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翠在齐岭那里一直待到2月29日,才登车回天津去了,齐岭的疲乏感还没有彻底消失,3月18号这天,罗春菊又来看他了。
此时,面对一脸欣喜的罗春菊,齐岭实在无法高兴起来,他内心的挣扎特别激烈,既有对小罗直率乐天性格与才情的喜爱,更有对未来诸多困难无法排解的徬徨,他暗自抱怨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多的无奈、忧愁和抉择,他羡慕襁褓里的婴儿,羡慕居民区里的流浪猫们,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简单啊,只要能够吃得饱,就万事大吉了,根本不用担忧别的什么事情,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状态啊。
小罗来了之后,齐岭照例领着她到小区门口的店里去吃午饭,一开始,小罗还挽着齐岭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可是很快齐岭脸上呆滞的神情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下来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齐岭愣怔了一下,急忙掩饰道:“啊,没什么,昨晚听到你要来了,高兴得没睡好觉嘛。”
听到这话,小罗马上跳起来搂住齐岭的脖子,说道:“那么高兴呀,来,亲亲。”
齐岭低下头木木地轻触了一下罗春菊的嘴唇,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女人,而是一尊新制的蜡像,这下罗春菊可不高兴了,她把脸一扭,说道:“你这算什么呀,一点诚意都没有嘛。”
齐岭只好搂住她,认真地亲了一会儿,小罗这才又高兴起来了。来到店里,小罗点了两个还比较合她口味的菜,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了她们公司里的琐事,齐岭漠然的摆弄着筷子,仿佛在默默地听着,其实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小罗敲着碟子叫他:“大哥,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愣呀?”齐岭这才缓过神来,“啊?你说什么妹妹?”罗春菊赌气地撅着嘴,“你到底在干嘛呀大哥?从我一下车你就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话你也不听,你到底怎么了嘛?”
齐岭尴尬地笑笑,“哎呀,我走神了走神了,对不起妹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呀。”
罗春菊一扭脸,“哼,不跟你说了!”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饭菜,齐岭急忙让小罗吃菜,罗春菊不高兴地拿起筷子,刚吃了几口就又放下,说道:“我吃饱了,给我钥匙,我先回去睡觉。”
齐岭掏出钥匙,一边递过去一边说:“你别生气呀,吃这么少咋行呢,再吃点嘛。”
罗春菊也不说话,抓起钥匙转身就走了。
齐岭赶紧把手里的半碗饭扒进嘴里,急三火四地付了账,就追出去了。
齐岭回到住处,罗春菊给他打开了门,也不说话,就去洗脸,齐岭坐在沙发上等小罗过来说话,小罗擦完脸后,却直接去北卧室睡觉去了。
齐岭一看,小罗真的生气了,就赶紧来到北卧室里,坐在小罗身边,恳求道:“妹妹,别生气嘛,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
“你干嘛那么累呀?连人家说话都听不得了,哼!”罗春菊还是扭着脸不看齐岭。
“我这几天哪,单位事很多,连着贪了好几个黑,所以真的挺累的,你别生气噢。”齐岭亏心地说着谎话,希望小罗不生他的气。
罗春菊娇嗔地说:“那你也不早说,害人家心里堵得很呢,你要赔罪,要不然不跟你好了。”
齐岭赶紧趴在小罗身边,两只大手合握住她的小手,一边点头一边说:“妹妹,我不对我有罪,你担待哥哥吧啊。”
罗春菊看到齐岭滑稽的样子,格格地笑着说道:“你这算什么赔罪嘛,一点都不诚心,你呀,就是个坏蛋。”说着,就把齐岭拽到了床上……
第三天下午,罗春菊就要回沈阳了,在这几天里,齐岭几次话到嘴边,但是一看到小罗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他就失去了勇气,想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直到他把小罗送上客车,望着车里频频向他招手的罗春菊,才自言自语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今天晚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然而到了晚上,花建军找他去家里吃饭,又把这个事错过去了。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这天吃过晚饭,齐岭在打开电脑之前,就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和小罗把话说清楚,决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继续这样自己心里难受不说,更是对人家小罗的不尊重,既然已经想好了,就要立即行动,越拖延就会越被动,效果也肯定会越不好。但是具体要怎么开口呢?总不能一上来就说:小罗,我不能再跟你处下去了。这样直来直去的话,太让人无法接受了。想来想去,齐岭还是决定先在态度上疏远些,然后再表示自己的意思可能更妥当,于是在开了电脑之后,他没有登录QQ,而是选择看了几集电视剧,就关机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齐岭没有在网上和小罗说话,接下来周日一天也没有说话,到了周日晚上,小罗连续几天收不到齐岭的消息,她忍耐不住了,在手机上发来短信,问齐岭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为啥一连几天没信,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他回信说明。
齐岭咬紧牙关,直到周一上午,才给小罗回话,这次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话说出来。他在QQ上开口说道:我周末回父母家去了,那里手机信号很不好,上不了QQ,短信也无法发送成功,所以直到今天回来,才能继续说话。
罗春菊:哦,是这样呀,都急死我了,以为出什么事了呢,爸妈都挺好吧?
齐岭:嗯,都很好,谢谢关心。
罗春菊:客气哟,应该的嘛。
齐岭心里知道,小罗这个女人其实真是很不错的,可以说对自己一心一意,又知疼知热,礼貌周到,活泼伶俐,特别有江南女子的可爱劲儿,然而他又想到,即使自己再怎么满意,也终究无法克服面临的那些现实困难,于是心又硬了起来,唉,得了,就让现实所预示的结果早点出现吧,他回复道:这次回家,我和爸妈提到了你。
罗春菊:是吗?他们怎么说呢?
齐岭:唉,我心里很难过。
罗春菊:他们不同意呀?
齐岭:嗯,不是一般的不同意,是非常反对。
罗春菊:为什么呀?是我不够好吗?
齐岭:不是,他们说了几个原因。
罗春菊:怎么说的,你讲讲
齐岭:好吧,但是你不要伤心
罗春菊:你说吧
齐岭:他们说,一个我们是网上认识的,远隔几千里,对各自的家庭情况和以往经历,没有一点了解,这样就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第二个是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感情的基础不厚,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婚姻的事不能等得太久;第三个是你远在沈阳,两个人无法在一起生活,这样天长日久,难免生变,即使结婚也不会稳固;最后还说,他们没有见过你这个人,对你也不了解,所以,他们完全不能同意。
罗春菊:你爸妈是干部还是教师?怎么说话这么有条理呀?最关键的是,你怎么想的呢?
齐岭:我爸妈都是农民,这些话是他们说了之后,我自己归纳出来的,他们并没有一条一条的说。我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罗春菊:啊,你什么意思呀?难道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齐岭:我知道我不应该唯父母的话是从,可是,你和我如果真的结婚,我们真的无法天天生活在一起呀
罗春菊:难道就因为这点,你就想把我们的感情一笔勾销了吗?你真的不把我们的感情当回事吗!
齐岭:不是呀
罗春菊:你还说不是?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呀?你不知道吗?
齐岭:我知道的,可是我们面对的困难也是现实呀
罗春菊:我为了你,大老远调到这里来,天天把你当成自己的生命一样珍惜和爱护着,一天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坐立不安,你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如此深爱一个人,我更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可是为了你,我义无反顾地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东西,这些难道你都不放在眼里吗???
看到罗春菊的这番话,齐岭的心里难受极了,他既羞愧又难堪,他知道,小罗说的完全是真实的,为了这份感情,她确实是做了最大的努力,付出了所有的情和爱啊!现在自己如此不仁不义的要分手,无疑是在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的心上插刀子啊!他不忍心再去看罗春菊的那番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扪心自问道:齐岭啊齐岭,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实意?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在感情上的价值观到底是什么呢?恶魔般的女人,你当然是无法忍受的,离开那样的人应该不受谴责;而对李小翠那样的野蛮女人呢?你做了什么呢?你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她,而你为什么不去严辞拒绝,却还三番五次的忍让迁就呢?难道你迁就她,是在说明你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吗?不!绝对不是!!那只能证明你是一个没有原则,没有立场,完全是一个受低级趣味支配的无聊的人!如今面对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女人,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呢?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屏幕上又显示出罗春菊的话:你在干什么?说话呀?
面对小罗的追问,齐岭无法拿出什么让人心悦诚服的理由,他知道,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话,现在已经如一把双刃剑,既深深伤害了罗春菊,也深深伤害了他们一年多来建立起的这份感情,他更知道,即使自己此时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它所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齐岭回复道:我非常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所做的特别伤害你,可我对父母的话也无法不听呀。
好半天时间,罗春菊都没有回复,齐岭猜想,小罗在那边,一定是泪流满面了,他自己心里也非常难受,他焦急地等待着小罗的回答,却又怕看到小罗的回答,终于,罗春菊发来了回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本来我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找到了一个有情有义又深爱自己的好男人,我把你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疼爱着,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然而,我又错了!老天又一次和我开了个大玩笑!我真是愚蠢透了,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信别人的谎言?!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一个秘密,我还藏在心里,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然而这样一个晴天霹雳,它已经微不足道了!
秘密?她说还藏着一个秘密?什么秘密呢?齐岭看到罗春菊的话,不明白她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急切地回复道:你说的是什么秘密?
罗春菊:算了,都过去了,不要提了。
齐岭:你告诉我吧,就算我千错万错,我们总归也不应该反目成仇吧?你说出来不好吗?
过了一会儿,罗春菊回复道:那好,我就说出来,让你后悔去吧,告诉你吧,我前几天到医院去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不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吧?
看到罗春菊的话,齐岭大吃一惊,啊!她竟然怀了自己的孩子啊!一时间,齐岭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这件事了,他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抓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水,又把杯子重重地放下,由于喝得太猛,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他才重新坐回到电脑前,回复道:小菊,你看这怎么办呢?
罗春菊:既然你那么狠心,还能怎么办?自己的苦果我只有自己吞下去,本来你说过不想再要孩子,怕压力太大,我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办,现在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齐岭:为什么?
罗春菊:因为几个想法,一个是我之前的孩子已经给了男方,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作为自己的依靠;另一个,就是通过今天的事,让我彻底认清了男人的丑恶,我不想再寻找所谓的真爱了,它根本就不存在!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能和他相依为命,也不枉我这一辈子了。还有,不管怎么说,我爱过你,这是我们曾经那段感情的见证,我要保留,我刚刚已经决定了,我要再申请调回到湖南去,我和孩子永远都不再见你,让你为自己的薄情一直去受良心的谴责吧!
看到罗春菊的话,齐岭心如刀绞,他马上回复道:小菊,你不要这样,我收回我的话,我们马上结婚吧
可是不管齐岭怎么说,罗春菊再没有回话,片刻之后,她就下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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