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的茂城有一个奇特的景观——一城二水，这一城二水并不是一城有两条河水，而是西城、东城有着不同的水质，这西城的井水清冽甘甜，当地的百姓称之为甜水；而东城的井水虽不浑浊却，却十分苦涩，是咸水，当地的百姓称之为懒水，不知是真是假，当地盛传着懒水是酿酒和出豆腐的好水，因此，茂城西城建有几座酒作坊和豆腐坊，这自然也包括着佟婆子的小小的豆腐店。西甜东涩，由此茂城也有了自己独有的行当——送水行。西城的井水尤以玉井胡同前的玉井泉水最佳，沏出茶来，甘甜可口，茶香四溢，从早到晚，到玉井泉打水的人们络绎不绝，送水的小贩拉着水车夜深人静之时到玉井泉装满水，天蒙蒙亮，便拉着水车到东城各个商铺去送水，赶的是个早，图的是个吉利，水能生财嘛，两赢，你得到的是甘甜的泉水，我得到的是亮晶晶的铜钱，皆大欢喜。
佟婆子起了个大早，早饭饭时已过，热腾腾的辣豆腐和香喷喷的芝麻火烧所剩无几了，那个该死的范二子也没来。一辆送水车，响着铃铛，走了过来，送水的老人喊了声“他佟妈，要水不？”佟婆子应了声“送两桶吧。”送水老人说声“好来”，便把两桶清澈的泉水给佟婆子送进屋倒进水缸里，佟婆子把两枚铜钱“当啷，当啷”扔进水桶——这叫你送来财气，我还你铜板——两厢吉利。老人说声“谢了”，便拉着水车向远处走去。
夏桂花穿戴一新，扭着屁股进了豆腐坊，佟婆子迎上前说“不知为什么，今早他没来。”她见夏桂花没言声，又接着说“也许是今天有事，不来了。”夏桂花依然没言声，横着眼睛瞅着老婆子，看的佟婆子一个劲地发毛，说：“我可没想耍你，这个小东西不知为什么今天没来吃豆腐？”
说话间，门外一声“佟妈妈”，进来了范家的臭丫，她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竹篮，说：“您给我称五斤豆腐，再来上二十块油面筋。”佟婆子给她称好放到了篮子里，臭丫说：“妈妈，你记上账，明天给你送钱来。”成没想，佟婆子把脸一沉，说：“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臭丫忙说：“佟妈妈，这是怎么了？我臭丫可没惹着你，怎么又不赊账了？我家还能赊账不还？”佟婆子换了脸子，笑着说：“臭丫，我和你耍笑玩呢，你家姑爷怎么今天没来吃豆腐？”臭丫说：“今天是老夫人的生日，姑爷他一早去办寿礼了，哪有空来吃豆腐？”夏桂花听了，心想“原来是这样。”佟婆子对臭丫说：“叫你姑爷明天一早来还账。”臭丫说：“明天一早他一定来，您就放心吧。”臭丫提着篮子走出了门，佟婆子又嘱咐一声“和你姑爷说明早来还账，别忘了。”臭丫回声“知道了，少不了你的豆腐钱，放心吧。”走出不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心想“这老婆子今天是怎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二就来到佟婆子的豆腐店，佟婆子迎上去，说：“范掌柜，你来得早。”牛二说：“臭丫昨天回去说，你老叫今天一早来还账，我敢不早来？”佟婆子笑着说：“我和臭丫头片子说笑，你也当真？”“多少钱？”“寥寥的，二十五个钱。”牛二还上钱，正要回身出门，忽然，听人喊道：“哟，这位相公好面善，佟妈妈，他是谁呀？”一女子从里屋走出来，牛二回头一看，竟然是朝思暮想的孙一虎老婆夏桂花，只见她头绾飞凤髻，身穿金缕衣，腰紮蓝田玉带，身佩白玉圭璋，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一双丹凤眼高挑着，两个微微鼓起的粉腮白里透红，迎着他走了过来。佟婆子叫了声“哎哟”，说道：“这位可是咱茂城有名气的人物，他是谦祥益绸缎庄的范掌柜。”夏桂花故作惊异地说：“哟，他就是玉珠妹妹的女婿，范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人们都说玉珠那丫头好福气，讨了个好女婿，人长得俊，又有本事，店铺管理得好，原来是你。想不到这么年轻，今年多大了？”牛二惊得心颤肉跳，浑身酥酥的，五魂六魄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急忙回答道：“我今年二十二岁，属大龙的。”夏桂花说：“奴家今年二十三，属兔的，比你大一岁。”然后抛了个媚眼，说：“要说你还得叫我姐姐呢。”佟婆子接过话去，说：“你二人一个是金龙，一个是玉兔，好有缘分。”牛二说：“小的我高攀不上，您老说笑了。”这婆子端过茶壶来，满上两碗茶水，说：“茶不好，范掌柜的将就地喝完茶。”牛二伸手接过，忽然，佟婆子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牛二忙问道：“妈妈，你怎么了？”佟婆子说：“昨晚吃坏了肚子，我便急，要上茅厕，你给我看着铺子，我去去就回。”说着转身出了门，回身将店门关上，一把铜将军把店门锁上了。
夏桂花高挑着丹凤眼，双唇紧闭，鼓着腮，紧盯着牛二，似怒，似嗔，似怨，似恨，看的牛二心里直发毛，他站起身来怯怯地说：“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成没想，夏桂花握起双拳在牛二的胸前一阵乱打，乱撞，娇声娇气地说：“我打死你这个坏东西，打死你，打死你。”
“姐姐，为什么打我？”
“你害的我好苦。”
“我何曾害姐姐？”
“自那日见到你，害得我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像掉了魂似的。”说着，她把上衣一解，露出一片酥胸，“你看看，害得奴家都瘦了。”伸手把牛二搂在怀里，狠狠地来了个“吕”字。
这牛二何曾见过女子撒娇，这夏桂花又是打，又是碰，又是搂，又是亲，他早已丢盔卸甲，俯首就擒，任凭夏桂花收拾了。
“姐姐，我也和你一样，想死我了。”
“真的想我？”
“真的想你。”
她把手往下一抓，说：“这行货，想不？”
牛二说：“也想。”
“既然想，还等什么？”
牛二一把抱起夏桂花来，进了里屋，放下门帘，放到炕上，解衣宽带，自行云雨了。
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佟婆子掀开门帘进来，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牛二大吃一惊。佟婆子大声说道：“好呀，好呀！我请你们给我照看店铺，不曾叫你们来偷情，做这龌蹉事儿。孙一虎要是知道了，必定连累我，还不砸了我的店铺，要了我的老命，不如我先去告诉他。”回身便走。
牛二扯住裙儿说：“佟妈你且饶恕。”
夏桂花也说：“佟妈妈你小点儿声。”
佟婆子笑道：“若要我饶恕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
牛二便说：“休说一件，便是十件，小的也依您。”
佟婆子说：“你从今日为始，瞒着你家婆娘，约你便来，莫要辜负了桂花对你的一片真情，若是约你不来，我便对你婆娘说。”
牛二说：“只依着妈妈就是。”
佟婆子又道：“桂花，你自不用老身说得，这十分好事，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我心，也要对你那老公孙一虎说。”
夏桂花说：“你自管放心，不就是送老衣嘛，能值几个钱？我拿得出，绝不失信。”
时间不早了，店里自然还有事要做，牛二对夏桂花说：“姐姐稍坐，我先回店了。”整整衣冠，出门而去。佟婆子在后面喊了声：“你应的话，莫要忘了。”牛二并没答话，低头而去，一路上心想“今日之事，是二人做的圈套，我叫人放了鸽子。”虽然有点儿后悔，但想起夏桂花那如花似玉的容貌，娇柔的身段，床上的功夫，又恋恋不舍，似乎也值得，“事已如此，后悔何用？和她玩一天算一天吧！”。
见牛二走远，佟婆子对夏桂花说：“你这雌儿好手段，三下五除二，就叫你拿下了这个雏儿。”
自那日起，牛二逢约必到，和风情万种的夏桂花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常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知道了，只是瞒着孙一虎和范玉珠二人不知。
这正是：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
心里能有几分把握；
来来往往，你你我我，
谁人知道最后结果。
一时欢笑，一时寂寞，
一生相伴最为难得。
问不出为什么，
止不住你和我，
心甘情愿遭受折磨，
哎，一天一天如此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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