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侯府多秘事。 言情首发这话不是我说的,新周的百姓都这么说。要说起定国候的发家史,实在是有些搬不上台面。想当年周王室衰微,宗元皇帝殉国,周平带着刚满五岁的柴泽夜逃至江林渡口。渡口上只有一条船。你们猜那船夫是谁?便是我们今天的定国候张瑜公。若是换做一般人,开个船渡了他们去,也就是个萍水相逢的交情。但张瑜公看他们落魄,又像是逃犯,却不愿开船。那时柴泽不过五岁,由宦官抱在手里,被追兵追的吓破了胆,为了渡河,便开金口道,若有朝一日王室复兴,定不忘当日渡船搭救之恩,封他做定国侯,世代血食。这才开了船,渡得小君主南下,去了义安郡,领了徐林的三千兵力,保得了有生力量。”/br> 聚友茶馆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听众们,听的日子久了,这说书人的喜好也就基本清楚了——比如这说书人不喜欢定国侯府,就是显而易见的事。/br> 定国候张瑜公如今已经老迈,家中主事的,是他的小儿子张瑞公。定国候府枝大叶大,因此事情也多,隔三差五便有人祝寿有人娶妻有人添子有人过世,忙得不可开交。定国候又是个好排场的人,每逢这样的事,总要大宴宾客,整个新周,除了已经过世的齐老将军,谁敢不给定国候面子?因此这府上常常高朋满座,那正门的门槛,一年要踏坏好几个。/br> “谁不知道那张太太陈若仪最是个好脾气的,平日里麻将场上多少口角,她也只是笑笑,偏偏这一次,据说是铁了心,怎么也不叫张瑞公娶了小。”/br> 张瑞公平日里歌舞伎坊也没少去,可他的声望就是不如柴玉,新周的说书人说起柴玉,总是形容他多情而深情,而张瑞公,却被形容为滥情而薄情。若不是张瑞公与柴玉不算深交,他真想亲自讨教柴玉是怎么办到的。/br> 张瑞公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个与柴玉交好的笑侯馆名旦,那名旦一脸痴情地说道“世子是个怜香惜玉的,虽然他怜的香惜的玉未免多了些,但便是能做他香炉里的一缕灰,我也是心甘情愿了。”这可更让他捉摸不定了,柴玉风月场上有这么多红颜之交,彼此之间却都能和和气气,姐姐妹妹的相称,而且家中太太也不吵闹,始终一副相敬如宾的和气模样。自己偏就不行。风月场上多年,就只钟意一个唱昆曲的桂琪芳,却也算是专情了不是,可他却没那好福气,如今那唱戏的小妮子成天吵着要他娶她进门不说,家中太太知道后,也闹得不可开交。/br> 过几日定国府又要大宴,庆的是张瑜公八十五虚寿。老爷子好昆曲,也不知道哪个好事的,在老爷子耳边提了一嘴桂琪芳,张瑜公老迈,也不知这各种原委,便点名要这个名旦寿宴之日来侯府唱一出。/br> 这个消息一出,张瑞公有些心烦意,而张太太陈若仪,更是惶惶不可终日。/br> 陈若仪未出阁时,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如今渐渐老了,竟比不上一个唱戏的戏子了。/br> “到底是他们年轻,身段也好。”陈若仪这样想。/br> “怎么就弄成了今天这般模样?”/br> “她桂琪芳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进了这侯府,我岂不是成了宾客们的笑柄?无论如何,不能叫她进了侯府。”/br> “或许可以去求求五小姐。五小姐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最有分量,又是家中主内的,或许能帮个忙。”/br> “只可惜自己与五小姐并不甚交好。”/br> 她私心是觉得五小姐到底是有些不知羞的,年纪轻轻叫个男人迷了心窍,落得终身未嫁,名声上不大好,因此上自己也很少与她交谈,这么些年在侯府,也就是个点头之交。若不是有事相求,五小姐的凤啼别居她都很少踏入。/br> 可她到底还是去了,为了不在众人前跌面子。/br> 可五小姐到底不愿意帮忙。/br> “弟妹,若是其他时候倒也好说,只是这回是老爷子八十五岁大寿,老爷子年岁也大了,过一年少一年,他想听个桂琪芳,我便请个桂琪芳,他就是想听个过世的名伶,我也要叫人扮一个来。总之一切按老爷子的心意来,希望弟妹能够以大局为重,别叫这些事情扰了心神。”/br> 陈若仪也知道五小姐是个强硬且干脆的,她既然回绝了,自己也不好再做叨扰,只得一个默默暗自神伤。/br> 终于挨到了寿宴那日,酒足饭饱之后,戏台子上便热闹了起来。/br> 陈若仪坐在台下,整个人心神不宁。《牡丹亭》的前奏一响,她便听到台下细细碎碎地响起了许多议论声,她脸上开始挂不住,觉得仿佛全世界都在羞辱她。/br> 不一会儿,桂琪芳登台了。台下响起一阵掌声。/br> “这些个爱看热闹的,也不知是为这台上的戏叫好,还是为这台下的戏增添点热闹。”陈若仪忍不住想。/br> 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竟然面无表情,仿佛镇定自若的样子,想想更是寒心。/br> 想当初,她嫁进侯府的时候是何等风光!不到一年便为侯府添了一个长孙,又是如何地受宠。他父亲在经济司本就位高权重,张家为了笼络她父亲,待她也如明珠一般小心呵护。/br> 如今人老珠黄父亲也已过世,她什么都没了。/br> 不是,她还有个阿满,他的儿子阿满,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br> “阿满”她叫住身边的儿子,看着她的阿满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她又心生了一丝希望“娘亲有些不适,你扶娘亲回去休息吧。”/br> “是,母亲。”/br> 阿满走过来,挽着陈若仪的胳膊。/br> 陈若仪是挺着胸走的,如论如何,她到底才是正室,她的儿子阿满将来会袭了爵位,成为下一个定国候。/br> 定国候或许能够娶两房妻子,但她陈若仪作为母亲的地位是唯一的。/br> 谁又敢质疑她作为下一任定国候母亲的地位呢?/br> 想到这里,虽然有些悲哀,但也有了些许宽慰。/br> 陈若仪退下了,留下这依旧热闹的戏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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