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就看见小明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一起说话。那少女身材矮胖,眉目依稀与袁大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面上多出许多雀斑来。她就是彭大头的妹妹——彭二丫。
彭二丫见王定光二人走来,龇出一口黄牙,笑着说:“光哥啊!刚才俺哥他们欺负小明哥,实在是不对!俺代他向你们道歉!待俺回家告诉爹爹,看他不再吃一顿“竹笋炒肉”!”
“那倒不必!”王定光淡淡地说:“他是他,你是你!”
彭二丫从地上捡起拴着锦囊的银链,拍了拍土,歉意地对小明说:“都是俺哥不好,把你的东西弄坏了!”她把锦囊翻过来覆过去地了看了看,又问:“这是什么好东西?”
小明回答:“这是向观音菩萨求的平安符。”
彭二丫惋惜地说:“哎呀!可惜弄坏了!”她想了想又说:“要不俺赔你一个吧!俺改天去庙里向阿弥陀佛求个平安符,也做成这样的锦囊赔给你。”停了一下又说:“阿弥陀佛是观音菩萨的师傅,向他老人家求的平安符,一定更灵验!”
“不用了,不用了!”小明推辞道。
“一定要!”彭二丫坚持着说,她将银链和锦囊收进自己腰间的荷包,关切地说:“刚才黄胖子推搡你,你有没有摔痛?”
小明摆着手连声说:“没有没有!”他向后退了一步,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如果不是你问,俺还真把这事给忘记了!”彭二丫突然扭捏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垫,含情脉脉地对小明说:“小明哥,俺做了一双鞋垫送给你!”
小明听了这娇嗲嗲甜腻腻的声音,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浑身汗毛炸竖,心里暗中嘀咕:“你明明比我还大三个月,却反而把我当成情哥哥,当真想老牛吃嫩草吗?”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说:“不……不能要!二丫姐,我穿鞋不习惯放鞋垫!”
“讨厌啦!”彭二丫娇嗔道:“人家明明跟你同岁,干嘛要叫俺姐呢?把人家都叫老了!”她紧跟上前,用手轻轻拂了一下小明的肩膀,撅着嘴不满地说:“你真的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吗?”
小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叔叔有事情要出门,要我早点回家,这都已经耽误好一会了,叔叔该着急了!”
彭二丫见此状况,知道也不宜再纠缠下去,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你就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说完,她转过身,同王定光和李猴儿打了个招呼,一扭一扭地往回走了。
小明如蒙大赦,拉着二人急急往回走。
王定光一边走,一遍关心地问:“小明,刚才彭大头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有没有受伤?”
“没事,只是把平安符抢去看了看。”小明顿了一下,向身后一瞟:“彭二丫来了之后,就把他哥哥赶走了。”
李猴儿刺溜一下蹿到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笑嘻嘻地说:“光哥你放心好了,有彭二丫在,小明哥不会吃亏的!”他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指着不远处彭二丫的背影说:“彭二丫看上小明哥啦!这事儿俺们大家伙都知道!如果小明哥做了大首领的姑爷,那彭大头就是大舅哥啦!以后也不会再欺负小明哥了!”
小明赶紧制止李猴儿:“你别胡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彭二丫,第二讨厌的才是彭大头!”
王定光看看彭二丫那冬瓜似的身材,又看看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材欣长的小明,心中浩然一叹:“卧槽!还说不吃亏呢,我看吃亏吃大了!”
正在这时,远处的彭二丫举着手中的平安符,一边用力地摇动,一边大声喊道:“小明哥,过两天俺做好了平安符,就给你送去!”
小明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不由分说,拉起二人的手腕,飞一般地跑了。
三人来到小明的家中,王精诚正要出门。他责怪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急着出去办重要的事情呢!”
小明不想让王精诚知道刚才的事情,支支吾吾地说:“额,我去……”
王精诚急着要走,不耐烦地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重要的任务,必须要出发了。你这几天老老实实在营里待着,不许外出。”他停顿了一下,又想起一件事情:“过些日子,我师弟吴修龄将会和一位重要的客人过来!”
“知道了,叔叔!”小明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什么重要的客人?”
“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王精诚见明一脸的好奇,又透漏了一句:“你也认识的!”
小明还要追问,王精诚却摆了摆手,吩咐他好生在营里待着。
三个人人送走了王精诚后,王定光对小明说:“方才与彭大头打了一个赌约:明日在仓颉陵徐记饭馆他会摆一桌席面,向你赔礼道歉!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小明摇摇头说:“叔叔临走前嘱咐我这几天要待在营里,不许出去。再说,任何人无令不得随意外出,这是军令啊!违反了要打军棍的!”
王定光微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条军令了,也不会去违反它。明天我要跟火头们一起去采买,你也一起去吧,就说是帮我们搬运物品,这样不就一举两得了!就算是你叔叔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的!”
小明还是拒绝:“不行,不行!还是不妥!再说,我也不稀罕去吃彭大头的席面!跟他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唉!看来这熊孩子以前被人欺负的狠了!哥现在要替他出头,他都不敢去!行,明天哥一定要让彭大头十倍偿还!
王定光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就不去吧!我是一定要去的!已经打了赌约,不去可就要让彭大头笑掉大牙了!”
说完,王定光领着李猴儿去找赵静虎商议明天外出的事情了。
五月姗姗而来,万物生发紧随其后。池塘里的莲花含苞待放,引来了戏水的蜻蜓,翩翩飞转。一阵春风吹来,莲叶摇曳,水中的鱼儿,一甩尾巴,几滴水珠溅入莲叶中团团滚转,聚而复合,合而复散,正是:一阵风来碧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这便是大名府南乐县八景之一,繁水莲花。
莲池东边三十步远有一条南北大道直通仓颉陵,路两旁酒家茶馆等各色店铺点缀其间,徐记饭馆就在其中。
彭大头三人早早儿就赶来,等在路口处,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这才看见王定光和李猴儿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慢慢走来。
彭大头带着黄胖子迎上前去。他前后左右看了看,又向远处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小明。
“呦!正主儿没来啊?”彭大头揶揄说:“小明不来,这顿饭可就师出无名啦!”
“哼!”王定光冷哼一声,说:“小明被你们打伤了,来不了了!仅仅只是请客赔礼,那可太便宜你们了!”
“啧啧啧!”彭大头讥讽道:“还请客赔礼呢!俺且问你,你们两个可是无令出营啊?知不知道无令出营,那可是要责打二十军棍的?”
来了,来了!就你们这两个心智发育不成熟的挫逼,还想跟哥玩心眼?你们撅撅屁股,哥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以哥的智商智力知识眼光经历履历,随便拽出来哪一样都能够把你们完爆碾轧!哥不要你们死得太难看,真心对不起你们父母的粗制滥造!
李猴儿一个箭步跳上前来,嘲笑着说:“真让您老人家失望啦!俺们可是奉命公差!”
“奉命公差?”这事儿出乎彭大头意料之外:“什么公差?谁能作证?可曾报备?”
“光哥熬炼土硝需要采买一些家伙什,正好火头们也要出来采买物品,两下合在一起,倒是凑巧!俺也凑凑热闹,帮着搬运物品。至于谁来作证——”李猴儿向后一指:“和我们一起来的人都可以作证。”
彭大头顺着李猴儿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有一队人赶着十几辆大车迤逦而来,领头的正是赵静虎。
彭大头见抓不住他们的把柄,悻悻然的说:“哼!算你们机灵!”他一挥手对黄胖子说:“俺们走!”
“慢着!”王定光伸手拦住:“大丈夫一诺千金!昨天可是说好了请客赔礼的!你这礼也不赔,客也不请,想耍赖吗?”
彭大头忍着怒气:“正主儿没来,如何赔礼?至于请客嘛……”他摸出一角碎银,拍在王定光手上,没好气地说:“拿去买席面吧!俺可没兴趣陪你们吃喝!”说完,作势又要走。
“站住!”王定光看着满面怒气的彭大头,似笑非笑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无令出营,责打二十军棍。请问一句,你们二人可是奉令出营?”
彭大头满面的怒气化作一丝惊慌,却是一闪而过:“俺们也是奉命公差!”
“哦?”王定光嘲讽道:“什么公差?谁能作证?可曾报备?”
“俺们去送信!这是令牌!”彭大头理直气壮地从腰间掏出一块榆木质的令牌来。
王定光哂笑了一声:“不用看我也知道令牌是真的!但是,你说的话可未必是真的哦!”他紧盯着彭大头的双眼,条理清晰地分析说:“谁会派两个半大小子去送信呢?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大头领的儿子!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我看呀,你这令牌多半不是正经渠道得来的!”他笑眯眯地对惊慌失措的彭大头说:“你说是不是呀?”
彭大头强自镇定,嘴硬地说:“俺这令牌是真的!你别诬赖好人!”
王定光呵呵一笑:“你有没有说假话,很容易检验呀!今天下午回去查一下报备,不就知道了!”
彭大头登时像一只戳破了的气球,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定光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微笑着说:“我只想要你兑现诺言,请我们吃席面!请注意,是我们——!”他嘴朝后一努,囊括了那赶着十几辆大车的几十个辎重营的人。
彭大头口张目凸,楞了神儿!
“你这是讹诈!”黄胖子冲上来,尖声尖气地说。
“哪里是讹诈?”王定光双手一摊,委屈地说:“我不过是要求你们兑现昨天说的诺言!后面几十个人都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
“够了!”彭大头铁青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艰难地从钱袋里抠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重重地拍在王定光的手里,恶声恶气地说:“给你!”
王定光将手中的银子轻轻抛了一抛:“哎呀!这么多人才给二两多银子,肯定不够吃啊!搞不好会有人心存不满,把今天的事胡乱传播出去哦……”
“你这是敲诈勒索!”黄胖子又向彭大头建言:“大头,不能再给他银钱了!他这是敲诈勒索!咱们回去向大头领告他一状!”
“啪”一声巨响!黄胖子脸上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彭大头乌黑着脸,声嘶力竭地骂道:“告状?还向俺爹告状?你他娘的不知道俺这令牌是偷出来的啊!这是告状吗?这他娘的是自首啊!”他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把银钱一股脑地倒出来,全塞进王定光的手里,又将空钱袋狠狠地摔在黄胖子的脸上:“都是你这个蠢货出的馊主意,让俺花钱买丢人!”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黄胖子捡起地上的空钱袋,面若死灰地跟着彭大头一起走了。
李猴儿从王定光手里接过银钱,仔细地数了一遍,惊叹道:“哇,十两五钱银子啊!足够五口之家三个月的生活费用了!果然不愧是大头领之子啊!零花钱何其之多!行事何其任性!出手何其阔绰!”
“行了,行了!别嚷嚷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再用这么夸张的排比句,当心再刺激到彭大头!我们是正派人士,一般不干这么凶残的事!”王定光说完,与李猴儿会心地一笑:“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
他从李猴儿手中捡出一角三钱重的碎银子,说:“好了,剩下的银钱都交给赵静虎大哥吧!让他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李猴儿无比肉痛地说:“这么多银钱都送给人?”他将银钱一股脑都塞进王定光的怀里:“俺李猴儿是勤俭持家之人,绝不干这么败家的事儿!要送你自己送!”
王定光伸出食指,弯成钩状,轻轻地在李猴儿脑瓜上凿了一下:“你这二货,行事何其抠门!眼光何其短浅!心胸何其狭隘!区区十两银子就让你肉痛了?真没出息!”他耸了耸鼻子:“咱们这是慷他人之慨!何来肉痛一说?”
“咦?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啊!经你这么一说,俺心里敞亮多了!”李猴儿醍醐灌顶般地顿悟了:“好!那咱们就吃光喝光花光送光!不留一文钱!”他长出了一口气:“这都是别人的钱啊!全让咱们给糟蹋光了!太他么的解气了!”
啊噗!王定光一口鼻屎喷出!
你这心态,何其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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