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哥家里出来,齐岭的心里纷乱如麻,想起罗春菊过来看自己时,她的那种激动和幸福仍历历在目,到今晚为止,罗春菊回沈阳还不到10天时间啊,自己却已经决定要兜头给人家泼一盆冷水了,这让罗春菊情何以堪啊!齐岭按着胸脯自问道:“齐岭啊齐岭,你这样做,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更何况你已经和人家有了那样的关系,现在突然要说出绝情的话,你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感情骗子吗?”齐岭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绝情了,不难想像,如果罗春菊此时听到自己要说的那番话,她会有多伤心,一个江南女人,为了和自己组建家庭,不远千里,费尽周折,调到东北来,事情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注定是一个悲剧了。可是想想哥嫂的话,又句句在理,如果自己不早点和人家把话说清楚,而让罗春菊依然蒙在鼓里,还像盆火一样对待自己,那岂不是更伤人吗?
回到自己家,齐岭甩掉两只鞋,拖鞋也不穿,直接来到北卧室,一头扎在床上,两手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脸孔痛苦地扭曲着,鼻孔里忽哧忽哧不住地喷着粗气。“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白活40多年,脑袋里就是一堆浆糊!”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自己,对当初轻率地做出承诺感到懊悔到了极点。
过了好半天,齐岭才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打开了电脑,登录QQ之后,罗春菊的留言提示不住地闪烁着,齐岭打开留言,看到罗春菊已经说了很多话,句句都**辣的,如果是在往天,他看了这些话,一定会幸福得直跳,可是今天,每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心里,他再也不忍心一句句看下去,急忙关闭了对话框。闭起眼睛,仰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气。
看到齐岭上线,罗春菊非常高兴,她发来消息:今天是龙抬头节,单位食堂给我们改善了伙食,还有头肉呢,你吃了吗?
齐岭:吃了,我是在大哥家吃的,还喝葡萄酒。
罗春菊:哦,真好呀,可惜我没在,要不然我也去,一定跟你们一起喝个痛快。
齐岭心说:“幸亏你没在,要是你去了,八成得把我们哄出来呢。”可是看到小罗那么高兴,他又不忍心扫她的兴,就顺情说道:是啊,可惜你离得太远了,要是在一起,我们就喝个一醉方休。
罗春菊:嗯,必须一醉方休。
齐岭:今天很忙吗?
罗春菊:是的,业务多得很,把我累惨了,你给我捶捶腰吧。
齐岭:好啊,你趴在床上,我给你捶捶。
罗春菊:尽会说好听的呢,你坐火箭来吧。
齐岭心想,我的话迟早要说,可是面对小罗如此热情,我怎么说出口啊?!唉,还是徐徐图之,放一段再慢慢渗透吧。于是他两眼含着泪水,在话语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反正小罗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就这样跟罗春菊亲亲热热地又聊到很晚,才上床睡了。
第二天上午,齐岭突然接到平窑乡政府打来的电话,说乡党委刘连志书记母亲去世,请齐岭明天早上6点半到西山殡仪馆参加告别仪式。刘连志从石泉调到靠山乡任乡长后,几年前又从靠山调任了平窑党委书记,对老领导的家事,又是在任领导,齐岭必须要去,因此,翌日早上不到6点,他就从家出来,打辆车去了西山。
刘连志早年在石泉当中学教师,后来任乡团委书记,组织委员,党委副书记,又任靠山乡乡长,现在是平窑乡党委书记,这些年的经营,在3个乡以及棣坡县积累了广泛的人脉,这天早上,来西山殡仪馆参加刘家丧事的有四五百人,齐岭在院里不光看到了过去石泉的老领导,老同志,还有石泉街镇上十来个有名的店铺老板,大家平时见面不多,一碰面都纷纷握手寒暄。这会儿,齐岭正在和已经退休的原乡企办周会计说话,突然身后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齐大主任,好久不见哪?”
齐岭转身一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原来是李小翠。李小翠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了,齐公子,没想到吧?”
齐岭也笑了,“是啊,你这是——”
李小翠说:“我也是来参加仪式的呀,刘书记他爸不是我亲舅爷嘛,我小时候我舅爷最疼我了,一有机会总给我买好吃的,现在老爷子没了,我能不来送送吗?”
“噢,是这么回事呀。你不是在天津吗?特意回来的?”
“是啊,我听家里说了这事,就特意跑回来了。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吧?”
齐岭应和道:“还好,还好,你呢?”
李小翠把嘴一努,“走,到那边说话。”
齐岭跟着她走到人群边上,李小翠站住身说道:“你呀,就别装了,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实话实说吧,现在情况怎么样?”
齐岭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有顺风耳啊?”
李小翠说:“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我刚才看见苗苗了,听她说的,你已经离了一年了对吧?怎么样,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呢,不着急。你挺好的吧?”
“我呀,还那样吧,反正在哪都是干活。哎,我问你,找对象的事你咋想的?”
齐岭挠挠脑袋,“未婚姑娘我肯定不找,因为我不想再要孩子了,还是想找个年龄差不多的吧。”
李小翠直言不讳地说:“冲你这句话,我没白喜欢你,你眼光很现实,那我要向你宣布一件事:我要离婚,我嫁给你!”
齐岭大吃一惊,连忙说:“这可不行,你家里好好的,你不能离,再说上次你也跟我说明白了,就是我离婚那天,你也不会——”
李小翠咧嘴一笑,“你这人心眼真实,说啥信啥,可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儿。实话告诉你吧,我上次是说过即使你离婚,我也不会缠上你,可那是上次,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要嫁给你,咋的吧?”
“没有你这么干的,你还想赖上我了!我也实话跟你说,你就是离了婚,我也决不娶你!”
“好,你要是个汉子,你就挺住!我回去就办离婚,然后我回来就成天跟着你,你想和谁好,我就搅和谁,我看你上哪找对象去!我的脾气你知道,我说得出来一定干得出来!”
“你别吓唬我,我宁死也不能要你!”
“哼哼,就怕你没那个狠心!我告诉你,我就这么干了,年轻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现在我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我只要真对你好,就不信你能死去。”
齐岭一看这个滚刀肉根本就不惧硬的,心想我还真不能跟她硬拧,她的确有可能像她说的那么干,于是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其实我说没有对象,只是还没正式明确下来,实际上我已经有人了。”
李小翠撇撇嘴,“你别胡谄了,你那人在哪呢?退一步说,就是你有人了,我也不愁给你搅和黄了。”她压低声音,但却恶狠狠地说:“你已经跟我睡过了,我把这事告诉她,看谁还跟你过!”
一听这话,齐岭气得脸色煞白,他的大脑快速地旋转着,心想我怎么才能马上摆脱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呢?忽然,他眼前一亮,于是故作神秘地说道:“李丫头,你别美梦做得太早了,我说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苗苗。”
李小翠一听,果然当即一愣,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着说:“你骗人!我刚才看到苗苗,是她告诉我说,你已经离婚了,可她的神情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她是你女朋友,她提到你时会那么平淡?你少拿她当挡箭牌,即使她真是你女朋友,我也不怕,如果你能要她,为啥就不能要我?”
“你们俩情况根本就不一样,我跟苗苗结婚,不会有丝毫压力,因为苗苗已经离婚十来年了,一直是单身,而你呢,一直有自己完整的家庭,你如果为了跟我结婚,而去离婚的话,那分明是我拆散了你们好好的一个家,那样的事我决不能接受。不过我刚才也跟你说了,我们的确还没有正式明确关系,但我们都有这个意思。当年我们仨一起上班,苗苗即使不算你的好姐妹,起码也是老同学、老朋友吧,你难道就狠心来拆散我们吗?你觉得你能拆得散吗?”
对齐岭的说法,李小翠确实不敢肯定自己能说服苗苗别嫁给齐岭,因为她知道,当年他们3个人一起去石泉上班,苗苗其实对齐岭也是一往情深的,对齐岭的评价非常高,她们两人在背后也议论过这件事,只是由于自己一直在追齐岭,苗苗就没好意思对齐岭有太多的表示,而且当时齐岭一直是临时工,而程坤是正式干部,对苗苗又紧追不舍,所以苗苗才最后嫁给了他。如今齐岭也离了婚,苗苗又单身多年,对苗苗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李小翠眼珠转了转,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齐岭说:“苗苗今天也来了,我要是说假话,你马上可以找她对质呀?你问她是不是真的。”
李小翠咬了咬牙,说:“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有个条件,你要是答应我,你们结婚我不掺和,你要是不答应,我一定跟你没完。”
“你还有条件?我们结婚,你凭啥提条件?”
“就凭你跟我睡过,你要找别人,我搅不黄你,我不姓李。”
齐岭无奈地问:“说吧,什么条件?”
李小翠洋洋得意地说:“如果你以后要真和苗苗结婚,必须现在陪我睡3天,然后我就回天津去,你们的事我保证决不干涉;如果你今天骗我,以后你娶的人不是苗苗,而是别的女人,我今天把话说到这,你和谁结婚,你肯定瞒不了我,我有的是亲戚朋友在这儿,问谁我都能问出来,那我就马上离婚,回来找你算账,不管你娶的是谁,我就不信我搅不黄你们!你听明白了吧?”
李小翠的话把齐岭气得牙根直痒,他恨恨地说:“这绝对不行,我跟苗苗是对象关系,我不能再陪你!”
李小翠乜斜着眼睛说:“你别忘了,你刚刚说的,你们还没有正式明确关系,那就是意味着,你现在还不能算是她的人,在没明确关系之前,你和谁好,这不关她的事,即使你们俩明确关系了,在你们领证之前,你也是自由的,总之我不再废话,你要答应,咱们今天参加完仪式,我就跟你去,3天以后我就走,决不再缠你;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就回天津和他办离婚,我再回来的时候,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就两个选择,我说清楚了,你选吧。”
齐岭真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然而他心里清楚,这个滚刀肉确实干得出来她所讲的事情,怎么办呢?罗春菊的事还没了结,这里怎么又冒出个煮不烂捶不扁的李小翠呢?!齐岭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真希望眼前的乱局就是一场春秋大梦,醒来之后,这些烦忧都能烟消云散,然而大腿上传来确确实实的痛感,这不是梦啊!李小翠就站在自己眼前,她正瞪着眼睛等着自己的回答。齐岭狠狠心,怒视着李小翠,一字一顿地说:“我选A!”
李小翠一听,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爽快!”她朝着人群里一努嘴,“走吧,我们去告别厅,然后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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