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离开落仙水榭后首次尝到了御剑而行的滋味,既叫他欣喜若狂,又让他痛苦难当。
踏剑翱翔,木子只觉自己如那鲲鹏展翅,天地之间何处去不得?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看着身下广阔无垠的大地,山川如草木,城镇如瓦砖,人如埃尘,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心中豁然开朗,在月山宗的遭遇中遗留下来的郁气被一扫而空。
可好景不长,随着几人飞离落仙山的地界,李道一带头将御剑速度陡然一提,站在楚小川身后的木子明显感觉到脚下巨剑一颤,然后他苦难的日子来了。
随后的几个月里,木子根本没有闲心思欣赏沿途美景,仅是站在楚小川身后,在彻骨寒风中苦苦维持着平衡,不让自己从剑上跌落,仅是这样他便已是用尽全力。
每次站在楚小川身后他都被吹得欲仙欲死,直到嘴唇乌青,四肢颤抖,身体已无法保持平衡,只能死死的抓着楚小川,可即便这样,李道一和楚小川也没有因为他的缘故而停下歇息,有几次他更是直接从剑上跌落了下来。
没错,御剑而行这等仙人作派确实很惬意,一览众山小确实也让人心旷神怡,可木子想要的却不是这种苦不堪言的折磨,所以到后来木子是真的怕了,宁愿自己靠着两只脚走路,也绝对不要乘上楚小川的巨剑,他发出了反对和拒绝的声音,却淹没在李道一的冷眼和楚小川虎臂之下。
三个月后,李道一和楚小川带着木子回到了云山宗。
木子一路遭遇使得他对于云山宗已是有了不小的抵触,可当他见到云山宗壮阔的山门时,心中突然生出几丝庆幸,似乎觉得能见着这等人间仙境,即便受到几月的“欺凌”也不算亏得太多。
云生七峰,皆立于云海之上,这便是西境三大仙宗之一的云山宗。
还未等木子将七峰辨认清楚,两人便带着他入了其中一峰,只是他们没有去山顶,而在围着山腰绕行,正当木子出声询问时,身前的楚小川突然扭身将他衣领一提对着云雾丢了出去。
木子顿时慌了神,在空中张牙舞爪,在穿过几朵云床后,重重摔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大个子,你难道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把我放下来,每次非得要用丢的?”木子起身怒骂。
如果此时有其他云山宗弟子在场肯定要被木子的态度惊掉下巴,楚小川是何人?那可是天珠峰掌座,更是修炼界的楚疯子,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
楚小川哈哈大笑道:“叫师叔。”
木子冷哼一声将头撇开,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再与楚小川言语。他这一路上不仅饱受了寒风之苦,与这巨汉同吃同住,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晚上鼾声如雷也就罢了,吃饭便吃饭还喜欢不停的讲话,每次都得喷他一脸。
可人在屋檐下想想他也便忍了,可这货脑袋不好使,偏偏还总是变着花样想让他叫师叔,凭什么?每天害得他欲仙欲死,吃不好睡不香,到头来还要笑着脸喊一声师叔?你那脑袋瓜也配?
木子二话不说当面表明了立场,可这楚小川想到什么便去做,根本没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有一次几人在小镇城中歇脚,他正在房间睡觉,楚小川喝得伶仃大醉,进了房间便开始发疯,将他抱在怀中让他叫师叔,不叫便不撒手,一双虎臂如铁钳一般越压越紧,把他勒得出都喘不过气,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得认怂,小声的叫了一声,可楚小川还是没有将他松开,他抬头看去,发现这货居然睡着了?
于是他在楚小川的怀抱中挣扎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后,楚小川将晚上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气得他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自此之后,他便不再给楚小川好脸色看,认定了他便是个没脑子的怪物。
看着木子生气的模样,楚小川哈哈一笑,来到李道一身旁,笑道:“你瞧你这徒儿,翻起白眼来和你当年一个德行,我倒是瞧着挺顺眼的,可师兄为啥这一路上不提收徒的事,搞得我想让这娃儿叫我一声师叔都忒麻烦。”
李道一远远的瞟了木子一眼,说道:“难道你是因为他翻白眼和我当年一个德行,所以你便故意戏弄他一路?这么看来,你倒挺恨我的嘛?”
楚小川缩了缩脑袋,说道:“师兄真会开玩笑,呵呵呵”
李道一拍了拍楚小川的肩头,后者战战栗栗。
“我那还有十几坛子好酒,回头到我那里去取,不过”
“凝血丹的事,包在我身上!”楚小川眼睛一亮,随后赶紧驱动脚下大川溜之大吉,生怕李道一再次提起他故意欺负木子的事,云山宗有谁不知道李道一除了是西境第一剑师,也是出了名的护短狂魔?尤其是对他那几个徒弟。
虽然他收的徒弟似乎各个都不成器
楚小川灰溜溜的逃走,李道一也未作停留,踩着黑匣朝峰顶飞去。
俩人离开,木子这才少了些拘束,打量起身处环境,刚才被楚小川丢下来时,他便发现自己并不在山上,而是在一块悬在空中的巨石上,他沿着巨石边缘走了一圈,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将我丢在这里便不管不问了,这不明摆着是间牢房么!”木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木子收回目光,悬在空中的巨石地面好似被刀切过一般极为平整,甚至还铺上了泥土,种植有一小片竹林,旁边有间屋子,屋前留有一片空地,古怪的放置着几块怪异的石头,整个周边环境一目了然,要不是整块巨石都是悬浮在空中,哪里看得出这里属于三大仙宗之一的云山宗,简直和山间猎户所居没什么两样。
眼前的一切让木子仿佛感觉又回到了冻寒山脉中的那间铺子,只不过这里没有刺骨的寒风,只有无尽的云海。
木子将木门轻轻推开,还未等他走进屋子,灰尘便从屋檐上掉了下来,被他吸入口鼻引来一阵咳嗽,这间屋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居住了。
木子没好气的又骂了一句,转身来到空地上呆望云海。
从落仙水榭到云山宗三个多月,木子在楚小川口中打听出了很多事情,其中便包括他俩人的身份,虽然楚小川说的大多都是实话,但木子根本不信,且不说楚小川口中的天大本事,光是整天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得的人本身便不靠谱,说出来的话还谁敢信?
后来,木子将楚小川的话仅当故事来听,从不当真,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并非完全因为楚小川说的话很虚,更多的是因为木子的戒心。收徒?如果你李道一和那黑袍老人是一个德行那我木子有几条性命敢陪你们玩?
虽然一路上两人仅是在赶路一事上为难过他,其它时候便当他是个小跟班来使唤,虽然吃了些苦,可并没有威胁到他的性命,可事实上他的性命确实是掌握在这两人手中,这让木子心存戒心的同时更感到不安,随着旅途终点的临近,中心不安也变得强烈起来。
这不安的源头正是李道一。
木子曾有几次机会与李道一独处,也曾有过几次简单的对话,可一旦他问起他们会如何处置他时,李道一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直接走开,总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如果说楚小川是怪物的话,那么李道一也差不了多少,怪人一人。
如今倒好,怪人还真是有怪人的行事作风,竟是直接将他丢在这座“孤岛”上不管了。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木子也顾不得流连于眼前的淡金云霞,朝屋内走去,他要在太阳下山以前将屋子收拾一下,至少能睡上一觉。
伏鸾峰,云山宗云上七峰之一。
伏鸾峰虽然和其他五山一样,拱卫着中心的天一峰,但和其他的山峰比起来显得极为冷清。
将木子丢在竹居便不管不问的李道一,直径驭匣落在了建于山顶处一座院落中,对于连个鬼影都见不着的冷清他已是习以为常,将剑匣随意丢弃在一旁,急冲冲的朝屋内走去。
脚下虽急,但李道一手上却极轻,房门被他轻轻推开,一道倩影落入眼中。
“我回来了。”李道一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女子转头瞪了李道一眼,放下手中针线,气道:“傻笑个什么劲?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李道一也不还嘴,缓步来到桌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始至终一副笑眯眯的贼样。
女子黛眉微皱,疑道:“莫非你又捡了一只“小猫小狗”回来?”
“怎么能把我收的徒弟比作小猫小狗呢?那我成什么了,再说了,他们师娘前师娘后的叫着,你不是答应得挺高兴的么?”李道一还嘴道。
“你”女子一时气急,竟是忘了要说的话。
李道一赶紧坐到女子身旁,抚着女子背脊,赶忙开口道:“别气,别气。惠儿苦心,我李道一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楚得很,这次捡回来的“小猫小狗”绝对应该是个好苗子,肯定能在宗门小比上给老子争口面子。啪啪啪,打那些噪舌的老家伙的脸。”
李道一的话让女子有些哭笑不得,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哦,原来西境第一大剑师也晓得丢人两个字怎么写哦。奇怪啊,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也不等李道一接话,冷哼一声,伸出玉手,冷声道:“拿来。”
李道一乖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放在女子掌心,盒中正是从黄耀史那讨要来的驻颜美容丹药。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下次见到曲清你可要客气一些,别摆出一副臭脸,给外人看也就算了,曲清她是外人么?”女子开口道。
“天地良心,我躲都来不及躲,哪敢给脸色她看!”李道一苦道。
女子展颜一笑,面如桃花,似乎想起些什么,收起笑容,疑道:“怎么?新收的徒儿不用来拜见师娘了么?”
李道一收起笑脸,平静道:“丢进竹居了。”
“竹居?”女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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