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一道怒雷炸响,暴雨接踵而至。
刘府门口,一名黑衣男子撑着一把黑伞,背负木匣,站在雨中。
伞沿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的他的眼。
隔着漆黑的伞面,男子漠然地看着暴雨中府邸。从大门走到主厅,有一条青石小阶,豆大的雨点打乱了路边原本修剪精细的花草,圃里的松土被雨水冲起,泥泞了这条很长的路。
一位老奴沿着屋檐疾走,来到黑衣男子身边,躬身道:“大人正在殿里候着。”
黑衣男子没有说什么,拾阶而入。
他来到院中,停在殿外,这座辉煌程度不亚于皇城的大殿却门扉紧闭,两位武侍站在门外,佩一刀一剑。
“你没有让我失望。”
一道淡漠的声音穿过殿门,落入风雨,变得很细微很遥远。
“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耀。”
男子伞沿一抬,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正是菲克。
“很好,剑呢?”
菲克单手取下木匣,横于雨中。
佩剑武侍走入院中,从菲克的手中接过木匣,转身启门入殿,殿门再关。
里间传来木匣开合的声音,片刻之后,有声音传出:
“进来吧。”
菲克在殿外收伞,雨水很快沾湿了他的衣裳,瞬间变成落汤鸡的他将被打湿的发髻撂到耳后,走上前去,正欲推门而入。
佩刀武侍拦道:“伞留下。”
“是。”菲克淡道,将黑伞斜靠,推门入殿。
……
比邻保卫者之海的沙滩上,境界大跌的陆离坐在一块礁石上,任凭风吹雨打。
他很虚弱,眉宇间蕴着一团诡异的黑气,苍白的脸色呈现病态,破镜失败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光是境界下跌那么简单。
一个人出现在陆离身后,身披蓝袍,倒提长枪,风雨不能沾身。
陆离感应到此人,没有回头,淡道:“舍得出来了?”
提枪之人闻言微微一愣,照对方的话,似乎这个少年一直知道自己躲在暗处。不过很快他便放下了这份顾虑,心道你此刻只有白银初阶,又失去了月华剑,已是必死之人,让你逞一逞口舌之快又如何?
陆离继续道:“还有一人,应该早已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刘阳吧。”
提枪之人寒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
陆离背对那人,远眺暴雨中的汪洋大海,讥笑道:“你这都看不出来,怎么杀刘阳。”
蓝袍人目光一凛,知道事情有变,登下便舍弃了乘虚而入杀死永恩之子的打算,转身回掠,得赶紧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大人才是。
没走多远,一道人影横在他面前,正是陆离。
提枪之人心中一惊,暗想此少年速度不可能快至如此,转身一看,却见另一个陆离依然坐在海边,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回。
他再转身,眯起双眼,目光凶光大作,道:“现在没有太阳,怎么会有影子。”
影子陆离摇头,淡道:“只是你看不见它罢了,光一直都在,不然你怎么看得清东西。”
提枪之人想了片刻,平静道:“原来如此。”
先前乌云即将蔽日之时,陆离曾开口让菲克劈开天上那道云,捏造出一个没有阳光影子便会消失的假象,目的是为了让菲克借剑之事变得更为理所当然,同时也让暗中窥视之人放松警惕。
他的手紧捏枪身,淡道:“好一出将计就计。”
本体陆离从礁石上站起身,大幅度的动作撕扯着体内生之符文还未完全修复好的伤口,他忍不住轻轻咳嗽,刚溢出嘴角的血水立刻被雨水冲散,一张脸更显苍白。
“你回不去了,不如静等那边的消息好了。”
“你该死!”蓝袍男子枪尾顿地,咬牙切齿道。
陆离道:“刘阳应该知道我体内有生之符文,是杀不死的,不然直接派人将我杀了了事,何必费尽心机坏我修行。”
这话少年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讲述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男子听着却是越发惊心动魄,看着陆离的眼神已有畏惧之意。
他感觉大人所有的计划对方都了如指掌,身前这个尚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宁愿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修行与造化,竟以一出苦肉计反戈一击!
提枪之人没有多说什么,长枪横握,领域大开,趁着陆离失神之际,侧身掠去。
礁石之上的陆离心底轻轻叹气,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适合打架,但对方想走,他不得不留。
少年心意一动,影子陆离追风赶雨而去,他屈步弯臂,作弯弓引箭式。
可他手中无弓也无箭。
但在做引弦姿势的右指松开之际,手臂所指处,却有一箭生。
箭为气箭。
混沌之气所凝的箭,“咻”地一声射向远方雨幕中试图离开的蓝袍身影。
仿佛之前自己体内直刺灵魂之体的那一支光箭。
射出这一箭的陆离附身弯腰,微微颤抖的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艰难保持站立,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灵魂世界中的那一箭,虽然与暗影之力同归于尽,光明与黑暗留下了鸿蒙之气的产物,陆离不知道那是何物,只知道它很强大。
更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可以掌控这些气体。
于是他借鉴毁灭之光的箭势,以身体为弓,以气为箭,以力量为弦,射出了这一箭。
不得不说,他学的很快,用的也快。
如果大叔在这里,也许会极为罕见地夸自己一次吧……
陆离看着箭起,如此想着。
他咧开双唇,牙龈不断渗出献血,染红了他的牙齿,但并不妨碍他的笑。
这是一个很灿烂的的微笑。
……
艾欧尼亚最东方,小小海岛与破庙消失的地方,海面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不大,引力却很强,一只蠢鱼畅游在漩涡十丈外的边缘,晕晕乎乎就被漩涡带了进去。
它被带到海底,在黑暗中蠢鱼游啊游,撞了几次墙,最后撞在一坨光滑的肉上,蠢鱼毫不犹豫,张嘴就咬。
但是它没能咬下去,因为它死了,突然就死了。
如果它有脑子的话,死前的弥留之际肯定会想发生了什么,可惜它没有,所以它没有想,估计想也想不通。
海底剧烈震荡,鱼类跃出海面,惊恐万状。
上空,有紫云遮天,很快电闪雷鸣,另天地失色。
许久之后,异象消失。战争学院院长基兰的目光从罗盘移开,羽毛笔蘸墨,在一本破旧泛黄的册子上写下:
“瓦罗兰历437年,八月,李青,入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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