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沉寂;月,冰凉如水。此刻,一切就似乎是一曲殇歌,梦中的哭泣,现实的心痛,若雪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亦或是,有没有真,有没有假?
不知何时,眼角滑落的泪珠已打湿了枕头,冰凉一片。梦中,也许是记忆深处的一幅幅画面模糊而又真实。
美丽的相遇,纯洁的故事,两个天真的孩子,在那个他们以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世界里偎依。
他带着体弱多病的她爬山骑马,她为他跳舞弹琴……八年里,一切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让人留恋。
春日里,他为她编织花环,亲手戴在她的头上,他说:“裳儿,以后每年我都编给你,好不好?”
她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他狂喜,道:“真的,你答应了,太好了!那…那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这一次,他问得很直白。可是她却害羞了,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愿意吗?”他似乎很急切。
她也似乎是在故意捉弄他,假装不理他。
“裳儿,你说话啊。”他怕她是不是因为他的唐突问题生气了。
终于,她转过头,看着他,伸出手,他们拉钩,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她从知道这句话开始就想跟他说的。
他惊喜,呆住半天,道:“死生挈阔,与子成说。”
那一年,他们十五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刻,好遥远,过去,好模糊,这是梦吗?如果不是,为何感觉如此不真实?如果是,为何又如此心痛?
枕下已湿了一大片,心好痛,好痛。银白色的月光照在那张素洁绝美的脸上,却显得那么苍凉。
梦中的一切渐渐模糊,所有的声音都开始远去,这夜的寂静却渐渐真实。若雪睁开已有些微红的双眼,梦中的一切再一次浮上脑海,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滑落。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初至九冥宫经常如此,可是后来,泪流的多了,就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今天,为何又再一次想起那些自己明明已经沉埋的过往,想起那个自己已经封得死死的再也不希望想起的人?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起身抱住双膝,把头埋在膝盖上,让止不住的泪水融入到被褥中,以为这样就不算在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夜还要沉寂多久。
一阵清脆而凄凉的笛声在这个明月如水的夜晚飘起,让若雪在悲伤之中重新感觉到这个冰冷世界的存在。她缓缓抬起头,窗外,沉寂的夜,冰冷的月。
听着笛声,若雪不自觉的下了床,随手拿了一件披风,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初春的清晨,霜露犹寒。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远处宫殿的房顶上,悠悠立着一人,白衣胜雪,青丝飘扬,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精瘦高挑的身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似乎也显得那么凄凉,婉转悲伤的笛声从他的唇齿间飘散,让这夜,更添了一层凄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完毕,若雪犹未晃过神来,远处那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哭过?”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这冰凉的夜,不带任何感**彩。
若雪没有转头,她知道是谁,只是道:“你怎么会来?”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那人上前来。
若雪沉默着,没有说话。公子昭,对于这个人,她了解的太少,甚至在她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些畏惧的。他太深不可测,无形之中让人恐惧,尽管永远带着那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但是,他的眼神,若雪甚至从来不敢直视,她总是感到,那里面,是无尽的深渊和冰冷。她曾经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得到答案,应为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一颗棋子。
二人就那样站着,沉默良久。
若雪突然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是不是苏颜说了什么?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是苏颜真说什么了又怎样,公子昭,不会为那样一点小事而来。
最后还是她打破沉默:“你的笛音,很悲凉。”若雪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样一句话的,只是随口说了出来。
“是吗?”公子昭冷冷道。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一次是公子昭自己打破沉默:“你很恨我?”
一句话,还是不带任何感**彩,让人读不出其中的意味。若雪微微一愣,随即道:“你这么认为?”
公子昭没有说话,若雪继续道:“是你救了我,还有……他。”
公子昭冷笑道:“可是也是我拆散了你们,不是吗?难道你还不该恨我?”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若雪缓缓道:“人,终究都逃不脱命运的安排,怪不了你,也怪不了别人。”
“命!”公子昭冷冷道:“我从来不信命。你要恨我就恨。”说罢,转过头看着若雪,接着道:“你本该恨我,不是吗?”
若雪也转过头,直视着他,道:“其实你也很可怜,是不是?”说完这话,若雪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勇气去直视他和说出这样的话。
公子昭似乎也没有想到若雪会说这句话,眼中露出明显的愠色。但还是被他压制住了,只是道:“你只是一颗棋子,信不信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信。”若雪想也没想,回答得很直接。刚才的直视似乎让她看到了这个男子也有其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即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所以他未必有自己想的那样让人害怕。
公子昭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若雪接着道:“不管你是否承认,我倒觉得,从某种方面来讲,我们似乎有些相似。”公子昭依旧没有说话,若雪又道:“所以你尽可放心,我为你做事,不仅仅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完成和你之间的约定。还有,帮你。”
是的,若雪这话并不假。连她自己都很奇怪,一开始踏进九冥宫的时候,对这个人,她是有恨的。她曾想,他为什么要救他们,救了,又为何要让她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可是,在九冥宫的两年,这份恨,却不知为何竟在慢慢消失,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除了逼上自己走上一天不归路之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甚至,因为时常看见他一个人吹着忧伤的笛声,她竟然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很孤单。但是那个时候,这些感觉都只是偶尔一晃即逝的念头,她对他,更多的,还是畏惧,而更多的时候,自己也会心痛,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因为命运之路上的那些痛入骨髓的痛仍时刻在复发。
所以,若雪时常很纠结,这个人,毁了自己的所有,给了自己一生无法抹去的痛。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似乎不恨他?她没有找到答案。也许,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他们,有一点相似,都有着一段刻在灵魂深处的痛。只是,不同的是,她的痛,是他给的。但是,有时候她也会这样想,他救了他们,因果循环,也许,这注定是她欠他的。
此刻,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竟像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而不是像从前,他们之间,只有冷冰冰的相对。也许,这一刻的某种念头让她学会敞开心扉去面对一些事情吧,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即使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值的棋子,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想,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今天,也许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以后,她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做。
而公子昭,此刻,竟也没有若雪想象的那样心高气傲的讽刺与威胁,他竟一直沉默,就如同一向的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子昭终于开口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若雪回过神来,道:“你的曲子中夹杂着催眠之音,她们一时还醒不过来吧。”公子昭没有说话,若雪接着道:“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公子昭转过头来,一如既往的语气:“我来什么事,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不过,接下来的事,已经都安排好了。”
若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不见了。这个人,真的太高深莫测了。
若雪揣测着,堂堂九冥宫宫主,出现在宫中,不会没有目的的,而他却没有提若雪今天的事情,想必苏颜没告诉他,亦或是苏颜也不知道公子昭来到了宫里。可是,会是什么目的呢?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个人,若雪还是觉得,自己了解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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