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旷的大街上,殷木蜷缩着身子藏在墙角。 初夏跑过去,这才发现他早已烂醉如泥,这满巷的酒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殷木?殷木?”初夏唤了两声,他手里还拽着酒壶不放,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眸底的光影似清波般澄澈,却又那般悠远,眼角流露出的每一寸光缕,都似能一眼看尽这万丈芳华。
初夏有着片刻的失神,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那个孩子气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神情。
“锦儿?”
他心心念念都是锦儿,看到谁,都是樊锦的面貌。殷木忽然紧紧钳住初夏的臂膀,万分激动,这一刻,他憔悴枯萎又乞求般的表情将初夏狠狠刺了一下。
“锦儿?为什么要答应嫁给白无殇,为什么?这算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啊?”
“你说锦儿嫁给了白无殇?”
初夏闻言,震惊不已。殷木痴痴凝望着她,眼底闪动着破碎的光,他没有回答,像是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我没用,我没有拦下我爹。是我太过于强人所难,我以为我那么做你就不会报仇,可是锦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停地诉说着内心的无奈,眼中那些破碎的光点一点点聚拢,那些苦痛与挣扎,渐渐聚成一团火焰,烧得狂烈幽深起来。
初夏手臂被捏得生疼,她企图挣扎开,却越是退缩,他便钳得越是用力,“殷木,你醒醒,我不是锦儿,你看清楚,我是初夏呀!”
殷木的心千疮百孔,他只觉得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心上一下又一下地插着,刺得他好疼好疼。
初夏看着这样的殷木,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轩辕雪陌有给她讲过关于樊锦全家被杀的事,这事有蹊跷,轩辕雪陌到现在还在暗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但圣旨是真的,当时老皇帝被李渊囚禁在乾清宫卧病在床,下令让华公公偷偷出宫将圣旨带出,要将樊盛全家斩立决,殷木的爹接到圣旨时有认真核实,上面的确是老皇帝的字迹,要他和神侯府一起执行命令。
事情的疑点就出在这里,老皇帝一直对白无殇贪污渎职的事儿耿耿于怀,可苦于找不到证据,一直在暗查中。就算老皇帝要查办樊盛,也不会让白无殇去啊!
当时十七杀血洗樊府,殷木及时赶去现场才救下樊锦,樊锦当时在现场见到许多身穿飞鱼服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她认得那是十七杀,十七杀是白无殇的人,樊锦一心以为是白无殇暗杀的她全家。
由于当时是殷木他爹和十七杀一起执的令,所以殷木就没有将实情告诉樊锦。
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居然演变成了这样,她离开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事情竟出现如此大的转变。
樊锦那丫头哪儿是白无殇的对手,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思及此,初夏万分焦虑。殷木晃了晃头,他松开初夏,几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身来。
“初夏?”
“嗯!”初夏回应,看着殷木摇摇晃晃的身子,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不料被殷木一把挥开。
他冷哼一声,心中愤怒驱使他猛地将酒壶砸烂在地,在清晨发出“哐当”的破碎声,格外响耳。
他动了动唇,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弧度,淡淡道:“初夏?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我不管你是自哪儿来,劝你还是省省,知道那些自称是初夏的冒牌货是如何惨死在摄政王手里的吗?”
初夏一愣,她看着殷木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阴森可怖之极,让她打心底里发寒。
等她恍过神来,殷木早已摇摇晃晃地远离了她。
倏忽,一道凌厉的杀气从身后袭来,狰狞地划破了和煦的清晨。
初夏眼波流转之际,已然提高警惕,她转过身子,顷刻间,静谧宁和的小巷从天而降出上百个锦衣卫,个个脸上面无表情。
一时之间,空旷得小巷被装得满满的,白石小路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可谓大煞风景。
“没想到今天出任务回来,上天还送我如此大的一件礼物。”玖夜看着初夏,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来,那笑意在初夏看来简直就是催命符。
初夏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发现那挺拔的身影在晨曦的昏暗中渐渐显现出来,轻缓的步履,孑然挺拔的身姿后跟着一大波锦衣卫。他镇定地有些过分,像是地狱来索命的鬼怪,就连举止也稳妥得不见一丝涟漪。
“玖夜?”初夏眯了眯眼睛,呢喃出声。只觉那缓步而来的玖夜让她心骤然提起,那将她紧抓不放的眼神,黝暗深沉到似忘川河水,悄无声息的萦绕出勾魂摄魄的力量,令人神魂俱颤!
初夏放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此等以一敌百的势头,让她心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未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玖夜抽出手中剑刃,向初夏直攻而来。
一时间,小巷成了战场,打斗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两人一逢头,皆是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身后几十个锦衣卫,本是信心满满地看着他们的头领是如何收拾这女人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招下来,那女人非但没有半分示弱,姿势反而越来越猛,竟将头领手中的剑都缴了去。
一个闪身,两人距离拉开,初夏剑横头顶,一身白衣颇具威严之气。玖夜紧绷着脸以手为刃毫不妥协,看起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两人小心翼翼地紧盯着对方,皆在等待对方破绽展露的那一刻。
初夏体内的异能,以前只有在她遇见危险时,才能自动反击。而现在,她在百花宫待了些时日后,已能完全驾驭这异能,随时随地,呼之欲出。
瞬时,两个身影同时一闪,只见一片刀光剑影,初夏挥舞着手中剑刃步步紧逼,她眉眼含怒,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她一剑刺向玖夜的那一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何不任由玖夜将她抓进神侯府,以此将计就计,找到樊锦的几率就多得多,将那丫头救出来。
思及此,她手上一顿,一秒钟的空档,玖夜反攻回去,一掌拍在初夏腹部,顿时血喷如注。
再次打斗时,攻势凌厉的初夏明显慢慢变缓,逐渐被玖夜厚重的拳风压制了下来。
凶狠的剑气在巷中来回席卷,伴着刀剑相撞的声音,两人打斗旋起的急风,卷起漫天的灰尘。
只听得一阵爆裂声响起,打斗声在满天灰尘中戛然而止,待灰尘渐渐沉落消散,众人只见手握长剑的初夏半跪在地,她单手被玖夜反剪在背上,狠狠地看着气定闲神的男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所有人意料,初夏战败在玖夜手上,被轻而易举地制服,带进了神侯府。
寂静的神侯府,宛如在沉睡之中,仍未苏醒。天才刚刚放明,无数锦衣卫守在府内各处,就连小小的一条走廊,都站着十来个卫士。
晨曦的雾霭,飘浮在亭台楼阁之间,浮云犹如巨大白鸽的翅膀将大地笼罩,天地皆被蒙上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朦朦胧胧。神侯府四处皆是喜庆的红,如此穷奢及华的府邸,早已褪去白日的喜庆,透着几分容华退散的宁静。
在这万籁惧寂的夜里,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磨刀的声音,划破这寂静。刀刃摩擦石块发出的星火,像是镶嵌的金边,闪烁着无声静默的流光。
白无殇仍穿着那身红稠似血的喜府,坐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一下又一下地磨着他拿来的那把大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整个院子,各处都是守夜的锦衣卫,但却硬是给人一种空荡感。屋檐下的红灯笼在晨风中翻动着,格外惊悚。
玖夜一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天将亮未亮,此情此景,看的连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爷。”
“交代你的任务完成了?”
“回爷,成了。”
“嗯。”
“爷,属下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初夏,顺道将她活捉了回来。”
语毕,果然,白无殇的眼神徒然一亮,手上磨刀的动作也随之一停。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单膝跪在自己跟前的玖夜。
“你说什么?”
“属下在回府的途中遇见了初夏,便将她活捉了回来。”
“此话当真?”白无殇半眯着眼睛,仍在对玖夜的话发出质问。
初夏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在陌王府的那一夜,她一个人伤了李渊无数精兵。一招一式,已是到了无人可与之匹敌的地步。
不,那哪里是武功,分明就是妖法,居然能用意念杀人。
他不是不相信玖夜遇见初夏,而是不相信玖夜能将那样的一个女子制服。
轩辕雪陌又想搞什么鬼?
不,自从陌王府被毁的那日开始,他便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初夏,依他的性格,就算是想设他圈套,也定然不会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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