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非集非市，非年非节，各家店铺的生意都平平淡淡，当下正是农忙季节，四乡的农户们忙着农事，大街上的行人比着平日里明显地少了许多。宽宽的青石大街显得有些冷清，蓝天白云，太阳高挂，照在路旁高大的临街树上，把一幅幅宽宽的树影平铺在街道两旁店铺门前，有窄，有宽，有瘦，有胖。一个挑担的货郎小贩，见无人问津，也懒得吆喝，把担子撂在路旁，一腚坐在路崖子上，点着旱烟袋，使劲地嘬着，烟袋锅子里冒着缕缕青烟，他用力过猛，呛着了，“嘿嘿嘿嘿”一阵咳嗽，灭了火，把烟袋在鞋底敲了敲，又插在了腰间，仰起脖子，喊了声“有破烂的要卖，换针换线来”。
谦祥益没有生意，伙计们一个个戳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牛二坐在账房里，脸色木木的，两个手指掐着下巴，无所事事地愣在那里，在想什么，思什么，考虑着什么。
范方成见牛二坐在账房里发愣，想起了伙计们的闲话：
“咱少掌柜的三天两头地往佟婆子的豆腐店跑，不知去干什么？”
“吃豆腐呗，好这口，还能干什么？”
“那天，他回来，身上带有一股脂粉味，莫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你小子找死呀，这是能乱说的？”
范方成想：“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说他有女人，谁见着来？谁逮着来？可话说回来，他要是真在外面有女人，那可就愧对了大小姐，鸭子吃蛴螬，自找苦吃了。”
他走进账房，对牛二说：“方远，想什么了？”
牛二一愣，眨了眨眼皮，回过神来，放下手，说：“哪想什么。”稍作停顿，接着找个话题，说“嗯，这阵子店里的生意不好，伙计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要不今天改善改善生活，给大伙儿提提精神？”
范方成笑了，说：“好呀，我去安排。”扭身出了账房，向店后厨房走去。
其实，牛二发愣，自有他的心事——这牛二本以为夏桂花和佟婆子设了圈套，逮了他的鸽子，看的是谦祥益的生意兴隆，图的是他的钱财银两，谦祥益有钱不假，可不是他牛二的，店铺的财权都在大小姐玉珠的手中，她爹临死的时候，对她说：要想拿住牛二，就要拿住财权，没有钱，牛二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他名义上是谦祥益的掌柜的，其实是范家扛活的长工。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一个穷扛活的怕什么？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这娘们又能奈何我如何？几经缠绵，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夏桂花这个小娘们性饥渴，她图的不是钱财银两——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她图的是他的人，英俊潇洒知疼知爱有情有调的小情郎弟弟，他比一头黄毛呲着门牙的孙一虎有趣多了，搂着他是一种视觉、体觉超乎寻常的美妙享受；她图的是他的家什，孙一虎的小豆虫所不能比拟的驴大的行货；她图的是他做起来如猛虎下山，似蛟龙探海的英武凶猛；她图的是那回味无穷的销魂滋味，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快感；她图的是发自内心想忍忍不住想喊不敢喊，犹如莺歌燕啼丝抖弦鸣的呻吟。
当日下午，牛二应约来到佟婆子的豆腐店，那婆子早已躲了出去，夏桂花见到他，一根食指戳在牛二的额头上，扭着身子骂一声“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东西，上次叫你，为什么不来？”牛二说：“姐姐莫要生气，上次，店里从江南进了一大车绫罗绸缎，又是点货，又是入仓，又是记账，又是交割银两，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才没来，吃人家饭，受人家管，你也要体谅小弟才是。”
“你说的也是。”
“姐姐今日叫我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她翻着白眼瞥了他一眼，接着说“今天还真是有事。”
“什么事？”
“我有了。”
“姐姐有什么了？”
“你说有什么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有小宝宝了。”
“谁的？”
“我和孙一虎成亲二年多没有动静，和你一次，就停了身上，没了月红，你说是谁的？”
牛二咧着嘴，“嘿嘿”一笑，说：“这叫孙一虎占了便宜，我下力，他当爹，他该高兴死了。”
“怕的是他高兴不起来，反而由此产生怀疑，知道了有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一刀劈了你。”
她坐在牛二的怀里，他搂着她软软的身子，手在她胸前凸起的部位打着转儿地揉搓着，在她腮上 “啊呜” 亲了一口，说：“你不说，他能知道？”
“他要是问呢？”
“你死活不承认就是了。”
夏桂花也上了性，扭转身来，紧紧地抱住牛二，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搅动着，发出“啧啧”的响声。
“姐姐，我忍不住了，我想要。”牛二急切地税。
“我也想要。”她扭了扭身子。
二人正要解衣宽带，佟婆子一步踏进门来，说：“哎哟喂，啥时候了，你俩还有心在这里搂搂抱抱？”指着夏桂花，大声地说“你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她这才从牛二怀里伸出头来。
“你家孙一虎死了。”
夏桂花站起来，指着佟婆子，说：“你这老婆子满嘴里跑大车，胡说什么，他刚出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死了？”
“他被人杀了。”
“被谁杀了？”
“他被泰和兴的十三郎杀了。”
“真的？死了？”她吓得脸白了，身子一软，一腚坐在了地上。
牛二一把拉起她来。说：“姐姐莫急，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牛二来到泰和兴店前，只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十三郎手里提着尖刀，鲜血顺着刀头往下滴答着，张着大嘴“哈哈”大笑，高叫着“杀人者十三郎，为父报仇，痛快痛快！”
牛儿心想：这位孙兄，昨天还飞扬跋扈，横行乡里，今日却小辫朝天，一命呜呼了，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孙一虎也算是当年的县属科员级公务员了，不知自律，落得个惨死刀下，可怜下场，也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县衙的官俸是少了点，与富豪商贾不能相比，但举家温饱不愁吃穿还是绰绰有余的，认真做官差，安心过日子，不贪，不沾，不欺行霸市，不敲诈勒索，牢牢记住“不怕挣得少，就怕死得早”，不能，不敢，不想，知足常乐，也就平安无事了，也就不会身败名裂，妻离子散，遭人唾弃，丢了小命了。
孙一虎一命呜呼，这才有了十三郎投案自首，夏桂花击鼓告状，辛效轩上堂审理，叶家霞姑出钱出谋，小狗子燃放礼花鞭炮，贾老道率众大闹公堂，叶萱状告孙一虎讨要欠钱，十三郎免去死罪发配酆都县等等一系列故事，前已说过，笔者就不再赘述了。
长话短说，转眼间，孙一虎过了三七，佟婆子捎话来：夏桂花，一人在家害怕，叫牛二去她家一趟，她有话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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