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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关东骨巷】第八章 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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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忙赶到奶奶的住所。因为奶奶一直舍不得离开老宅子,所以棚户改造后又回到“三十六棚”的旧址定居。这里是近邻松花江畔的一片居民楼;我出生的地方;虽然现在的面貌与八十年代已是大相径庭,外观有所改观;但古老的道路结构却在城市规划中保留了下来,方位上几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到了奶奶住的那栋楼前,看到门前已经是摆出了纸牛和花圈等物品;还有楼道门口的右手边也挂起了一串黄纸,通常俗称:碎头纸;由于祖上是山东人,按照旧时习俗这是用来对外报丧讯的。我在楼下看到了堂弟姜布绅;这会儿还在上大学的他,正是个慷慨激昂的愤青!看见我跑了过来:“大哥……你来了~!”我点了一下头,轻声问道:“嗯!奶奶她……走的安详吗?”他答道:“挺安详的;听说早晨还好好的呢!自己下地吃了早饭就坐在沙发上休息,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也就略感安慰;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就算离世也希望能少受点痛苦。

    父亲和叔父们早已到齐了;由于以前没有计划生育,奶奶一共生养了有六个子女;但在六零年遇上了自然灾害,两个女儿都饿死了,只有我父亲侥幸活了下来;后来奶奶又生了我的三个叔叔;这四兄弟又生了我们这一代。说道其他的堂弟都在外地求学和工作,所以今天只见到了布绅。我进屋见过父亲;他先示意我在腰间扎上白色的布带;又让母亲给我捆在右臂的黑色孝布缝上一块红樱子——这是孙子辈份的孝庄服。这孝布在扎法上也有讲究:一般有单亲尚在的家庭,腰间的白布带会扎得一边长一边短;如果表示双亲均已亡故的话,孝带就要双边齐长。若家中过世的为男性长者,黑孝要戴在左臂;反之则为女性,隔辈人要用不同的颜色的樱子加以区分。参加葬礼的亲友们,仅凭借这几处特征就能判断出其传递的丧讯信息!记得当年爷爷发送那会儿场面就极为壮观,可谓是:“男戴孝帽女披麻,几人跪拜几人爬,孝子贤孙堂下跪,宾客灵前奉香茬!”一望无际的送葬队伍挑着灵幡,伴着唢呐的丧曲,浩浩荡荡的展示着家族的庞大;不过现在国家已经不提倡大操大办了,讲究丧葬从简,超过一定人数的聚众游行都必须审批,就连撒个纸钱城管和环卫也要抓;所以呀,这些环节也就省略了!奶奶的遗体已经被运送往殡仪馆了,但根据习俗仍要把灵堂设在家里。我跪下给灵位磕了三个响头又上了炷香,便退到一旁家属的队伍中,给前来吊唁的亲友们鞠躬还礼……。

    这时候,有一个年老头走近了我的视线;这是奶奶的哥哥;也是我的舅爷;听说是个老兵,早年间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是个老牌的战斗功臣,至今在家中还挂有首长的亲笔题词——“人民英雄”。已近百旬高龄的他,在孙女的陪同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进屋子,在灵位前驻足片刻深鞠一个躬;孙女手中还抱了一个盒子,所以略显笨拙,众人见状便急忙上前扶住老者让到上座。舅爷仍是操着一口“碴子话”,对我们说:“嗯~咱家人儿都凑齐了吧!来来,……咱这儿有个事今天该说说了”;大家有些疑惑就聚了上来。“舅!咋了?出啥事儿了?”我父亲追问;老爷子语重心长道:“嗯……老大呀!一直以来有这么个事儿,你爹始终没有告诉你们;后来你爹走了……我又怕你娘难过也就没敢再提。但现在连我那妹妹也去了;老朽这把年纪恐怕也时日不多,所以是时候告诉你们了。知道为什么,你们爹到死也没回过家乡吗?是因为逃荒那年,他把村里唯一的族谱给弄丢了,心里总觉得愧对祖先,无颜面对村里的同宗;这事情也就成为他一生的遗憾,顾留下此盒,希望有朝一日你们后人能找回列祖脉络,把族谱请回姜氏祠堂完成大孝,也让你爹这一支脉得以认祖归宗!”说着就把盒子放到了我们的面前。交代完,老爷子被孙女参扶着起身离去,亲属们则簇拥着把他送到了门口。当大家再次回到了桌前,父亲出伸手慢慢的掀开了盒子;且不知:这盒子的打开,将会给全家人带来怎样的变化?

    盒子内部有一封信,和两张手绘的图稿,还有一块陈年的布料。父亲打开了那封信读着,我们一边听,一边被其中惊奇的内容所震撼!由于文本的写法类似古文,所以不便整片诉述;何况有些意思连我也并不能完全理解;——信中但写道:

    “本人姜宗富,山东蓬莱人士;民国三年出生;求学于私塾。于十八年双亲饿毙,逃荒至关东,途遇彩云父女赐予食,恩重如山。后渡船弥流至海屿,见遍地白骨无一石;又突糟蟠龙淫月船毁人亡,其云父撞鬼至横!此怪,身生八臂…………虽携云九死一生,甚是惶恐!随身族曰谱记数册乃祖传,遗之;恨!后欲寻之,怎想倭寇袭扰,夺其骨;伤其身,且终不得矣;此生自知无颜见江东,今气数将尽,大憾矣!待我后辈如有志,则予寻回!祖拜,冥者安也!”

    信是毛笔写的,也不知道我爷爷这文化是个什么水平,但看着怎么像是孔子教的呀?之乎者也的总算念完了,我们也就是能理解个大概;最后,还是请记丧账的老街坊给我们诠释了其中的内容。遗嘱中大致讲的是说:“我爷爷在逃荒的过程中,碰到了我的奶奶和她的爸爸;又一起乘船北上的过程中流落荒岛,晚上船被一条巨龙给毁了;这岛上没有石头,都是用人骨堆砌成的;期间,奶奶的父亲遭遇到鬼怪被杀害!他带着奶奶九死一生的跑了出来,侥幸生还。却把自己带着的族谱给丢在了骨堆中,过了一些时候自己回去寻找族谱,可在途中又被日本人抓给抓住;这次被抓,日本人还把他身上的骨头给夺走,使得自己受伤致残,再也无法去寻找族谱,从而抱憾终身!希望后人寻**谱认祖归宗,他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当然信中还提到一些在骨岛中的经历,极为离奇!那细节听得我目瞪口。这文中写道“夺其骨;伤其身”难道是酷刑致残的意思吗?我印象中的爷爷似乎是个健全的老人啊?便问父亲:“我爷爷有残疾吗?”父亲摇头唏嘘道:“反正我活了这么大从没看出来他残疾;况且洗澡时也未见其身上有伤疤。”这让我们开始怀疑老头的晚年是不是有些糊涂?这是他胡乱写的?这事有些太离奇了吧,此时我们大家都不敢妄下结论……

    “不管你们信不信啦……偶细(我是)信的啦~~!”大家闻声回头望去,……这办丧事有个规矩:就是灵堂不能挡住亡灵的进出和宾客的吊唁,所以这门要开着的;只见一个四十几岁的眼镜男走了进来,他的头发被发胶给粘的呗亮,目光看上去也有些猥琐;“请苦主请节哀!”说着礼貌性的鞠了一躬;我们赶紧还礼,他又转身到老街坊那儿记账给了帛金,转过头来说道:“没想到的啦,看来偶还细来晚的啦~!”我们一头雾水说:“您是?……!!”他回答:“哦~!看我,擦点忘了……还细自偶介绍一下好啦~,偶叫程永,细东莞的一名律师来的;受姜宗飞老先生之托,来调查姜细族谱的下落……”听得我们一脑门子问号,“这姜宗飞老先生又是谁?莫非爷爷还有个兄弟没过世?”那律师见我们一脸疑惑,又解释道:“噢!细情细这个样子地~:姜宗飞老先生细你们家老爷子的同族乡亲来的,少小离家出外讨生活,历尽苦难打拼终于小有成就;现已年过古稀无的他只想回到老家认祖归宗,此生也就了无遗憾了!可细,一回到老家,祠堂里却没有他的名号,这就没有名份来祭拜祖先喽~?老人家很细伤心,说劳其一生不能荣归故里,空有几个臭钱又有何用啊!这几年老先生的身体细越来越差了,经人细处打探,终于在上个月得知,族谱最后落在一个叫姜宗富的同族前辈手里;所以就委托我来找寻族谱的下落,好让老人认祖归宗的啦~!”说着他摘下眼镜,揉着鼻梁叹气道:“嘿~~!但没成想到宗福老先生也已离世的啦~!不过偶听说其遗孀尚在……偶今天来这里,原本细想向婆婆打听族谱的下落来着,可细一到门口,哇塞……!婆婆也驾鹤西去的啦~!偶真细很伤心,不好意思的啦~,人已往生敬请节哀的啦~!”

    这一口的“广普”把这话讲得稀碎,虽然口音中“细细”的有点矫情,不过大家还算都能听明白。我们冲着他表情凝重的点一点头,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了……;可他突然兴奋道:“不过刚刚偶的那个听说,宗福老先生临终前留下了那个线索的啦~;你们如果那个能帮着找到族谱地话,姜老董细长细不会亏待的啦~!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的啦~!”——这时候正好大肚闻讯赶来吊唁,刚走到门口正好就听到什么有钱啊人啊的要给!三步斌做两步就挪进了进来,抢在我说话前发了言:“这位先生,作为姜家的唯一委托代表人我来晚了!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杜;杜德山;刚才闻听您说到钱!什么钱?……来来,咱们就这边商谈,不要打扰到其他人吊唁……”说着大肚把那个律师拉到一旁。见大肚解围,我也顾不上理会的对他点了一下头,便又继续进行我们的家族讨论了……

    父亲又缓缓的开腔道:“这族谱的事儿我之前倒是听咱爹提起过,不过至于这些离奇的细节,倒是头一次听说。咱们先不说这些细节是不是有所夸张,单就从东莞律师的叙述来看,这遗嘱中提到的族谱丢失一事应该是属实的。既然是真有这么个事儿,咱们家对祠堂乃至整个族氏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况且,咱爸在临终的时候,还特意嘱托大舅把这个事请传达下来,也就是希望我们能找**谱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这时四叔说话了:“大哥,这个事儿我到也听‘姜氏家族宗亲会’提过;说姜氏族谱少了一部分,咱家人的名字根本都没记录在册,闹了半天是让咱爹把给弄丢了?”四叔是父辈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家里唯一的习武之人,没事经常在公园里教老人家打打太极拳什么的,很好热闹;目前是家里的社会形象代言人;曾经多次参与“姜氏家族宗亲会”组织的小聚,所以对这些消息倒还是灵通一些的;不过由于其名字没有得到族谱的认证,就被排挤到了边缘的行列之中;因此总是抱怨自己血统不纯正,影响了在组织中的官运仕途。我说:“族谱记载的肯定不是我们一家人,你们看,那个东莞律师都找上门来了不是!这转眼宗亲会就得知道是我爷爷把族谱给弄丢了;四叔,这下你快在组织里也快混不下去了吧?再有!……被宗亲会清出祠堂是小,那个老董事长万一咽了气,弄不好律师还得找证据告咱们呢!”四叔听我说完了直抓头。这时,大肚过来跟我咬耳朵:“老姜,你们先别急,这事儿咱干的过!……”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他又说:“你先听我说呀?刚才我跟那个律师谈了一下,他也给委托人打了电话;最后的意思是:如果咱们能按着你爷爷信中的线索去找家谱的话,不管找不找得到对方都愿意付劳务费,和提供运作资金;如果找到了酬金还可以加倍。”我愣在那!蹬着眼看着他:“大肚?我没你记错的话你是来吊唁的吧?怎么转眼在我祖母的葬礼上谈生意,这合适吗?”程律师一脸堆笑的凑过来;“细的啦!细的啦!偶们这个细情也细早晚是要解决的吗~!偶跟你的经济人已经谈好了,宗飞老先生这边可以出钱;你们那边就辛苦一点啦~~,帮着找找,毕竟大家都细自己人啦!这个样子偶也好交代的吗~,大家都有的赚细不细呀~~!”我问大肚:“你什么时候又成我经纪人了?”律师又抢过去说:“哦~不用担心钱的啦……对于姜老先生呃(而)言,一两百万的资金……洒洒水的啦……”大肚冲着律师一摆手把我向一边拉了拉说:“哥们儿,别慎着了,可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事儿;一两百万呀,他妈~能雇一支特种部队了!我给你谈下这个价可是各种谈判技巧都用上了!这也就是你吧,换了别人我管得着吗?你别狗咬吕洞宾行不行?哥哥,咱两可都没工作了;你拉脚我扛包这水电费都交不上的日子,可不容易过呀!再说了,这活也不是非得去玩儿命的事儿,看看不行咱就回来,反正有工资不是!只当是替咱爷爷去了桩心愿不是?……”说着,大肚往我奶奶的灵位前“噗通”就跪下,把垫子都砸坏了,在那念叨:“爷爷奶奶保佑我们一准找**谱……光复姜家门楣!”其实,大肚这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族谱是我爷爷为了救我奶奶弄丢的,理应我们家承担这后果给宗祠一个交代。所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再看看我的父辈们,已经人到花甲没有这个经力去奔波了;又想想我这个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尽过一天孝,反而还要他们为我的生计担忧,这次只当是给老爸长长脸。于是我对父亲说:“那就让我这个长孙担负起家族的使命吧!”心想大肚说的没错,管他找到找不到反正就当散心了;父亲对程律师说:“您看我家今天出了这种事儿,等葬礼结束后,容我们商量商量再做打算……嗯~一定给您个交代成吗?”听罢,这个程勇便回去等信了。

    晚上,我和父亲在灵堂前守夜;我劝他去歇歇,他执意不肯;然后也让我坐了下来。挑拨着长明灯的灯芯说:“布侬啊,你觉得今天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呢?……爸老了,想听听儿子的看法?……虽然你没有什么大的造诣;但在父母的心中,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们原本倒也不图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平安快乐的过完此生;却忽略了你真正想要的,你现在过得快乐吗?……儿子!”听到这样的言语我已是湿润了眼眶,父亲的关爱一向没有母亲来的那般细腻,所以自小对我便很严厉;心生畏惧的我和父亲交谈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他也时少与我交流;但是今晚,显然他想和我来一场父子间男人般的对话。“爸,记得小时候,爷爷常捉蜻蜓哄我玩,可不久他就去世了,在我短暂的记忆中,爷爷的形象就停留在那一刻。众兄弟里,也只有我一人见过爷爷,说真的,很想亲自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说到今天这个事情,族谱不管是找到找不到,咱们家都应该给宗祠一个交代的,毕竟那么多人的名字不见了嘛!只是以我的能力连份工作都保不住,又从何去调查族谱的下落啊?之前应允也是看好那是份收入。”父亲听到这儿手一抖,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签,扭过头看着我,说:“诶?这样啊?那不是正好吗?”我一愣,他又接着说:“之前,是担心你放不下手头的工作,所以也不知该如何权衡此事,那要这么看来,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工作这东西要看机会和缘分;没有合适的也不要勉强自己,关键是学会分辨生活中那些才是机会?这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只有适合你的事情才是机会;~~诶?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机会呦!正好出去锤炼锤炼也当作散散心。”我沉思了片刻,说:“爸,你以前不是反对我参与这些危险的活动嘛,可这次……?”父亲语重心长的说:“嘿——!也别太拿你爷爷信中的那些古怪的记载当一回事,那年头人都愚昧见不得大世面,遇到点什么事情就大惊小怪的,不足为奇!多半都是无知和夸大;——以前,是你妈总怕你磕磕碰碰的不敢放手,结果也没把你弄得像个男人!都二十七八了,连个老婆还没找到!我在这个年纪都有你了!可你现在还像个孩子似得,都说人家姑娘看不上……”我不服气的说:“这年头儿,跟你们那个时代能比吗?现在是拼……”我刚想说“拼爹”,感觉有些跑题又把话咽了回去。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走开了,刚到门口忽然又站住;侧过脸坚定的说:“儿子,不论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你能拼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男人’!”说着,点了一颗烟熟练的嘬着!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房间……。那一瞬间,我目光凝住了,盯着他远去那身影;看到的,仿佛不只是自己老迈的父亲,还有一个男人宽厚的臂膀和坚毅的心。

    ——唉~!说到女人使我想到了女友晴晴;看来是等不到她回来我就又要走了,也不知我俩的这种情况还能否继续了?心里苦笑着“就算等到又如何?我能给她什么?现在的连个工作都没有……。”不过一提到女友,不由的又让人想起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子娇媚多变的身姿总在我潜意识里萦绕不去;对,就是:张慧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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