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屋檐下,他双手抱着头,看着雨帘从屋檐披落,洒在地面,发着呆。
……
“儿子,你妈以前可也是有钱人家,可不知怎么的,瞎了眼,看上了你爸。”
“那为啥咱家现在没钱了呢?”
“不是给治眼睛了吗?”
……
小时候,唯一的玩物就是他娘那陪嫁的木马,某一天,他爹童心大起,抱开骑在木马上的他,他傻愣愣地看着他爹抱开自己,然后又看着他爹傻愣愣地搓了搓手骑上木马,他爹自己坐上了木马,一句“驾!”还没吼完,木马散了架,他爹一看儿子眼神,不好,马上要哭了,他立马抢先扑倒在木马上,“嗷嗷”大哭了起来,“呜呜……木马坏了……”
儿子忍着眼泪,都快哭出来了,盯着他爹看了一会儿,缩回了眼泪,然后安慰道:“爹,别哭了,我们不要了……”
后来,据说,他爹差点被打个半死,被他娘打的……
……
庭院中有颗树,每至秋末,庭院里会堆积树叶,此时,一家人会坐在庭院石桌旁,他们也不说话,坐在一起,仿佛要一直到天荒。
某天,他爹突然说,“三儿,去拿扫帚扫扫庭院堆积的树叶。”
那时他还小,走路都还走不稳,奶声奶气的,吧唧吧唧嘴,先是想也没想就去了,后来扫了一趟,累着了,摇摇摆摆就回来了,探头探脑的,奶声奶气问,“爹,我扫地,那你呢?”
他爹撇开头,没说话,有点尴尬。
他娘突然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当时突然静了静……
后来,每至秋末,他和娘依然坐在庭院里,看着树叶飘落,庭院每次堆积树叶,都会有一个男人在哭着扫着地……
……
有一次和他爹去外公外婆家,他娘前几天就去了。
以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力来说,路途也说不上多远,可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可着实不易。
走了一会儿,他累了,问他爹,“爹,还有多远?”
他爹也敷衍着,“快了快了!”
又走了一会儿,“爹,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
“前面?”
“前面!”他爹肯定地说。
咬了咬牙,又走了许久,幼稚可爱又懂事的他偏头问,“爹?”
他爹催促着,“快点儿,到了外公外婆家,有糖果吃!”
在他记忆中,糖果是一种吃起来明明不知道什么味道,但是很美味的东西,他想吃糖果。
于是又走了许久,每次孩子问,他爹都会找各种理由来敷衍他……
后来终于到了,他爹让他叫着娘,他娘听见声音从屋里和外公外婆一起迎了出来。
不知怎么的,他就哭了,他娘急忙跑到身前看着他,他嚷着说脚疼,他娘抬头看见了他爹的脸色不对,顿时就明白了。
他坐在外公的太师椅上泡了泡脚,摇着太师椅就睡着了,却也忘了他爹的“承诺”。
而他爹,他爹差点被他娘打断了腿……
……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雨下得小了,他站起身,伸出手接了接雨,转身回了屋里,拿出一把油纸伞,用手轻轻抚了抚,这也是娘当年的嫁妆之一,这些年来一直不怎么舍得用。
以往在村里总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孩子,不论雨下得多么大,他总是像没伞的样子淋着雨飞奔,穿过一条条小巷,回到自己的家。
破天荒的,他轻轻的撑开了油纸伞,像是羞涩女子初倾心,然后他看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笑一声,踏了出去。
想起有那么一天,他像以往一样起得老早,打开房门后就蹲在侧旁掰开柳枝准备漱口,他娘在身后摸了他一把屁股,说道:“小伙子长得不错啊!”他全身一颤,差点咬断了柳枝,然后他娘狂笑跑回屋里对他爹说:“儿子没说我是神经病,老头儿你输了!”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某天蹲在学塾墙角下,听得学塾有个先生曾说,“所遇不故物,焉得不速老?”
不懂,但他有时也想过,焉得不速老?
在他的印象中,爹娘身体一直很不错,可是突然在某一天,他娘,满脸皱纹,随即,他爹,苍颜白发!
……
酆都曾有那么一天,百万之众挡不住一身白头,十八众被杀得落荒而逃,此后地府千年,百万众再无戾气,十八众一蹶不振!
酆都城门由黑铁玄石打造而成,重至九千五百斤,可在这些年来的修修补补中,唯有一掌一洞一剑痕无法修复,那一掌,滔天妖气,震碎了酆都城门,那一掌,震得酆都方圆百里“天摇地动”,那深陷城门的一掌,时至今日,怨力夹杂着妖气仍是不得消散。
有阴灵称之“天妖”,阎王称之大妖。
阎王忆之,噩梦惊醒,小鬼忆之,魂飞魄散!
……
他曾酆都城门刻字,他曾问那阎王,焉得不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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