苍狗，几经损毁几经重建多经易主，到了大清乾隆年间已是邛州富户王洪臧的产业。王员外本是湖广填四川那阵入川觅商机的浙江人，有着一副精明的经商头脑，初入川时见处处是一遍遍的战乱废墟，百姓迫切需要的是遮风挡雨的住房，率先投资房产业。待到大家见他在房产业上发了大财，一窝峰地挤入房产业时，他洞察到百姓解决基本温饱后会逐步转入享受型生活，便改弦易辙投资酒茶丝瓷，十多年功夫暴发成了邛州首富，拥有全城近一半的财富人称王半城，重金购得文君园在邛州定居下来。王半城购园后倾力打造，楼台亭榭曲径回廊假山荷池无一不备无一不精，虽不及皇宫御园，倒也胜过不少江南名苑。且看这假山半腰上的抚琴亭（相传是当年司马相如抚琴之处），六根木柱下直上曲一模一样不差分毫，周边围栏根根雷同，全部是五百年以上香樟木不上朱漆原色原味，奇就奇在没有一个疤节且颜色纹路完全一致。亭中淡香颐人，蚊蝇绝迹。亭顶由麦草疏理盖就，数万根麦草长短粗细色泽精挑细选，如同是一根演变出来的，在朝阳射映下金光闪烁。单这小亭的花费就超过数个红柱绿栏琉璃瓦的靓亭，特别显得朴实原始清丽脱俗。亭不俗，人更不俗。此时亭中正有老少二人，对坐在一方洁白无瑕的汉白玉石雕成的棋盘两端，隔着楚河汉界车来马往斗棋品茗。老者年过半百精神矍铄，一袭半旧青布儒衫，国字脸，蚕眉凤目，鼻直口方，三捋长须，气度不凡，顾盼举止间看似慈眉善目，隐然威态逼人。这就是把邛州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欣欣向荣，万家欢乐，赢得万民称颂的邛州府知府赵泽安赵大人。赵大人治州有方，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少生事端，落得轻松自在，今天抽得闲暇，借至交挚友王洪臧的文君园款待贵客。贵客是一位二十挂零的年青人，白稠衫上隐隐绣着几朵碗大的牡丹，不是大红大绿，而是用淡金色的丝线单色绣成，显得高贵而不落俗套。甲子脸，眉清目秀玉面朱唇，俊美绝伦气宇超凡，星目中透露出聪慧与坦诚。这一位也不简单，乃是新科进士，途经邛州上任的御授雅安州的知府宋仁杰宋大人。十多年前赵大人尚未入仕，独自一人上峨眉游玩，不慎失脚摔下山崖，折了两条腿一只手，内腑严重受创，动弹不得命悬一线，独自在山沟里挣命，被正在山中采药路过的宋仁杰之父峨眉名医宋发奎宋神医发现，当即雇山民抬回自家医馆精心救治。非但治好了所有内创外伤，并且复原如初，外无疤痕内无隐患。在疗伤的几个月中，两人志趣相投相见恨晚结为至交，两家从此遂为通家之好。宋仁杰兄弟二人五岁启蒙，启蒙恩师就是赵泽安先生，是以今天抚琴亭中的两人关系非浅，既是叔侄又是师生。宋仁杰宋大人上任途中，奉父命绕道邛州拜偈老师，领受老师的的教益，讨教为官治民之道。二人奕棋只是摆摆样子，混个手不闲着罢了，主要是赵大人讲宋大人听。略为客套一番，赵大人便侃侃谈起来：“贤侄胸罗万卷，博古通今，足以愧煞当朝众多现任官员，所欠缺者乃是某些施政经验，恰似初出道的武林新秀，习就满身绝技，未经实战磨练一般。宋世兄要贤侄专程前来询究施政之道，老朽岂敢藏私，彼此不是外人，官话套话就省了，愚叔现把一点浅见，一些稍见成效的做法倾囊倒出，与贤侄一起探讨，若能对贤侄将来施政惠民有些许助益，庶不负宋世兄一遍苦心。咱们就直奔主题吧，其实出仕者只要做到四个字就是一位好官，那便是‘忠君爱民’。像我等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就甭想庙堂面君奏议国是兴国安邦，只要做到一是安民，民安则天下安，二是足额完成朝庭钱粮赋税，使国库足，天下安国库足则圣心安，便是忠君了。爱民一是安民二是富民，有人道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就是好官，有人道明镜高悬秉公断案就是好官，其实那应该是为官者的本份。真正的好官应当爱民如子，老百姓不是称我们为父母官么，那我们就要像疼爱自己的子女一样护翼百姓平安，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一心一意地为百姓谋划康富之路，使得百姓富足安康，生活锦上添花越过越好。‘忠君爱民’前提是忠君，其次是爱民，实际操作时首先须落实爱民，百姓安定富足事端便少，征收粮税亦省心省力，是以落实了爱民忠君就容易多了，官自然好当多了。切勿仿效那等为迎合上司，急功近利强征暴敛巧取豪夺之辈，害苦一方百姓，落下万古骂名。而今战乱初定民心思安，雅安地方较邛崃偏僻，发展比邛崃落后一步，贤侄可借鉴借鉴这些年邛崃的某些成功的发展方法。”“恩师，家父自幼便屡屡教导小侄兄弟，男儿立世，理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幸福他人为己任，一个良医毕其一生，惠及千人已是不易，一位好官只需一任便可福泽万民。现大乱初定，万民求安，正是我辈施展抱负为民造福的良机。是以家父命小侄前来敬聆教诲。恩师治邛十载，政绩卓著，邛州百姓，有口皆碑，农工牧猎，百业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市面稳定繁荣，小侄誓必效学套用为雅州百姓造福。”“尽管雅州与邛州毗邻，然气候水土物产人文亦不尽相同，照搬套用恐难达人意。兴农安民，兴商富民。贤侄此去，须因地制宜发展好本地的特色产业，即为本地特有，它方难以仿效更无法取代的本微利厚的产业。我们邛州有四绝，乃是酒茶丝瓷。邛崃五绵山一带的水质特殊，特别适合酿酒，邛酒甘爽清洌诸香协调入口醇怡回味幽甜,后劲绵足，醉不伤身，是它方酒不能望其项背的。同样的师傅，同样的原料，同样的设备，同样的工艺，别的地方酿出的酒都远逊于邛酒，在酒宴上亮出邛酒，来宾心目中宴席自然而然便会提升一个档次。邛崃的水土气候极其适宜茶树桑树生长，邛茶誉满西南，尤以花楸贡茶为最，出南门四十里的平落花楸山上，有一遍高达丈余树龄达千年的贡茶林，常年派兵把守，每年清明节前摘下的头茶都不得上市买卖，悉数进贡朝庭，该茶沏就，端的是闻之清香扑鼻，饮后口齿留香，深得历朝皇族钟爱。便是清明节后采摘的二茶三茶，亦被达官富贾哄抢殆尽，鲜有上市者。贤侄今天品茶，可有什么感受？”“小侄不谙茶道，寻常皆是为解渴而牛饮，今日初尝此茶，正在讷罕何以这等香泽润喉提神醒脑余味悠长，还以为是老师佐以珍奇灵药，正欲探问呢。”“无他，这便是花楸贡茶，愚叔私自截留了少许，供往来的至交好友尝鲜，便是朝庭大员下来巡视，亦无此等口福。”“小侄谢恩师厚爱，今日饮过此茶，日后百茶无味如何是好？”“贤侄说笑了，此茶便是愚叔，一年也难得消受三五回，不过花楸的二茶三茶愚叔尚足，虽不及头茶，然相去不远，贤侄要用随时来取便是。方才说邛州四绝，那第三绝便是邛丝，邛桑养的桑蚕抽出的丝，细长韧透色泽亮洁，是四大名绣之一蜀锦的不二原料。最绝的乃是第四绝邛瓷，不是由柴火炭火烧制，而是引邛崃特有的地气（天然气）烧制，地气之火可瞬间燃灭，火力大小可任意控制，火力着点亦可随意调节，地气燃烧没有灰烟等杂质，比柴火纯净多了。邛瓷的原料是本地独一无二的白鳝泥，这白鳝泥细密如膏滑腻如脂，表里如一挑不出半分杂质，用它做坯再由地气烧制相得益彰，故邛窑生产的瓷器均匀纯净，亮如镜，簿如纸，润如玉，声如磬。邛崃的酒茶丝瓷不单畅销国内，从南丝绸之路辗转运往波斯各国，俱大受青睐，卖到了极高的价钱，波斯的富豪们还特地把邛瓷供在家中醒目之处，作为炫耀财富的像征。邛崃除开这四大产业，还有诸如汉代流传下来的平落的铸铁业宋代流传下来的平落造纸业等一些较小的，也是各具特色的产业，它们为邛州创造出滚滚财富。这些大作坊大商户每年上交的捐税，完成朝庭的赋税便足足有余。”正当师生叔侄二人沉迷于授学两佳之际，忽听得抚琴台南侧假山后轰然爆吼，原来不在意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赵大人中断话头站了起来，正听得入神的宋大人不解问道：“恩师怎么不讲了？那些江湖武人喝酒起哄是寻常事，闹过就没事了，还是继续启迪小侄吧。”“咱们还是去看看吧。”赵大人对宋大人道：“习武之人大多性子直，既直得可爱又直得可怕，一语投机可以两肋插刀，半言不合可能血溅五步。贤侄在邛崃还要待留一阵子，不争这一时半刻，治州的话题往后尚可探讨，去看一看凑凑热闹也好。尽管人生在世，尤其为官者和经商者，在不同的场合戴着面具做人的时候居多，不过成天端着架子做人也挺累的，能放松时适当放松一下也好。”两人踱出抚琴亭下得山来，沿着一色鸽蛋大小的圆石铺就的曲径，绕着假山一前一后向荷池而去。宋大人离家赴任前，宋神医听闻雅州路上不甚太平，亲临成都顺风镖局，会晤至交好友三六拳掌门人李天罡总镖头，请他派一位得力镖师保护爱子去上任。李掌门自然一口应承，特选二弟子飞叉天王杨良盛带着杨良盛的两个徒弟伍浩田明前来护卫。杨良盛是三十六天罡拳创始人李天罡的得意弟子，生得浓眉大眼虎头燕颔，身材魁伟膀阔腰圆,一套三十六天罡拳打得行云流水虎虎生风，寻常三五十人根本近不得身。惯使一柄长九尺重达六十斤的铁柄钢头三股叉，叉头带有倒勾专门锁拿对手的兵刃，叉尾铸就一个枪头，可冷不防当抢刺出，舞得性起时周遭方圆数丈之内，恰似有无数钢叉幻成一个箭射不透水泼不进的叉阵，叉头叉杆叉尾又频频地向阵外直刺斜挑，横击纵打令人防不胜防。更绝的是随身带有三十六把长仅五寸的小叉，在他狂舞大叉时，几十个趟子手前胸后背挂着厚木板，上面用笔描上径不盈寸的记号，在离他数丈到十数丈不等的周围，或左右游走，或窜高伏低。但听他猛然大喝一声，三十六把小叉接连飞出，只听得一连串“噗噗噗......”连珠炮般响声过后，不管趟子手们如何闪避逃遁，三十六把小叉均分毫不爽地全部命中靶心。故而人称飞叉天王。第一次出道保镖出川到西安，在剑门关力挫横行川东北数十年的巨寇剑门四鬼，由此声名大振，十余年来保镖数十趟从未失过手。宋大人一行和杨镖头会合后，按宋大人的意思扮成一队商旅，轻车简从一路向邛州而来，一路上倒也平静，不一日抵达邛州，赵大人早已带人亲临东门迎接，直接引到文君园接风下塌。第二天二位大人在抚琴亭品茗奕棋，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赵大人特意请了邛州几个武馆的馆主，在文君园的荷池边陪杨镖头师徒和宋大人的随从们喝酒聊天。武人多豪迈，将两张大方桌拼到一起，在宋大人带来的彭师爷的提议下，不分宾主，按年龄长幼排序，团团围坐倒也热闹。首坐的是童颜鹤发威仪凛然的老英雄八卦拳馆主童明隽，依次是腰背佝楼，个干瘦小的宋大人的管家郑管家，秃顶苍髯，瘦削脸，脸色红润，双颧突出，穿一件蓝布大褂的五行拳馆主钱化圭，脸型尖瘦，鹰鼻隼眼，双臂特长的鹰爪拳馆主柳平罿，坐着有如一座铁塔般的飞叉天王杨良盛，面貌清癯而瘦削，年约三十二三，穿一身紧身衣衫的燕青拳馆主晏飞虹，面貌白皙，眉目如画，体态轻盈的秀女拳馆主朱赫芝，脸色白净，生相精干的彭师爷，再下面就是伍浩田明晏馆主的徒弟王飞钱馆主的徒弟盛永年还有就是宋大人带来的几个下人在下首杂坐。上坐的都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不一会便混得热络非常，各抒奇闻轶事武林掌故。天南海北侃过去，近在眼前聊回来，话题转到了邛崃百姓有口皆碑的两大福星。文福星便是赵泽安赵大人，把邛州治理得无以言表，武福星则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只知他大号云中雁，武功深不可测轻功来去无踪，连影子都没有人见到过，事迹却是全州妇孺尽知。十年前赵大人任邛依始，豪强恶霸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占山盗寇打家劫舍烧杀**，这等祸害百姓的恶行时有发生。未几武福星云中雁侠踪临邛，为恶之人作恶当晚，定遭奇特的报应，不死人不折财，首恶者是夜眉毛胡子全被剃个精光，至少半年无颜出门见人，并且留柬限时上苦主家悔罪补偿，否则接下来必取五阳魁首,柬上落款为一笔勾画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受惠百姓便尊之为云中雁。开初有几个不信邪的豪强，或仗着自己武功高超，或重金聘请武林高手护院，不管戒备如何森严，防范如何壁垒，依然是人影未见，但觉一阵微风拂面便毛发无存。有一次城西数十里正西山上的数百强盗抢掠平落镇，官兵赶到时盗贼已经席卷而归，是夜山寨的五个头领的头发眉毛胡子全被刮得精光，第二天赶紧派喽罗下山发还所劫财物，而后作鸟兽散溜得一个不剩。只数年间，但见豪强收敛盗贼绝迹，邛州城乡一遍清平。云中雁也不见了，没人见他是怎样来的，也没有人见他是怎样走的，恰似神仙临凡，为世人消灾解难后飘然回归洞府，然而这位武福星的行侠事迹，已经永远铭刻邛崃百姓心中了。开始还是一人讲众人听，酒至半酣面红脑热后，便在三五人一伙小范围内或继续侃谈，或猜拳行令渐渐混乱，却越发热闹起来。末位的几个年青人就没有多少可说的了，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各门的武功上来，偏生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觉得本门武功第一，自然就出现了争执。加上酒劲上了头，这不，王飞与田明这两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家伙争得面红耳赤，声音越来越大，竟然盖过了师傅们的谈话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王飞高声道：“我们师父说‘蛙腿不打人，全靠子午锤’，搏斗中腿一踢起来就只剩下单脚着地，桩子难以稳定容易被人打倒。脚就是用来稳桩的，如非必要一定要保持双脚着地稳扎马步，保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用双手一攻一防方能战胜对手。”田明不服地打断王飞，声音也大得盖过王飞：“不对，不对，师父常常教导我们‘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人身上力气最大的是脚，攻击距离最远的也是脚，当然手防脚攻才是最有效的，我师父平时就是这样教我们的，师父是这样的吧。”飞叉天王貌似粗鲁，实则心细。常言道文人相轻，其实练武之人争强好胜之心尤甚，暗自心忖这个争执如若处置不当，定会开罪当地武林人士，甚至为本门种下仇家。心中着恼田明的不知天高地厚。猛地站起面带愠怒厉声训斥道：“小孽障休得胡言乱语，还不给我闭住臭嘴，你浑小子入门才几天，有啥子资格议拳论经，滚回住所给老子站马步一个时辰。”抱拳四方一揖：“劣徒愚顽胡说八道，令各位英雄见笑了。在下向各位陪罪，自罚三杯，来，喝喝喝，大家喝。”董馆主寿眉一展，微微笑道：“杨镖头息怒，童言无忌，小孩子家闹着玩玩，镖头无须介意，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喝得高兴，老夫斗胆向镖头求个情，对令徒的责罚就免了吧。”杨良盛碍于董馆主的面子，对田明喝道：“混帐东西，还不赶快谢过董老英雄，规规矩矩拿酒肉塞住自己的嘴，不准再吭半声。”田明赶紧离坐趴下向董馆主磕一个头，胀红着脸惴惴坐回原位。董馆主仰脖干一大杯酒道：“在坐各位全是行家，其实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中国武林门派虽然众多，但大体还是分为南北两派，北方人身高体壮，腿长力大，北拳大开大合，讲究远攻，用腿进攻的招数多些。南方人体型相对要矮小些，南拳矮桩缩体沉肩塌腰，讲究贴身近搏，用手甚至肘肩胯膝进攻的招数多些，南拳北腿之说便是由此而来。佩如说‘断肘’这一招，北拳是一只手捉住对方攻来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对方手肘的上方狠狠砸下去，势沉力猛砸断敌肘。南拳看起来温柔多了，一只手勾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下方插到对方手肘外侧，用掌外缘靠在对方手肘关节处，双手同时发力即可分断敌肘，是以南拳更注重内功，又称为内家拳。”钱馆主接着道：“董老馆主武艺高强拳理精绝，南拳北腿一语中的，那是笼统而论。钱某认为拳术招式固然重要，自身的功力亦不可缺，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功力深厚者，任何平凡的招式均是克敌制胜的绝招，普通招式也可以一招致命。功力浅簿者，纵然招数精妙，即便是拳拳着肉招招附身，也强似给别人挠痒，就说‘断肘’吧，倘若连一根竹竿都砸不断，分不折，就算对方中招你也无可奈何，那便是人人嗤之以鼻的花拳绣腿了。”晏馆主不甘落后：“二位馆主深谙拳道见解不凡，练到招数奇功力足之后，实战中就要比随机应变了。任何一门武术，必有它的长处，亦有相对不足的地方，即便是练就铁布衫金钟罩刀枪难入，亦遗留有不堪一击的罩门。交手中要善于发现对手的软肋，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牢牢咬住对手露出的稍纵即逝的破绽，争取一击克敌。”见大家话题转到议论武技上来，各抒己见俱有不俗见解，在酒劲的冲击下，杨良盛感到自己不说两句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弱了师门的名头，接口便道：“众位馆主高论，令在下眼界大开，以在下愚见，拳术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掌握的全部招数融会贯通，切忌拘泥于一招一式演完用足而僵化招式。一招可以拆成数招分开使用，或者把毫无关连的两三个半招临时合为一招连贯使用，即变有招为无招，再以无招育新招，水无定势遇缝即渗，拳无定势见隙而入，举手投脚皆为妙招。一招递出去下面的变化视对手的应对而随机应变，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下面的招法，对手就更无法思索出应变之法了。与其消极地等待对手露出破绽，不如主动地引诱甚至迫使对手露出破绽，意动招发甚至招已发意才动，便能够战无不克了。”这倒不是杨镖头吹牛，没有经历过百十次亡命拼搏是总结不出如此实战经验的。晏馆主听得‘与其消极地等待对手露出破绽不如主动地引诱甚至迫使对手露出破绽’，认定杨镖头是针对自己‘牢牢咬住对手露出的稍纵即逝的破绽’的说法抢白自己，代徒出气。心中无名火上冒，哈哈一笑：“最高境界战无不克，好大的口气，难不成杨镖头的武功天下第一了么？”杨良盛闻言猛吃一惊，酒吓醒了多半，感到自己酒后失言惹**烦了，赶紧站起身四方长揖陪罪道：“各位馆主，在下酒后胡言，只是嘴头瞎说而已，还望众英雄切勿见怪。在下粗拳糙腿，远逊在座各位。见笑见笑，我再自罚三杯请罪，还请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晏馆主仍然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不知道杨镖头的身手究竟达到了甚么高明的境界，晏某人不自量力，倒是想领教领教。”此时一阵风向杨镖头迎面刮来，尽管酒已微醺加上情切意乱，然身经百战的他依然目光锐敏，猛地发现一物裹在风中向他袭来，淡然一笑，抬手用手中的筷子信手一夹便夹个正着，定睛一看，却是黏黏的一团鸟粪。原来荷池岸上有十余株垂柳，上面有数个鸟巢，其中一个鸟巢的飞鸟，在归巢途中拉下一团屎，在风的吹动下恰好向着杨镖头飘来。杨良盛误以为是在坐的某位向他发出的暗器，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是走镖人的格言，在陌生的地点同陌生人喝酒发生了口角，自是不敢大意，一方面唯恐有毒不便用手兜接，一方面也是买弄自己的技艺，不慌不忙地举筷夹去，没有料到夹着的竟是一团鸟粪。正值尴尬万分之时，群雄轰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杨镖头怒火上冲又发作不得，不觉迁怒于飞鸟，抖手一挥一只筷子怒矢般飞出，把托着鸟巢的一根姆指粗的树枝击断，鸟巢摇摇摆摆地坠了下来。群雄心中了然，这看是随便的一甩，足显飞叉天王功力之深厚。准头就不用提了，单是筷子不是钉在枝上或者穿枝而过，而是用小小的一只筷子震断粗得多的柔软的柳枝，这份功力和拿捏得当的施用，寻常武林高手便绝难企及。眼看鸟巢就要掉在桌上，但见董馆主袍袖轻轻一展，宽大的袖子平平铺出，像一块平平的木板，将鸟巢稳稳托住。忽又见到晏馆主懒洋洋地左手在桌上轻轻一按，身体斜斜飞起右手抓住柳枝，整个人再冉冉向上升起，把鸟巢在一个树杈上放稳，人慢慢飘回坐位气定神闲生似没有动过一般。缓缓开言道：“杨镖头果然好功夫，镖头何须跟不通人事的禽兽较劲，难道忍心让几个没有见过天日的小生灵夭折在蛋壳中么。”不用说几个弟子和在坐的不会武功的人惊愕得目瞪口呆，便是杨良盛也吃惊不小，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州县竟然藏龙卧虎，聚集了这么多武林高手。董馆主布罡气于衣袖托住空中坠枝自己还可以勉力做到，晏馆主在空中转折自如的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了。鹰爪拳馆主柳平罿阴側側道：“这些扁毛畜牲拉撒没个收闭，扫了咱们的大好兴致，杨镖头就不要同它们一般见识了。”他又高叫道：“伙计，换一副筷子上菜添酒。”这不是含沙射影暗地里骂人吗，杨良盛的火气又点燃了。大凡走镖之人都奉行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的宗旨，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开罪于人。今天自己是处处小心，就算酒后说错了一句话，也当即赔了不是罚了酒，不至于引起这样的群起而辱之吧。不生事不等于怕事，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杨良盛心一横端起酒杯转唇相叽道：“扁毛畜牲不会说人话，我辈岂会跟它们计较，来，大家喝，喝。”晏飞虹双眉一挑双手抱拳向杨良盛道：“古人有在酒宴上舞剑助兴宾主同乐的韵事，今天晏某人欲附庸风雅仿效古人，向杨镖头讨教战无不克的妙招，为大家助助酒兴，尚望杨镖头不吝赐教。”杨良盛还欲坚辞，不料全桌的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巴不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息事宁人者寡，推波助澜者众，几个馆主纷纷赞同，不待杨镖头表态，齐齐推举八卦拳馆主童明隽为裁判，约定不使用兵器和暗器，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杨良盛骑虎难下，明了再不应承，未免显得未战先怯，折损自己和镖局的名头，只得道：“既然晏馆主执意伸量杨某，杨某恭敬不如从命，遵命献丑便是，稍后尚请晏馆主手下留情一二。”由自称在下改为自称杨某可见杨镖头也愠火了。众人当即离桌走到荷塘边一个小空坝上围成一圈，把杨晏二人圈在中间。伍浩田明站在一起，伍浩十岁拜师入门九年有余，三十六天罡拳已经有六七分火候，关切地对田明道：“小师弟，学习武功，师傅传教为主，师兄弟之间过招拆招必不可少，能有机会与不同门派的人交手切搓，吸取经验总结教训融会贯通，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提高。即使不能亲自参与，能够有幸看到高手过招，从中悟得一招半式，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师弟今天可是一定要瞧仔细了。”两人谈话之际，杨晏二人抱拳客套已毕，已经拉开架势划起了地盘，四只眼睛精芒电闪盯紧对方走起圈子来。杨良盛身高体壮，走步子时脚踏在地上，像夯子夯地一样“咚咚”直响，撞得地皮阵阵震动先声夺人。晏飞虹原本就相对矮小，再一缩身矮桩，头顶仅及杨镖头的心窝，走步子时轻飘飘的点尘不起，宛如羽毛浮空飘忽至极。走了不到两圈，晏馆主不耐久持，首先发起进攻，趁杨良盛一脚刚跨出微露空门的瞬间，拧腰滑地向杨良盛电掠而来，眨眼间两人的距离就由一丈多缩短到不及三尺，再欺近一步就会把杨良盛的手脚隔在外面无法向内用招，自己便可以贴身施展擒拿摔跌点穴等燕青拳的精妙招式制服杨良盛了。燕青拳是北宋梁山好汉浪子燕青，在当年泰山打擂勇挫任原时的擒拿相扑路数上，掺合南拳招式和轻功步法而发展成熟的，讲究的是近身击打擒拿点穴，只要欺近敌身便可姿意发挥掌握主动，这便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好个杨良盛，在晏飞虹欲动未动之际，跨出的右脚一下子凝住，拧腰转体以自己的右侧面迎向晏飞虹，整个身体立时像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蓄势以待。待到晏飞虹掠到腿长可及的范围内，肩不塌身不斜，凝空的右腿缓缓扬起，不注一丝内力，好像是轻轻地挥手一样。看在晏飞虹眼里就不是这回事了，就是因为力未用足势未展尽，后续的变化便捉摸不到，冒然切入很有可能中招。见识过杨良盛筷断柳枝后，晏飞虹知道此人内力深厚，倘若被他击中极易受伤落败。于是脚尖一点地面，前掠的身子突然变为倒射而回，真是收发如心进退随意。晏飞虹试探一招后收起了急于求胜之心，决定先随机应变与之周旋，待到对方出现破绽时再迅速切入设法制敌。不料杨良盛的天罡腿是不发则已，一发便似雪崩般一波猛似一波地爆发开来。杨良盛腿长步大，晏飞虹刚向后退，他立即跨步跟进，两腿连环交踢，腿腿不离晏飞虹的要害大穴。别人起腿多多少少会牵动上身，交手者往往根据对手的塌肩转体动作，判断出会踢出哪条腿，往哪个方位踢，再采取对策。杨良盛起腿时上身竖直丝毫不动，根本无从预测他会起哪条腿，踢向何方，踢出的腿上下左右飘飘忽忽隐藏着无穷变化，另一条腿如铜浇铁铸似的钉牢在地面上纹丝不动，哪来的一星半点桩子不稳的征兆。杨良盛的师父天罡拳掌门人李天罡是北方人，少年时扎下了北腿的坚实基础，在成都主持了几十年镖局，结识了不少南拳高手，耳濡目染切磋交流，融汇了许多南拳妙招，终于自成一派，独创出三十六天罡拳，此路拳法以北腿的刚猛为主，揉合入南拳的轻柔，训练腿脚的方式要讲究得多。杨镖头看似身粗体壮落于笨绌，实则身灵体软，尤其是两条腿从幼时练起，比一般人的手还灵活，可以慢慢抬起轻轻摘取头顶树枝上的花瓣，他的腿除了通常腿功中的踢踹蹬扫外，本应是手上的招式点戳拍扇亦可在脚上随意施为。开头围观的人还一腿一腿地分得清，到后来就只看见一片腿影绵密无间笼罩丈许方园，晏飞虹休说切入贴身，就是想脱离腿影圈子亦难上加难。这时候两位大人谈笑着来到斗场，秀女拳馆主朱赫芝首先发现，赶紧分开人圈把两位大人让了进去。宋大人见杨晏二人拼斗凶险，抬手正想叫杨镖头停下来，赵大人轻轻按下他的手道：“贤侄勿虑，练武之人切搓武技与咱们习文之人接诗对联异曲同工，都是酒后助兴增进友谊的一种方式，此二人都是武林中颇有声望的人物，点到为止便会一笑了之，不会有人受伤的。你看大家都在兴头上，我们就不要浇冷水了，先看看再说罢。”两位大人站定观看起来，董馆主钱馆主两人不动声色地移到两位大人身边拱手问候毕，站在两旁护卫两位大人。人圈对面的田明喜滋滋地对伍浩道：“大师兄，咱们师傅的腿法出神入化，晏馆主只是轻功好一点而已，你看他已经被师傅打得穷于闪避，无法还手，落败是迟早的事了。”“师弟休得胡说。”伍浩以大师兄的口吻斥责道：“叫你认真看是看师傅腿法的变化，把师傅教我们的招数落实在实战中。你我都知道师傅的腿，一旦贴实对手的身体，内力疾吐可断碑摧树，现在他们已经斗了几十招，师傅还没有机会发过力，足见晏馆主躲闪得何等巧妙。”另一边几个馆主也议论开来，鹰爪拳馆主柳平罿道：“这杨镖头端的不是浪得虚名，腿上功夫着实了得。晏老弟这样不主动进击一味闪避，但求不败却如何能够取胜。”秀女拳馆主朱赫芝道：“我看晏馆主自有晏馆主的打法，他正在消耗对手的体力，待对手体疲招缓时再伺机反攻取胜。”八卦拳馆主童明隽点头道：“我与朱馆主看法一样，杨镖头这样猛打猛攻极耗体力，你们仔细看杨镖头额上已隐现汗迹，过不了片刻晏老弟就会反攻了。”旁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拼搏中的两人却在心中暗暗叫苦。杨良盛一套三十六天罡腿已经踢完，能够衍生的变化也几乎用尽，明明有时腿已经贴在对方身体上，在刚要发力的瞬间，却被对方以速度飘身飞闪开去，以毫厘之差擦衣而过，这晏飞虹简直就是激流中滑溜的游鱼，无如你惊涛骇浪总伤不着他分毫。晏飞虹看似闪避轻灵快捷，其实已经把绝学‘狸猫无痕步’发挥到了极致，有好几次是极其惊险地靠本能的感应堪堪避过，骇出一身冷汗。两人斗得性起，都激起了好强逞胜之心，进入了舍生忘死之境，早把点到为止抛在脑后。又拼斗了数十招，杨良盛一记‘横扫千钧’，左腿向右上方踢出，横着由右向左向晏飞虹头部扫去，晏飞虹如果上身后仰躲避，则可变招用脚掌向下拍击其胸。晏飞虹见状心中窃喜，终于等来了机会，因为这一招杨良盛已经用过一次，其后续变化晏飞虹已了然在胸，久斗中晏飞虹明白，自己已经竭尽全力超常发挥，再斗下去稍有意外，比如踩着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或踏入一个小坑之类，弄得时机略差半瞬或体位略错半分，极可能被对手贴实发力击伤，自是不肯错过这个取胜的机会。晏飞虹本来已经很矮的桩子一下子又矮了一尺多，在对方的脚掌拍下来前的瞬间空隙中，蹲着身子闪电般斜刺里猱身而入，冒险贴近杨良盛，把杨良盛的左腿隔在了外面，左脚插在杨良盛站在地上的右腿后面，防止杨良盛撤招后退。一长身上半身趁冲入之势用上挤字诀，贯注十成功力左肩向杨良盛猛靠过去，意图一下子把杨良盛顶翻在地。然而他只注重杨良盛腿功了得，忽视了杨良盛在进攻中一直没有用过的，一上一下放在胸前两只手，这两只手杨良盛是用来防守的，上手防敌人攻击头和胸，下手防敌人攻击档和腿，这就是‘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了。晏飞虹欺身切入靠近杨良盛后，感到已经避开了杨良盛腿脚的攻击范围，正是发挥燕青拳‘沾衣十八跌’摔跤绝技的用武之地，就没有怎么在意杨良盛的两只手。突然眼前一暗，原来杨良盛上面的那只左手一翻，一招‘迎门铁扇’快逾闪电用手背向自己的面门拍来，挨上了不口鼻喷血才怪。晏飞虹以为杨良盛是在慌乱中病急乱投医，把手胡乱扇过来，不愿意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贴身良机，身体靠向杨良盛的攻势不变，左手向上托去，准备把杨良盛的手托过头顶，再顺势横向推出，与身体形成合力摔翻杨良盛。往常练功时晏飞虹这个挤靠之力曾靠折过海碗粗的木桩，杨良盛现在左脚悬空，只有右脚单脚着地肯定承受不起，何况晏飞虹的左脚已经插入杨良盛的右脚后面，挤靠的同时再加上一拌，没有人化解得了的，晏飞虹暗暗心喜自忖必胜。不料杨良盛的‘迎门铁扇’是个虚招，晏飞虹左手托了个空，杨良盛手肘向下一翻，五指收拢由掌变拳，‘迎门铁扇’转瞬间变为‘黑虎偷心’，一记直拳直捣中宫击向晏飞虹的心窝。晏飞虹冷笑一声，右手向杨良盛击来的腕脉拍去，身体仍然原式不变地撞去。殊料杨良盛还是虚招，晏飞虹一掌又拍个空，至此，舍不得放弃来之不易的取胜机会的晏飞虹双手全被引开，前面空门大开，杨良盛手肘又一转，‘黑虎偷心’倏地变为‘单蜂贯耳’，蒲扇大的手背着着实实扇在晏飞虹的左脸颊上。晏飞虹欺身近敌之目的达到后，认为稳操胜券便没有留退路，往前靠时头脸恰似主动向杨镖头的手背凑过去，要变招躲避或侧身卸力皆为时已晚，尽管他收发由心止住了攻势，头迅急后仰卸去了部分掌力，击中时杨良盛也收回部分掌力，还是听得‘啪’的一声大响，刹时痛得脸色煞白，半边脸眼看着渐渐肿了起来，退下场去羞得个满面通红。天罡拳的要领是猛打猛攻先声夺人，类似程咬金的三扳斧，功力悉敌甚至功高一筹的人都会被气势所夺败下阵去，缺点就是不耐久战。百十个照面下来，杨良盛见久战无功，自己的体力已然消耗近半，对方体力几乎无损一点败像不露，再耗下去即便对方不攻，拖也会把自己拖垮。急中生智迎合晏飞虹一直伺机贴身近攻的意图，卖个破绽诱敌深入，重复踢出同一招，在晏飞虹中计抢入时，故意将下拍的脚缓了一缓，放对方靠近自己，拼着泄露本门绝招的风险，趁对方对自己的双手疏于防范时，出其不意地使出师门绝招‘滚肘’求胜，果然一举成功。‘滚肘’是三十六天罡拳掌门人李天罡独创的绝技，易学难精，练成后的肘关节好像脱臼一般，手臂可以绕肘关节任意飞速旋转，上打‘迎门铁扇’，下打‘黑虎偷心’，左右打‘单蜂贯耳’，循环不断随意变换，你招架时它是虚招，不招架时就是实招，是天罡拳以手攻敌出奇制胜的绝招。李掌门多次告诫门人，非得万不得已性命攸关时不准施用，如若被敌手识得，悟出破解方法以后就不灵了。今天杨良盛说得好听是为了师门和镖局的声誉，说得不好听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公然使用，虽然转败为胜，回去挨师父一顿责罚是难以幸免的了。这一切说起来慢，其实是在一瞬间发生并且结束。看到晏飞虹终于欺近杨良盛的身体，把杨良盛威力巨大的腿隔在了外面，除了八卦拳馆主童明隽微微摇头外，另外几个武馆的馆主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就等着庆贺晏飞虹得胜了。却没有料到变故突起，反是晏飞虹中掌落败，杨良盛用来防守的手竟然还有如此变化，招式之奇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真个是防不胜防匪夷所思，直把它们一个个都看呆了。“不算不算，杨师父不是说手是两扇门，不用手打人么，这是用诈打中的，不能作数，重新比过我师父一定不会输。”晏馆主的徒弟王飞不服气地叫了起来。“哪个说过不用手打人的？练武的人动手过招与将帅领兵打仗道理是一样的，兵不厌诈你知道么？当年曹操兵败赤壁，难道也要怪罪周郎使诈，孔明用计，要烧死的大军活转过来重新打过么？”杨良盛的徒弟田明又跟王飞卯上了。“住口。”杨晏二人同时厉声喝止自己的徒弟。晏飞虹缓过气来向杨良盛一抱拳：“杨镖头，领教了，改日再会。”然后神色黯然地伸手向王飞一招：“飞儿，咱们走。”杨良盛赶紧抱拳道：“晏馆主轻功卓越拳法精妙，迫得杨某手忙脚乱，慌乱之中不慎擦中一点点，谈不上输赢，还望晏馆主不要介意。权当舞拳为大伙助兴，来来，刚才还没有喝尽兴，我们重新回桌上喝酒去。”杨良盛这番话，一半是替晏飞虹挽回面子，一半是想掩盖师门秘技。照理晏飞虹应该顺着台阶下，双方握手言和交结为友，所谓不打不相识，江湖上因切磋武艺而缔结为友的比比皆是，有的甚至由此而成了生死之交。然而晏飞虹却以为杨良盛在挖苦他，毫不领情怒形于色道：“晏某学艺不精，落败蒙羞，晏某认栽。镖头胜了，何须得意忘形，假猩猩地用风凉话羞辱他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恼怒地拉上王飞往外便走。尽管几个馆主纷纷上前请晏飞虹留下，赵大人也发话挽留，晏飞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招不慎反胜为败，堂堂一个武馆的馆主居然败给一个走镖的镖师，尤其还是脸上挂彩，心既不甘更感到颜面大失，讪讪地拖着王飞扬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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