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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关东骨巷】楔子一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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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岸帆船的桅杆……。“我这是在哪?”姜宗福昏昏沉沉的从沙地上爬起来,揉揉脑袋,环顾四周,努力的想回想起什么。周遭一片狼藉,船只的残骸满地,碎片中搅拌着的不知是海盐还是白色的积雪;凄冷大地的一侧是幽暗的海面,发出可怕的嘶吼;半空中盘旋着鸥鸟和秃鹫,残食着泡烂的尸体;更有那恐怖的霾云在天际翻滚。“这是哪?我在这儿干什么?”脑海里一丝茫然…………

    这是民国十八年饥寒交迫的一天。那年正是关里家闹饥荒,爹娘都饿死了。作为家中最小的弟弟,刚满十四岁的姜宗福吃完了仅有的一只扒皮老鼠,便跟着乡亲们踏上了逃荒的之路。一路沿着海岸线南下,看到四处都是“死倒”和“饿殍”。腐坏的味道反而不是很重,因为那些尸体上根本没有油份和脂肪;所以一死则变成了干尸。加之正是二月;天寒地冻的,也都硬挺挺的躺在道路旁两侧。走在其中很难分辨谁死了,或者谁睡着了——也就不害怕了。他们一行人,准备到烟台乘船去关外。因为早几年宗福的三哥,曾托人打关东捎回来信,说:那边营生好做土地肥,便于活人。这大灾之年的,爹娘这一离世,就只有去投奔三哥了。

    终于到了码头。人山人海的,根本挤不靠前。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小兄弟,别急!跟着我走”;只见一个病秧子般的男人,一只手护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一只手推拨着人群,扭头看着他。宗福稍微一愣神,连忙跟了上去,顺着男人挤出的缝隙前行。“爷们儿,是打哪嘎达来呀?”一听,并不是山东本地人,说话像是东北口音。宗福道:“蓬莱!俺是打蓬莱来地。”对方操着口“大碴子”味方言,说到:“唉呀妈呀!蓬莱好呀!自古那嘎达就是‘粗’神仙的地儿啊!”;“嗯,可惜!就是不长庄稼,俺爹娘都死了。实在活不下去呀……”;紧接着宗福的目光有些黯然:“大叔,你是来关里家走买卖的吧?”男子回答:“可不咋地!跟咱这小闺女彩云,咱爷俩范点布匹,混个嚼货!”他这话,姜宗福是可以听明白的。是说这和他的小女儿相依为命,在山东和东北两地倒动点布料,讨个生活。接下来宗福又问:“大叔,大江南北你走得多,肯定见得人也不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俺三哥叫姜宗林你认识不?”那爷们清了清嗓子稍作调整,思索了一阵子,不确定的回答道:“嗯……这来来回回的跑船,倒是没少跟道上瞎搭个。单从年纪上来看吧;跟你哥的年岁差不离儿的倒是有一个姓姜的厚生。不过年头多了,咱到也记不瓷实了。记得去年咱由奉天到黑龙江省城去办货,还碰到他了,说是在哈拉滨(哈尔滨)一个叫‘三十六棚’的地方,开了家柈子厂”。姜宗福听到这里,心中有了寻找的方向。

    说着,渐渐走到码头边上。抬头望去,高旗帆船已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了。那爷们抱起闺女颠了一下,做了一个要上船的架势,侧头说:“咱们闺女在家是个小的,还有个哥。不过他娘死的早,家里的那个犊子性子又野,跑出去跟着闹革命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沉默停顿了片刻又说:“爷们儿,看你也是个厚生,反正也没有家了;年头又不好,到处都死人啊!这要找三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要不,先跟着咱当个伙计呗,你看行不?咱拿你当儿子待,等回头啊!不管你找不找的见三哥,都可以留在咱这。给彩云做个伴,起码有口吃的。”他兴致又上来了,把闺女晃晃,开玩笑似得逗着宗福“诶!说真的爷们儿,咱闺女她要是乐意,以后长大了咱就把她许给你!怎地?呵呵!”

    这个时候的宗福,早就饿的没心思笑了;一心想省着力气挺过这几天。但是走路的这些日子,就没吃一口东西,只怕是今天就要过不去了。倒是彩云顽皮的说一句:“咱乐意!”。眼看着船越靠越近了。年轻的姜宗福望着他,知道爷们是个好人。这年头连自己都要饿死了,谁顾得上谁呀?不过这个青年人始终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他手中的闺女,站在了他的身旁。爷们儿乐了,明白他用行动应允了自己。摸了摸宗福的脑袋说:“你叫啥名字?”“回掌柜的,俺叫宗福——姜宗福。”

    海岸上仍然是一片狼藉;仍然是满地的船只残骸;仍然碎片中搅拌着的不知是海盐还是白色的积雪。而记忆的片段就像一块块地图,拼接出着人生中过往。

    姜宗福从迷茫中慢慢醒悟,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时,天上的霾云已经聚集到了程度,开始下起雨来。宗福在雨中似乎觉察到什么,“沉船,是……是海难?”;他脱口而出。随着雨下越下越大,天空中电闪雷鸣!“轰隆!”一声炸雷……。“不,这……不是海难,我有点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一次看见海滩。尸体已经腐烂了;可现在不是冬季吗?就算泡在水里,也不会这么快就腐坏吧?这到底是哪?是海难现场吗?人都去哪了?——等等……雨?怎么冬天会下雨呢?”他满脑子不解的疑问。宗福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身后,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突然从脑后有人问了一句……“宗福,包袱里背着的是啥玩意?”他猛然回头…………

    “……回掌柜的,是俺家里的族谱。”场景又被带回到了船上,掌柜的和宗福正谈论他背后的物件。“村里人死的死,散的散。俺爹临死前说了:‘命可以丢族谱不能丢,头可断掉脊梁不能断!’说完爹就给了我这两件物件。”“咋地,你这包袱里‘支楞吧翘’的,还真有人的脊梁骨咋着?”说着爷们便伸手去掏。结果被宗福给用手按住了“掌柜的,这东西是俺祖上传下的,怕吓着你,就别看了。”宗福面露难色。但是,他越是这么说,这爷们越是心痒痒,“我说伙计,你可小看咱们爷们了!呵呵,不就是个死人骨头嘛?这年头到处见死人,你说咋地了?今儿个早上咱还帮着水手扔下去两死人那?一根骨头棒子还能吓着咱?来来!……让咱见识见识!”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掏进去了。在阳光下这么已展开,哇!只见一道银光,简直是夺人眼目!在场的人无不惊呼!“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像是人的脊梁骨。”“这是什么动物的脊梁吧?”这时候,忽听有人质问:“小子,逃个荒你为嘛把祖坟都给刨了背在身上?这事儿多晦气!我这船上不准有这个。”船老大看来不愿让宗福带着骨殖上船,嫌这东西不吉利,在嚷嚷着要把这玩意儿扔下船去。

    就在争执不下之际,天空中是风云突变巨浪迭起,整船人吓得大惊失色。——后来也不知道风浪刮了多久?也不晓得把船刮到了哪里?当大家从昏睡中爬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船上的人少了一半,估计是喂鱼了……。糟糕是在这丢失的一半人当中,就有船老大。除了他,船上就没有懂得驾驶的人;开向什么方向也没法判断——船只迷航了。只是知道,大致朝着太阳的方向行驶应该没错。

    就这样漂了大概一个月左右。船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运气好的话晚上还能钓几条鱼充饥。船上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有的甚至都已经开始腐烂。终于,在一个夜晚,到达了一个白花花的小岛。大家振作精神,相互搀扶着走下了船。忽然之间,宗福觉得脖子一凉,“诶?这附近也没有下雨来着,怎么会有水滴到脖颈上呢?”随之,他抬头仰望……,结果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看到的是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高高的悬在半空。呲着獠牙,头上的须髯还时不时的滴着粘滑的液体;背上有着帆布一样的鱼鳍,时而张开时而收起;顺着脖颈处望去,这东西的身体竟然犹如黑莽一般挺立在水中,直径可有大殿柱子那么粗。

    “这是一条龙吗?”受到惊吓的宗福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愣在原地。这时候其他的人早把饥饿忘脑后,跑的比兔子还快。彩云和他爹也向着岛内跑去,顾不上他这便宜女婿了。蛟龙此时搅动着身体,就把木制的帆船给切碎。就像一条黑色的链锯“嘎嘎吱吱!”的给“奶酪”解体了。一时间,破碎的尸体和船只的残片飞溅一处,其惨烈程度可见一般。被吓傻的宗福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边跑边感觉地下的砂石有些古怪,过于粗糙,踩上去还有些轻软,根本用不上力。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这……哪有什么沙石呀,分明是遍地的骨渣!”。大惊失色的他,感觉后面的声音越发靠近,头也不敢回拼命的跑。只听得耳后风声一阵……,“啪~~!”的一声闷响,宗福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在后背上,人就整个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的瞬间,似乎看到那蛟龙迎头倒地,十分痛苦的翻滚。不容多想已是落在一处,眼前一黑…………

    海岸上依然是一片狼藉;依然是满地的船只残骸;依然碎片中搅拌着的不知是海盐还是白色的积雪。而记忆的碎片,已经完整而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中扒开了云彩,阴蒙蒙着露出一丝光线。宗福又一次打量这个未知的世界。船只残骸搅拌着的白色物质,不是海盐,更不是积雪;那是骨渣,人和动物的骨渣。遍地的骷髅与断骨,让人毛骨悚然。整个岛屿根本就看不见一块礁石,层层叠叠全是年代各异的尸骨,甚至有的都已经石化了。这里就像是个万年的弃尸堆万人坑。宗福别无选择的向岛内走去。突然看到,在这堆积如山的尸骨当中,出现了一个裂缝。在裂缝中间有一个穿红色棉袄的小人,背对着自己。……他摸了摸后背包袱里的脊梁骨,因为在昏迷前的瞬间,他曾看见蛟龙撞到包裹时的惨状,故用它来壮胆。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轻声问了句:“彩云,是你吗……?”那个小红人没有应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这让宗福感觉到了些许不安,脑袋上冒着冷汗,握紧脊梁骨压低身子向前靠近。小红人突然缓缓的抬起手,指着前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般的声音……“有个人八只手——把爹——拖进去了,吃了!”宗福傻惊诧着愣在那,张着嘴呆呆的看着那墓道般的裂缝;守着彩云……………………;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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