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山的绿桑,终于在姐姐婚礼的前一天回到家。
不过身为大夏王朝不小的世家,这个家和常人不同,是一片不小的山庄。庄内分园林,建筑群,还修了左右两方不小的湖。园林叠山理水,青竹翠柳,一片葱郁碧绿。其中,又有亭子回廊露出些许棱角,别有一番逸致。
建筑群以三座三角屹立的大殿为中心,分散四周。大殿辉煌雄伟,小院别具一格,可见匠心。
湖泊在园林中,离建筑群也不远。湖水清澈,种植了大片莲花。此时莲花盛开,也是一番美景。湖中有亭,亭上有人。
由山庄门口而进,先是园林,如在城中到了山中。一条康庄大道直达三殿,两侧每隔不远便有假山。除此之外,是如人体脉络在园林之中的小径。小径铺以鹅卵石,两旁栽种了翠柳,人从中走过,翠柳拂面。
在小径悠然行走,如通幽境,实则走着走着,豁然开朗,到了湖边。湖边绕湖种了珍贵树种,再往内,修筑了地砖铺设的大道。沿着大道往山庄中心走,亦可到达大殿。
三殿以正中为首,两侧稍后为次。平日里,大殿一般只是供奉先人灵牌,除了清扫灰尘的仆人外少有人至。
但现在,绿扶将要出嫁,这里人影幢幢,忙着各种装饰点缀,一片喜气洋洋。一切事宜,都基本准备妥当,只待翌日,便可大摆宴席。
而就是在出嫁前一天的正午,绿桑回到了家中。顶着炎炎烈日,站在大殿门外的空地上,叉着腰,像个男人一样大放豪言壮志:“这婚事,我不同意!”
且说,此时绿桑的爹娘正在大殿内亲自检查婚礼的准备事宜,一个是精壮男人,一个是风情万种的妇人。本来就被成亲这事搞得焦头烂额,一听到这声音,一个酿跄差点跌倒。
厉声吩咐那些惊愣的下人继续忙活,二人相伴走出大殿。
脸上堆起了欢笑,和和气气的走过去道:“绿桑啊,你可算回来了。这是你姐姐的婚礼,可别闹腾。”
绿桑大声道:“我不管!姐姐又不喜欢那姜家的世子,干嘛非要嫁给他!”
绿桑的父亲绿权身为一家之主,看着这大声嚷嚷的女儿没半点脾气,好声好气的解释道:“那姜家世子文武双全,知书达理。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单是从订亲到现在等了你姐姐十年,就可见真心。再者说,姜家是咱大夏王朝的几大世家之一,能嫁过去是你姐姐的福分。这姜家世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又对你姐姐一片痴心,足够了。”
绿桑指着父亲的鼻子斥责道:“我看你就是见人家大业大,想靠姐姐牵线为这个家带来更大的利益。我告诉你,你怕姜家,我可不怕。姐姐喜欢的人是大师兄,咱众生派可不怕他姜家!”
绿桑的母亲看她这般指着自己父亲的鼻子大声言语,厉声呵斥道:“绿桑,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绿桑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收回了手,叉着手哼了一声。
绿权没有因为女儿这般而生气,绿桑五年前拜师众生派,为的是什么人尽皆知。如此向着她姐姐,为她姐姐着想,绿权心里是高兴的。不过提及这个话题,还是慢慢敛了笑容,缓缓说道:“是,也许以前你姐姐是喜欢莫平生,但现在,怕是也该死心了。十年了,莫平生再没踏足咱们家,你姐也没出家门半步。女儿啊,你知道吗?这次婚期,是你姐姐自己选的。”
闻言,绿桑如遭雷劈,身体僵直。
绿桑母亲秦如水察觉到了女儿的异状,怒瞪了绿权一眼,缓步走过去扶住她,带着她往湖边去,边走边柔声说道:“如果一个男人都不开口,女人还敢奢望什么。你姐姐知道你这几年为她所做的,让我代她与你说声抱歉,耽误了你。面对着你,她说不出这些话。”
绿权在后面看着女儿失了嚣张的气势,反而心疼起来。自小这两姐妹要好,都活泼好动,性格比男孩子还男孩子。现在绿扶是彻底失了那性子,难道绿桑也要变样了?
孩子长大了,就该变了。可父母岂不知这变化中,蕴含多少伤筋动骨的疼痛。
可姜家是什么人?帝国几大世家之一,他们这绿家在他们眼中便是蝼蚁。不过好就好在,这姜家世子对绿扶情真意切,绿扶嫁过去倒是不愁受了委屈。
苦就苦了绿桑,浪费美好的几年光阴,结果还是改变不了她姐姐的命运。
想到这,仰头叹道:“莫平生啊莫平生。”
被母亲扶着走的绿桑听了母亲的话,鼻子一酸便流下泪来,声音哽咽的问道:“娘,姐姐真的不喜欢大师兄了吗?我小时候她可是跟我说过,此生定要嫁给大师兄的。”
做母亲哪儿有不心疼孩子的,看到绿桑这样,绿桑母亲道:“别听你爹胡说八道,你姐姐可喜欢你大师兄了,只是,她心里还有这个家,知道这场婚事不可能一拖再拖了。”
绿桑仰头,双眼流着泪问道:“娘,我不明白!”
绿桑母亲搂紧了女儿,心里阵阵生疼道:“你长大之后,会明白的。”
绿桑又哽咽问道:“那我这几年做的,不是白做了吗?”
绿桑母亲眼中一阵湿润,急忙眨几下,强令自己保持平常语气道:“你这几年没有白费,你让你姐姐明白,她不能再耽误更多人了。”
平日里,嚣张跋扈,二次揍得派首弟子重伤,无数次对莫平生出手的绿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为自己,也为姐姐,更为无法改变的结果。
偌大的世家,却也有偌大的无奈。这种无能为力,最让人伤心。
坐在湖边在母亲怀里哭得精疲力尽之后,她怔怔的看着湖面青莲出神。
这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吗?她与姐姐相差了有七岁,小时候看姐姐那么开心,以为那个一袭白衣的莫平生会成为自己姐夫。没想到,十年前会突然就再也不见莫平生来家里玩,带她们游湖采莲,在山野狂奔。慢慢长大,才知道她们已经分开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但她认定莫平生为自己姐夫,不忍看姐姐日渐消沉,整日闭门不出,她一怒而上众生派,成为了一名弟子,莫平生,成了大师兄。
这五年了,她不知道和莫平生斗气多少次。但是对方不管何时,都无动于衷。直到几天前,收到消息,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放弃师父交付的任务不顾,怒回众生派和莫平生动手。这一次,便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温柔微笑,可是莫平生还是不肯下山。
绿桑没法看着姐姐这样嫁给她不喜欢的人,砸碎酒坛子决定回家大闹一番。可是,当听到这件事是姐姐决定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坚持了。于是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去,不甘和无奈一同袭来。
她终于,再也没有理由去努力了。
哭的精疲力尽后,却反而发现全身轻松了许多。绿桑母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没有安慰,也没有心疼。她只是安静的,坐着陪着女儿。
怔怔看了许久后,绿桑终于开口,毫无情绪的说道:“记得姐姐说过,她最爱看大师兄踏水采莲的身姿。”
绿桑母亲开口道:“是啊,那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平生俊逸身影采莲而归,何等潇洒。抿嘴一笑,绚丽温和,不知吸引多少观湖女子的目光。可他这笑只赠予你姐,连同手中采回来的莲花。现在想来,已经十年没有这种景象了。”
绿桑放眼望去湖边零散的人,这件事她没有印象,但是听人说起过。绿家两片莲海以往是对外开放的,多少人都是想看那白衣采莲才慕名而来。当时这是佳话,在上河城流传坊间。可自从十年前,就不再开放了。现在看来,是爹娘怕姐姐触景伤情,才有意为之的吧。
“二姐!”
远远的,听到远处传来声响,循声看去,是一个身穿合身的紫衣少年。绿权夫妻二女一子,这是绿扶和绿桑的弟子绿山。绿山才十来岁,还是个少年,灿烂的笑着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大喊二姐,高兴全写在脸上。
绿桑从娘亲的怀中抽身,温柔的道:“娘,你先去忙吧,我没事了。等会我就和弟弟去见姐姐。”
秦如水看着这说话风格完全不像绿桑的绿桑,没来由心疼起来。不过还是微笑着,帮她理了理发丝,柔声道:“那娘亲去了。”
说完,起身离开。路上,到了绿山身旁,绿山又大喊娘亲,二人低声说了几句,那绿山点了几下头后,继续往这边跑来。
绿桑也从湖边起身,站在原地笑着看着弟弟。
到了几步外,几步并作一步,一下跳到绿桑面前,开心的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绿桑温柔的替他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跳跃乱了的衣裳,叮嘱道:“绿山,你也长这么大了,以后走路可不能一直这样蹦蹦跳跳,没个大人样。”
绿山开口回答,声音还很稚嫩:“哎呀,二姐,你干嘛一回来就说我。明天是大姐成亲的日子,我高兴嘛!”
绿桑只是笑笑,说道:“走,跟我去见大姐,咱姐弟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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