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董玉浩,凌方仪拿起电话打彭凯的手机,手机关机。他想找张骐商量一下,张骐不在办公室。
凌方仪突然感到有一种莫明的不安。不由想到郑品临走时在东湖大酒店的话:天讯的事会复杂起来,凡事多往坏里想,没坏处。
彭其川夫妻入葬的那天,凌方仪把彭凯送回家后,来到郑品住的东湖大酒店。
东湖大酒店在锦江市的东部,是锦江市不多的几座高层酒店之一。名字叫东湖大酒店,这里却并没有湖,有的只是奔涌浩淼的长江。郑品的房间是十九层西南角上,南面和东面是一排落地窗,可以看到长江宽阔的江面和锦江市的大部分建筑。江面上船只很少,因为这是内江,现在客船和货船都走外江。
凌方仪进去的时候,郑品正立在窗边出神。
俩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郑品默默从烟盒中抽出两支烟。先给凌方仪点上,又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问:“小凯还好吧?”
凌方仪说:“还算好,要时间。”
郑品叹了口气:“对小凯来说,这副担子不轻啊。”
凌方仪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应该能挑起来。我担心的是他感情上的坎难过。”
“你喝茶还是咖啡?”郑品问。
凌方仪说:“今晚要好好聊聊,就咖啡吧。”
郑品起身到房间的吧台冲了杯咖啡,说:“凌兄,小凯担子不轻,你更重啊。从现在起,到小凯真正成为天讯的当家人,这段路说不定是一次披荆斩棘的拉练啊。”
凌方仪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要做的就是稳住天讯公司,帮助小凯顺顺当当完成交接。”
郑品点点头说:“我在许都,难顾及小凯,小凯就靠你了。你可要瞪大眼睛。”
凌方仪手扶着额头,沉思一会儿问:“你担心公司其他方面出问题?”
郑品把咖啡放在凌方仪面前:“不能不防。我深圳的分公司就是例子。”
“你那分公司什么情况?”凌方仪问。郑品在10月4号送走参加儿子婚礼的战友后,就匆匆赶往深圳,得到彭其川出事的消息,又丢下那边的事赶了过来。凌方仪只知道那边出了点事,但这些日子心都在彭其川的事上,还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品说:“被卷走了200多万。要不是我事先有防范,就不止是200万了。”
4号中午,郑品赶到深圳。下了飞机只有会计一个人来接机,他预感事情不妙了。
他在深圳有一个办事处,5个人,由一个叫李群的任经理,当时他在深圳设立办事处的初衷,是想通过办事处合理避掉部分税赋,因为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圳当时享受着国家许多优惠政策。发展到后来,这个办事处成了他公司在深圳的一个窗口,销售业务逐年增加。本来他对李群是非常放心的,这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但半年前他在华东地区业务洽谈会上,无意中得知一笔货款已经进账2个月,而这笔货款恰巧是李群一周前向他汇报的呆滞账款之一,他起了疑心。但他不想轻易换经理,一是找一个好经理不容易,二是他觉得李群应该不敢太出格。于是,只是私下里嘱咐会计,100万元以上的支出,一定要通知自己。
就在儿子结婚前二天,也就是9月30号下午,会计来电话说李群让他划300万元到自己卡上,理由是国庆期间有一笔大业务要接。300万元的业务在深圳办事处算是大业务了,按常规李群应当与自己商量的。
郑品感到有点不对劲,他立即通知银行的朋友,找个理由冻结办事处的账户,然后吩咐会计先拖着。儿子要结婚,他腾不出手去了解情况和解决问题。他隐隐感到,如果李群有什么不轨的行动,选择自己腾不出手的时间将是最有利的。到了儿子结婚的那一天,李群突然联系不上了。
从接机的会计那里,郑品知道从10月1日下午4点起,李群的人就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他赶到办事处,打开李群的办公室,室内已经是空空如野。
由于银行及时冻结了账户,国庆期间没有损失,但是李群还是带着他之前截取的7笔货款跑了,有230多万。
凌方仪听了郑品的叙述,说:“所以你担心有人趁机侵吞资产?”
郑品说:“这个时候是公司管理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凌方仪说:“这倒不用太担心。天讯的中上层我还是了解的,一部分是我们的战友,一部分是彭兄这几年招聘的人才,副总分厂长加起来八个,谁也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你呀,被深圳的事惊着了。”
郑品还是显得有些忧虑,说:“如果存心谋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彭兄一走,有些事就没人说得清了。”
凌方仪笑笑说:“你放心。天讯的事我基本上都有数,你忘了张骐怎么调侃的了,他说自己是彭兄的一只手,而我是彭兄的半个脑袋。”
郑品问:“财务科长靠得住吗?”
凌方仪说:“靠得住,她是彭兄从市无线电厂带过来的,不太爱说话,但是个心里非常有数的人”
郑品说:“这些不说了,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把公司的重要文件和财务账做一个备份。”
凌方仪有些疑惑:“有这个必要?”
郑品说:“凌兄,听我一句,天讯的事会复杂起来,凡事多往坏里想,没坏处。”
他们谈到夜深,不是凌方仪考虑郑品第二天一早还要飞深圳,坚持要走,郑品还要谈下去。
当时,凌方仪觉得是郑品自己在深圳的分公司出事后的一种小心,并没有太在意。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给董玉浩闹得,心里总有种惶惶的感觉,他思虑良久,决定还是按照郑品的意思去做,求个心安。
凌方仪拿起电话,让陈茵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陈茵很快就上来了。
凌方仪斟词酌句地说:“陈科长,把公司所有的账和重要财务文件做个备份,给我一份,你自己留一份。噢。做这项工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陈茵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重复一句:“除了你我,不让任何人知道?”
凌方仪点点头。
陈茵说:“知道了”。
安排完这件事,凌方仪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锁了,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理董玉浩的事。
坐等小凯回来,让小凯自己处理,是最稳妥的。可董玉浩不会让自己等,否则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公司要1000万。
给1000万更不行。且不说没有理由,就是给了1000万也未必能相安,董玉浩如果再要2000万元呢?这事他做得出来。
如果置之不理,就要做好董玉浩闹的准备,也就是说由着董玉浩天天坐在财务科,并把继承法贴满公司,当然可以把他拦在公司外,但那样产生的负面影响会更大。
假如董玉浩真闹上一个多月,不仅公司人心不稳,在锦江也会成了大新闻。
董玉浩也是有公职的,他敢放下身段胡闹,象社会上一些小市民一样?
只是此事不能心存侥幸,自己和小凯都赌不起。
小凯失去双亲后,再让他面对舅舅的分割遗产,是不是太残酷了点。万一再诉诸法律,小凯就连最后的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想到小凯那苍白失神忧郁无助的眼睛,凌方仪心里有些发痛。
凌方仪决定越俎代庖一次,在小凯回来之前,把董玉浩的事情处理完。当然,前提是要取决于董玉浩还有一点理性。
他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法律顾问顾海军,说:“那段视频可能要用上了。”
顾海军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随时准备着。”
凌方仪说:“你从法律的角度再考虑考虑,事关大局,尽量不要出意外。”
顾海军说:“我明白。”
这是他手中唯一的一张底牌,只是这底牌并不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拿出来。
快下班时,凌方仪分别打了张骐和罗正的电话,约好晚上大家碰个面。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越过小凯去处理人家的家事,要与战友通通气才稳妥。
晚上8点,大家在罗正家里碰了头。放在罗正家里,主要是就罗正和颜慧音夫妻俩,颜慧音与董玉洁是同学,也是多年的好朋友,对董家的事更清楚些。
张骐进门就说:“小凯这个舅舅真不是个东西。我的想法是,第一不能给钱,一给钱可能就没完没了了;第二也不能由着小凯舅舅闹,现在天讯人心不稳,不能再有事了……”
罗正说:“少安毋躁。凌方仪有个打算,我们先听听。”
凌方仪把打算用不够硬的底牌对付董玉浩的想法说了一遍:“……虽然这张牌不硬,也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顺利,可以让董玉浩从此绝了此念,小凯回来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还有一份亲情在。”
张骐听了凌方仪的方案,心里暗自吃了一惊,他想,凌方仪居然还能留有这一手,不能小看他。嘴上却说:“可以试试。”
罗正沉思了片刻后也点点头说:“我看可行。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董玉浩不甘心,想要闹上法庭,我和慧音出面做做玉洁父母的工作。总之尽量不要让此事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凌方仪说:“是啊,虽然法庭支持他的可能性很小。但一旦上法庭,对天讯的负面影响将是难以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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