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知道,箭与血龙的胜负决定着自己的生死。
暗影之力所化的血龙长有百丈,象征着绝对力量的箭还比不过血龙的龙须,但箭身散发豪光,照亮了整个灵魂世界,气势绝对不弱于对方。
光箭沿着血海疾行,行径之地,血水一分为二,它从灵魂世界的尽头来,直指陆离的灵魂之体。
血龙长啸,不再任凭光箭蓄势,龙尾怒拍海面,俯冲而去,迎向这恐怖一箭。
两者交接之际,血龙张开真正意义上的血盆大口,将箭鲸吞入腹。
埋入血龙躯体的光箭光芒骤敛,只隐约可见一粒红点,如流萤扑于夜幕,显得很渺小。血龙不断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龙身在血海中翻腾,掀起惊涛骇浪,最后干脆将体内那一箭卷入海底,再不复出。
血海表面虽不再起波澜,陆离的意识却感知到其中暗流涌动,也不知道那箭与暗影之力做着怎样凶险的纠斗。
但不管如何,自己的灵魂之体在现在看来是安全的。陆离舒了一口气,在真实世界中睁开眼,看见菲克正极为不安地看着自己,便给对方一个放心的微笑,终于开口说话道:“出现了一些变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感应到对方仍是白银修为的菲克摇了摇头,修行者破镜之时,其中凶险程度他自然知道,虽然只是白银入黄金的小境界,但像陆离这般另辟蹊径,走上一条惊世骇俗道路的人,晋级途中的艰难险阻非常人可以想象。
他指了指天空,道:“太阳要消失了。”
陆离抬头,只见一袭黑云从远空赶来,行径轨迹,必然遮挡阳光。
他看着沙滩上正盘坐着的自己的影子,诚恳说道:“虽然我的本体不会受到影响,但此次破镜对我的影子来说也是一大机缘,希望你可以帮我。”
菲克抬眼望天,知道陆离所说的帮他,意思是要为他守住这一片阳光。
便是要驱散这一片云。
菲克看了陆离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目光深处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淡淡道:“我需要剑,真正的剑。”
陆离闻言,心意一动,自从跟随亚索之后一直不曾真正动用的月华剑从他背后破空而去,落在菲克手上。
菲克提剑仰头对天,眼中余光却是看着陆离,他道:“你继续吧。”
陆离放心闭眼。
灵魂世界中,血海如被烧开了般,海面沸腾不安,原本只有寻常箭羽大小的光箭在被血龙带入海底之后,箭身迅速放大,这支由毁灭之光实质化形成的巨箭横亘于血海中,光芒更甚,仿佛欲将整个灵魂世界撕裂。
陆离用意识感知这一切,这里虽然是他体内的灵魂世界,但自己并不是上帝,没有左右胜负的权利,而自己本已虚弱至极的灵魂受到两者交锋的余波影响,更为痛苦不堪,到时如果暗影之力不能镇压这来自天外的毁灭之光,自己很可能直接魂飞魄散。
此刻横亘血海的光箭开始瓦解,散成无数粒最为细小的光点,浮游于血海之间,仿佛暴风中沙尘漫卷的沙漠。这并不代表暗影之力占了上风,这支箭本由光凝成,现在消散,不过只是回归本质罢了。
知晓对方此意何为的血海汹涌而起,叠起千层浪,有黑气生于血水间,随着巨浪拍下,代表黑暗的黑气与象征着光明的光点剧烈对撞。
两股狂暴至极的力量终于简单粗暴地对撞在一起。
陆离的灵魂世界,骤明骤暗,随之而来的是寂灭,像天地未开之初的宇宙,鸿蒙一片。
陆离的灵魂之体浮于朦胧之中,茫然不知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一粒光点从极遥远的世界深处飘来,它很微弱,也很孤独。
不属于之前试图抹杀自己灵魂的毁灭之光,它意味着希望新生,与真正意义上的光明。
陆离的灵魂之体试图触碰那一粒光点,只要这渺小却强大的光点溶入自己的体内,他便正式迈出了那一步,晋入黄金。
这个时候,忽然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气斩进陆离的体内,新生的脆弱光点似乎极为畏惧这道剑气,在陆离的灵魂世界一闪而逝,逃窜入鸿蒙深处。
陆离在真实世界睁开眼睛,他低头看着被剑气切开可见白骨的巨大伤口,而后抬头看着菲克,没有动怒,目光中满是惊异与失望之色。
在之前两人的对话中,陆离希望菲克为他劈开天空中的那朵云,当时后者要剑他便给剑,中途没有任何犹豫,他是真正相信菲克是亚索的徒弟,不可能会害自己。
但怎能想到,陆离借给对方的剑,竟然斩向了自己!?
他不解道:“为什么?”
还保持着出剑姿势的菲克收剑而立,淡道:“我说过了,你这个人太容易相信别人,太耿直,这样不好。”
破镜最关键的时候被打断,陆离的身体遭受着可怕的反噬,境界一跌再跌。但少年此刻没有理会这些,他死死地盯着菲克,仿佛想透过他虚伪的外表看透他丑陋的内心,他寒声道:“你是刘阳的人。”
眼前少年境界已跌至白银三阶,而且气机继续溃散,也不知能否保持好不容易得来的白银境界。菲克似乎不敢与陆离对视,他看着地面,轻声道:“抱歉。”
对于这两个字,陆离并不能接受,对于这突然而来的这一剑,他还是无法接受,道:“我明明从你的剑中感受到了大叔的剑意,这很没道理。”
菲克淡然地看着他,平静道:“方才我斩你的那一剑,用的是瑞雯的剑气。”
陆离闻言沉默,道:“了不起。”
了不起的算计。
已跌回白银初阶的少年咽下嘴里的血水,深深呼吸,终于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一切,他漠然地看着,仿佛看向一只狗,冷笑道:“好个人杰榜第一人,之前忌惮我手中的月华剑没有向我出手,现在剑在你手里,还在等什么?”
菲克摇头:“我只要剑。”
然后他看着陆离,认真道:“虽说修行者在破镜关键处被打断,此生再无破镜可能,但你不是普通人,因为你走的便不是寻常人走的道理,不必因此绝望。”
陆离眯起眼睛看他,寒声道:“我应该谢谢你的好言提醒吗?”
菲克没有多说什么,持剑作揖告退。
终于止住境界下跌趋势的陆离转身望着一望无际的保卫者之海,心意微动,收回了自己的影子。
天空中的黑云终于遮天蔽日,远空闷雷阵阵,似乎有雨要下。
阴郁的天气,恰如陆离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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