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内。
秦赫看着几年不见的何东，认真地思索了他的问题，答道，“华尔街风声鹤唳，国内环境却是大好，我这次回来，应该是不会走了。”
何东笑着点头，“嫂子人呢？虽然是摩根大通的女强人，总要夫唱妇随吧？”
秦赫摇摇头，表情淡然，“分手了。”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悲伤的痕迹，“她比我早回来半年，现在已经入乡随俗，干得风生水起了。”
何东愕然了一下，“怎么……”
一对同样优秀的情侣，一个是哈佛商学院精英男，一个是达特茅斯金融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早就听说要在国外结婚的，居然分手了。
何东满腹疑问，刚想切入正题时，视线一滑，就见到窗外，对面大街上，一个中年妇女粗鲁地撞开了一个正欲上出租车的年轻女孩，对方被她撞得撒了一身的咖啡，肇事人却坐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那个狼狈的女孩对着车尾跺脚生气。
他的眼眯了起来，那分明就是几个月不见的江小裴。
她唇上柔软的触觉带着清冽的酒香，仿佛依然清晰如昨，何东看着窗外蓦地沉默了。
秦赫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对面街的小事故，狼狈的女孩子背对着他们，明显恼怒，踟蹰了一会后，还是迈步向这边走来，只是长发遮脸，看不清样子。
看来是要重新过来买咖啡了。
何东突然站了起来，“哥，我看到一个老朋友，我先出去下。”
秦赫笑笑，表示理解。
何东直接把进门的江小裴堵住了，亲热地叫她，“小裴。”
江小裴被泼了一身，心情正糟糕，乍看到冤家一身清爽出现在门口，笑容都是僵的，“何东啊，好巧。”
何东关切地看了看了她沾上咖啡渍的工作服，替她抱不平，“那臭三八撞了你，我看到了，你这样怎么上班啊？我陪你去商场再买一身吧。”
“不用不用，”江小裴有点头痛，总不能让何东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替客户跑腿的小角色，“我赶着回去上班，单位里有备用衬衫。”
她看了眼手表，这一耽搁，恐怕不能在规定时间里赶回去了，心里有点急，“我们改天再聚，你让让，我这赶时间。”
何东却并没把她焦灼的语气放在心里，只当她又在找借口避她，“那下班后我们一起吃个饭？”
江小裴略思索了一下，“那叫上娜娜吧，我得向你们俩道个歉。”
提到“孟娜娜”，何东的脸明显一沉，口气生硬了很多，“今晚就我跟你吧，我有事找你帮忙。”
江小裴狐疑了一下，她能帮他什么，只能点头，“好，下班了再联系吧。”
看了眼手表，又过了两分钟，“我赶时间。”
何东只好往边上让了让，她刚要进去再点餐，没想到服务员已经周到地把她重新要买的咖啡和甜点递了过来，“小姐，这是你的东西，请拿好。”
江小裴一头雾水，她这还没点呢？她马上把目光投向了何东，何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秦赫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背对着他们悠然自得地敲打键盘，心下了然，回头冲江小裴灿然一笑，讨好道，“你看我想得周到吧。赶紧拿了走吧，晚上我来你们单位接你。”
“那谢谢你了。”何东能体贴成这样，江小裴心里涌起巨大的感动和微微的苦涩，红着脸接过那袋东西，道了再见就急急走了。
待江小裴走了，何东拉过服务员问，那服务员指了指秦赫道，“是那位先生嘱咐的，说小姐问起来的话，就说是你点的。”
何东再次坐下，看着对面沉稳泰然的秦赫，笑道，“哥，真有你的，刚回国就让我欠你人情。”
秦赫款款一笑，“看你烧柴的动作太磨叽了，帮你添个柴而已。怎么？还没追到手？”
何东见他明显是误会了，也不急于解释，只是避重就轻道，“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我有女朋友，到时带过来给你看看。”
秦赫抿了口咖啡，“好啊，倒是好奇你小子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也就那样，大小姐一个，忒难伺候。”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的折磨。”
“哈哈，哥，这个形容有意思。那不行，我也得折腾她。”
“男人自有征服女人的手段。”秦赫的话说得暧昧无比，何东一点即通。
话题很快转回到正事上。
何东见他桌上一堆文件，按耐不住问，“哥，回国以后什么打算？我爸那……”
他欲言又止，秦赫又怎么不知道他想问的什么，也不打算隐瞒，“一个师兄邀我过去，我已经答应了。我比较看好他的这个行业，他的这项技术在国内几乎是空白，国外也刚兴起，大有可为。”
相比何东初出茅庐的生涩，秦赫的眉宇间是成熟青年才有的自信和内敛，“技术和市场并重。我这个师兄是个搞技术的，没什么管理经验，还是需要这方面的专业经理人。”
何东明白过来，心里暗地佩服，“那你师兄多半是三顾茅庐把你请来的吧？给的什么优渥条件？”
秦赫笑了一下，“你猜猜。”
何东同样聪明，“哥你可不是会给人打工的角色，你师兄拿多少股份来换的？”
秦赫笑了，做了两个手势，云淡风轻地说，“少是少了点，不过不好意思欺负技术宅男，在哈佛的时候，他借我一床被子睡，自己披着厚大衣抖了一夜。”
“哟，这床被子可真贵啊，你俩没什么事吧？我瞧着你俩是要走上什么弯路了啊。”
“臭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何东哈哈一笑，“国内腐文化当道，哥，你可要入乡随俗。”
秦赫扫了眼周围，正与不远处的服务员小姑娘的目光对上，他微微一笑，对人家放了个电，对方小姑娘害羞地转开了视线，他无奈，“全世界的女人都在腐。”
何东点头，言归正传，“不过哥，15%少了点，外界不是说你们商学院出来的都是豺狼虎豹吗？”
秦赫摇头，“技术是核心。对于即将上市而且回报率高的新兴产业公司来说，这15%也是个令人满意的数字了。”
他啜了一口咖啡，英俊硬朗的脸上是老狐狸般的笑容，“说到底，我还是商学院里的好心坏人。”
上市公司？何东愕然了一下，好家伙，那师兄可是出大血本请秦赫回国，难怪他会放弃美国上百万年薪的中层管理工作，亏他刚才还夸他不够狠，原来是太狠了，果然是美帝商学院出来的冷血精英。
两人各怀心思，轮到秦赫问，“你呢？什么打算？准备一直在基金公司干？我看何叔可没那耐性任你在外头飘。”
“我才不理老头呢。”何东一脸任性，“哥，我准备辞了，做专业操盘手，请你支持我。”
“操盘手。”秦赫咀嚼这三个字，幽幽道，“A股市场可是全世界安全边际最低的市场。”
“风险与机会并存。”何东年轻的身体里蕴满豹子一般的勃勃生机，“而且……我只看到了机会。”
秦赫笑而不语。
江小裴马不停蹄地赶到营业部马先生的超大户室时，人已经喘得不行了，营业部大BOSS吴总站在紧闭的门口，看到她来，脸色阴沉地把她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瞟了眼她衬衫上已经半干的咖啡渍，不满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江小裴默然，然后眼睁睁看着吴总变了脸似的，前一刻脸上还堆着阴沉，下一秒就微笑满面地推开了房门，声音也带了殷勤，“马总，来来，下午茶时间到了。钞票要赚，人生也要享受的嘛！”
然后大门砰得一声，将门外的江小裴隔绝在外，只听“涨”“跌”“多”“空”的字眼从门内陆陆续续传了出来，江小裴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下午看盘结束，开了个总部的视频培训会议，江小裴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何东提前打电话过来，他今天不需要加班，五点左右能准时过来下班接她。
不知道怎么的，江小裴的心情带着几分不安，又有几分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待。
到了约好的时间下楼，她见到何东正和前台的孙恬恬聊得投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这家伙怎么到哪都要招蜂引蝶？
孙恬恬是整个营业部嘴巴最不严的，一件小事被她知道，短时间内就会传播地营业部无人不知，是名副其实的人肉电台。
江小裴生怕她把自己在营业部的不堪处境告诉何东，吓得赶紧走上前打断二人，说，“何东，我好了，走吧。”
不待孙恬恬说话，她就先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明天见了恬恬。”
提前堵了她的嘴巴。
不过似乎她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等两个人走到街上，何东看她的目光与平时明显有了不同，那目光里有同情怜悯，一如既往的没有她想要的迷恋。
她故意与他拉开距离，从毕业走出学校的那一刻，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路，他们之间，只会渐行渐远，直到成为对方眼里熟悉的路人。
她默然无语，谁知身体一沉，何东突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吓得她惊诧地回头看他，像是受惊的小鸟，凶巴巴的，“你干嘛？”
何东沐浴在残阳下的脸泛着慵懒的笑意，朝她眨眼，“你这傻女人，果然没我罩就不行啊。”
江小裴有所无所遁形的感觉，羞得一把甩掉他的手，“你以为你谁啊？姑奶奶才不需要人罩。”
她知道何东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死鸭子嘴硬，“你别听人家胡说，我现在如鱼得水，混的不知道多好。”
也许是心虚作祟，她越走越快，何东无奈地追上拉住她，捧起她故作坚强的小脸，“你这家伙，在男人面前适度示弱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江小裴望着这样真诚的何东，满嘴的苦，她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何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他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孟娜娜，却每每这样亲昵地对待她，她一拉开距离，他便靠近一步，直到把她逼到了悬崖。
五个月不见，她的心情几乎要平复了，没想到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他就那么喜欢这三人游戏吗？
“我干嘛要示弱。”江小裴心里有点鄙视，一把扯掉他的手，“我只对自己的男朋友示弱。”
何东在她身后果然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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