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张骐都处在郁闷中。
这天晚上,潘云杉吃过饭在厨房忙着,儿子跃然还没回来,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又陷入深思。
争取凌方仪的配合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原以为人走茶凉,现在小凯浑浑噩噩的,凌方仪与彭其川的关系再铁,也铁不过自己利益。但经过董玉浩一事后,张骐不敢再进一步试探了。事情明摆着,凌方仪在竭尽全力维护小凯的利益,恐怕脑子里也只有帮助小凯接手一根弦。
凌方仪是把自己放在了顾命大臣的位置上了。这些年宫廷戏泛滥成灾,他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在宫廷戏中,特别是近年来的清宫戏,皇权交替惊心动魄。老皇帝为了江山永不改姓,临终时常常要指定顾命大臣帮助儿子承继大统,而这些顾命大臣们自以为忠诚,以身家性命保小皇帝,可那又怎么样,有几个小皇帝当回事的,触怒皇权同样罪不可恕。凌方仪怎么就不想想,历朝历代,顾命大臣有几个好下场的。
张骐发现自己想远了,又拉回到原来的思路上。
逼凌方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这就必须找到凌方仪的软肋,让他为了某种利害关系,不得不放手。凌方仪有软肋吗?理论上说任何人都有,他的在哪?他不酗酒,不赌博,也不玩女人?基本上就是二点一线,上班和回家。人最软弱的地方应该是在子女身上,可他女儿在美国,想做文章也鞭长莫及。
不能争取凌方仪的配合,一时又找不到凌方仪的软肋,自己的计划难道就半路夭折?
张骐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要想有所图谋都过不了凌方仪这一关。想到凌方仪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董玉浩的发难,他心里竟产生了几分畏惧,隐隐感觉到凌方仪身上有一种深藏不露的能量。
想办法把凌方仪架空,越过他把天讯的资金套出来?
那首先要把陈茵换成杨柳。可换掉陈茵同样难度很大,没有过硬的理由,不仅凌方仪这关难过,其他副总那里也不好说。
凌方仪,真是自己命中的煞星。他当时怎么就不陪着彭其川夫妇到BJ看小凯呢,如果他不在了,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把陈茵打发走,至于对付诸事不知的小凯,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什么办法能让凌方仪从地球上消失?
让他也出事。
**?
张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四下望望,是在家里,才又坐回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水。说不清是紧张的,还是吓的。
可是……可是凌方仪是自己的战友。
但是……但是他挡了自己的计划,不是连马克思都说原始积累充斥着血腥味吗?
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赌一次,就一次,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张骐心烦意乱地抽出一支烟,打了三次才打着火,吐出烟雾时,突然想到了李广森。
在张骐看来,李广森颇有些传奇色彩。
李广森是68届高中毕业生,毕业后大学停止招生,他就下放到了YN,一年后未打招呼就自己回了锦江,先是在一个施工队当小工,后来三弄两弄的进了二建,并且还当了个小头头,但好景不长,不久因为打群架,被判了二年。出来后没了正当职业,就在社会上混,周围聚集了一拨喊他大哥的人。八十年代末,城市建设开始受到重视,他很快就意识到拆迁背后的巨大利益,靠着政府拆迁,他掘取了第一桶金。再后来,他回到二建,并在二建改制时,成了最后那个摘桃子的人。
二建曾经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建筑公司。计划经济时期,锦江市一共有五家国有建筑公司,二建是二家技术力量比较强的公司之一,但进入市场经济后,二建依就是计划经济的思路,就越来越来显得力不从心了,连续亏损三年。李广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以极少的出资,拿下了技术力量和设备都优质的二建。他接手后,实行项目经理制,在业务拓展上也走出锦江,甚至走出国门,在非州等地也承建了一些工程,很快就扭亏为盈。
张骐与李广森相识极其偶然。六年前,杨柳刚刚买下聆湖尚郡的别墅,悄悄带张骐去看,没想到在小区里,与她的丈夫碰上,丈夫看到妻子的车,就停下车走了过来了,张骐顿时汗就下来了,他看到旁边有辆停着的奔驰,立即从杨柳的车上溜下来,猫着腰,借着车身的掩护,想躲到奔驰车侧面,没想到车门突然开了,一个半嘲的声音说:“里面更保险。”就这样,张骐认识了李广森,李广森也是刚在这个小区买了一套独立别墅。在张骐请李广森吃了一顿饭后,俩人就成了朋友。
但成为弟兄,还是近三年的事。这三年,张骐为李广森做了二件事。
第一件事是李广森手下有个项目经理,因为竞争把对手打伤了,被公安拘留,是张骐找罗正从轻发落了。
第二件事就是凭借着与彭其川的关系,把秦湖基地一亿多的项目交给了二建承办。
二建承办秦湖基地后,李广森经常约张骐喝酒泡桑拿出入高档会所,凡事都看张骐的喜好,而张骐被人拍着,觉得很是受用。
关系密切后,张骐渐渐嗅出李广森的不简单,不仅有着一帮紧跟的马仔,还与政府中的某些人接触频繁,就是社会上常说的那种黑白两道都玩得转的人物。再后来他在无意中知道了那个从轻发落的项目经理,就是李广森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沈步祥,被公安抓进去也是与李广森有关,据说沈步祥按罪是应该判刑的,至少10年以上。是李广森一方面让张骐出面找罗正说情,一方面威逼受害人作假证,从而使沈步祥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张骐隐隐感到,李广森身上不会只有年轻时的那一次犯罪,只是都让他通过各种关系摆平了。
有一段时间,张骐曾经想与李广森拉开距离,但李广森身上就象是有魔力,拉来拉去,却是越拉越紧了。
张骐想,李广森经常在自己面前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何不就让李广森帮自己摆平此事。以他黑白两道的手段,制造一个意外,应该不是难事。
只要没有了凌方仪,天讯公司还不是玩弄于自己股掌之上。
这时,外面传来院门的开启声,张骐看了一眼手表,9点半了。听声音是儿子跃然回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一点精神都没有。
接着是潘云杉的声音:“跃然,吃过晚饭了吗?妈妈今天做的云豆馅的饺子,给你下几个?”
都快10点了,她还关心着儿子的晚饭,这种保姆式的母爱不知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他没听到儿子回答的声音,只听到儿子房门关上的声音,估计儿子带答不理地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现在,这个家里最让他烦恼的就是儿子。
儿子本质不错,也爱学习,也听父母的话,不象彭其川的儿子那么叛逆,赌气出去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也不象罗正的儿子那么固执,在女朋友的问题上,任父母怎么劝说,就是不改变主意。这些优点在儿子未工作之前,也曾让他满意。但儿子工作后,缺陷逐渐显露出来,不会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工作中碰到问题就束手无策,什么事都让老妈帮着办,有难题就带回家让老爸去摆平,这让他感到这些年教育的失败,什么都包办的结果,是让儿子的动手能力几乎降到了零。
就说前些天丢了30万的事,其实是总经理到车上取东西发现后带回房间了,总经理当时十分恼火,想给张跃然个教训,就没有告诉他,谁知下午会议结束时,竟发现张跃然吓得跑回家了,这让总经理哭笑不得。
这事出了后,儿子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老是觉得总经理不象以前那样信任自己了。
潘云杉为此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儿子。
儿子性格太柔弱了,只能在好的环境中才能生存。
看来自己一定要把那属于自己的两只鸡蛋放进口袋里,为儿子的将来创造一个好环境。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李广森那里不慎让事情败露牵出自己怎么办?自己至少是共同犯罪。这事要讲究点技巧,最好是暗示给李广森,让李广森是凭着他自己的领悟去行动,不管成与败,都与自己无关。
张骐站起来,出了书房,向外走去。潘云杉在他后面追着问:“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他没有理她。他心里太闷了,想到外面透透气。
小区里很安静,路灯把他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他把披着的衣服穿好,风已经有几分寒意。
小凯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大约还有一个半月就要回来了,回来后凌方仪一定会抓紧时间向他灌输公司的情况……
要想建起自己的大厦,这一个半月是关键,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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