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广昌与揭心、浘川介在家中商定已毕,专等马之良入套。
揭心二人起身告辞,叶广昌主仆送到门口。门丁要打开边门,揭心忽然想到什么,挥手制止。
揭心:等下,我还有话说。
叶广昌点点头,仆人们识趣走开。院中只剩四人。
揭心:“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那马之良‘坐池子’属于‘锥镖’,徐闯走太原是‘线镖’。凭什么马之良会舍弃自己的主家去帮徐闯?这不合江湖道啊!”
浘川介也点了点头,他亦有相同的顾虑。
叶广昌和庞知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索性给二位交个底。他‘坐池子’要保的人,其实是个鬼。”
揭心一愣:“那就更不对了。既然是鬼,为什么还要保?难道说,有人怀疑他没有死?”
叶广昌笑道:“你猜的不错。这个鬼,有个大仇家。“
二人一惊。
叶广昌神秘一笑:“我干脆说了吧,就是‘老竹帮’。”
揭心大惊:“什么?”
叶广昌点头:“那‘老竹帮’早在十年前就一夜垮掉了。原本已无大碍,只是这个“池主”,想讨心安。这些年‘池子’安然无恙,马之良这个差事,十分悠闲。池主又是一个极宽厚的人。这事儿虽然不合规矩,但只要马之良想帮徐闯,或许‘池主’愿意放人”
揭心:“马之良保的是——福郡王?”
叶广昌不由大惊:“你怎么知道?”
揭心哈哈一笑:“叶大人,咱们又多了一个帮手。且是个强援。”
“怎么说?”
“我敢保证,她会铁了心帮咱们的。”
“是什么人?”
“正是我师妹!”
“她和福郡王,有瓜葛?”
“大了去了。多的不说了,我先告辞。”
揭心亲自推开边门,一脚跨出院外,叶广昌喊住他。一把拉住他的手:“揭老弟,靠得住吗?”
揭心:“你放心。”
叶广昌只得撒手,揭心飘然而去。
盯着他的背影,叶广昌吐了一口气。
浘川介缓缓道:“叶大人,我不清楚你们说的渊源、瓜葛。我只在想,如果他的师妹,和那个什么王爷真的有仇,一旦让她知道了王爷的下落,那她必然要去寻仇的。如此以来,徐闯的事,马之良还顾得上帮吗?”
叶广昌大惊:“哎呀不好。差点误了大事!!!”
叶广昌急走几步,揭心的影子已到巷口,叶广昌冲院子里:“庞知。”
庞知跳了出来:“老爷。”
叶广昌:“快,务必追上揭心。”
庞知:“是。“庞知抬腿就追。
浘川介:“那个揭心去得好快啊”
叶广昌笑道:“四大名偷”嘛。
浘川介:“庞知追得上他?”
叶广昌:“您放心,他可是鸳鸯腿的传人。”
浘川介不解:“鸳鸯腿是轻功吗?”
叶广昌再次色变:“啊呀不好!浘川先生,您请自便”
浘川介点了点头。
叶广昌将衣襟提起来掖在腰间,提一口真气,使出了十成功力,一阵风追了过去。
很快,叶广昌在巷口超过了庞知。
“老爷。我去就行了。”
“我怕你脚慢。”
“我可是鸳鸯腿的传人?”
“鸳鸯腿是轻功吗?”
庞知停住了一愣,叶广昌人已去远。
揭心一口气跑出了七、八里地,早把叶广昌甩得无影无踪。他来到一个池塘边,在一棵大树下面,打探四下无人之后,挪开了花丛,揭去草垫子,掀开机关木板,钻了进去。原来揭心的家,竟然是北郊荒野的一处地窖。
揭心划开了火折子,点了两盏”六宝宫灯“,揭心的家虽然简陋促狭,细看之下,让人啧啧称奇。
金砖砌桌楠木勾边,白玉为床玉玺作枕,名画糊墙,龙袍席地。连衣裳架子都是两株珊瑚树。什么珠玉、宝石、金宝、银宝胡乱堆放一地,视为无物。
揭心取了一个八宝转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自语道:“嘿嘿。师妹呀师妹,这回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可得好好谢你三哥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广昌追到了池塘。他在大树近前停了下来,早已气喘吁吁。无助地看向四方,心里越发担忧起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心悚。这一片空旷地,叶广昌能怀疑的,只能是这棵树。借着月色,他仔细围着大树转了几圈,不放过任何一片茂密的枝蔓,一无所获。
叶广昌脸色煞白,悲从中来:“是朝这里来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叶广昌啊叶广昌,又小看了这个揭心,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轻功???唉!江湖啊,江湖!”
他垂下了高傲的头,刚一转身,见到庞知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已经喘得弯下了腰……
揭心喝了两杯酒,忽然觉得哪里气味不对。拿起酒杯、酒壶闻了又闻。又复躺回床上。鼻子不断抽动着。
揭心自语道:“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他实在想不出家里放了什么东西会有这样的异香。终于放心不下翻身起来,用鼻子四处去闻,忽就见到墙脚银子堆里白花花一片似是个人形,脑袋嗡得大了……
揭心把宫灯举着,一步步走近前,越是靠近,越发觉得香气浓郁。定睛一瞧,一个玉面白衣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揭心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柳絮才字洁躬,直隶人。二十八岁。虽然年纪比揭心小许多,但他拜师在先,故而揭心要叫他“二哥”。柳絮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嘴角微扬,贵气逼人。他长发过肩,戴一朵祖母绿冠,齐眉勒着金抹额,上身一件穿花大白箭袖,两肩压着”凫靥裘”,手捏一个“银鼠镶花”香囊,单翘起一只腿,露出粉白的小朝靴,目光冰冷如刀。
揭心看了他半晌,咽了口唾沫,怯生生:“二哥,您,您怎么来北京了?”
柳絮才:“我来采花呀!”
声如清泉出谷,动听至极。却把揭心吓得扑通跪倒:“二哥明察,这事儿真不能赖我。是那真如意啊他自己满嘴胡沁!”
揭心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悄悄抬眼看柳絮才。
柳絮才柔声道:“真如意是谁呀?”
揭心直起腰来:“一个穷说书的,死了,已经死了。”
柳絮才眨了眨眼睛:“哦,是嘛?怎么死了呢?”
揭心:“死了好,死了好。这种人造谣太多,留着是个祸害。”
柳絮才:“你杀的啊?”
揭心又咽了几口唾沫,勉强道:“不是我,是一个高人,一个世外高人。他光明磊落,武功高强,心胸也开阔得很他杀真如意呢,有两层意思:一是让造谣者自食其果。再者呢,表示他不计较了!!!哈哈哈。”
柳絮才鼻孔一笑:“起来吧。”
揭心起了一半不放心:“师哥,您原谅我了?”
柳絮才:“我那么容易原谅人吗?”
一句话揭心的脸色吓白了。赶紧又跪下磕头。
柳絮才:“先起来。”
揭心颤巍巍站起。
柳絮才的眼睛如宝石一般烁亮,淡淡地:“我这次来,是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揭心连说:“好好好”
柳絮才:“做成了,你的脑袋在,做不成……”
揭心连忙说:“做成,一定做成。师哥您吩咐。”
柳絮才:“帮我偷一样东西,是件国宝。北宋年间的玩意儿了。江湖上传闻它刚从海外回流。名字叫‘虎头盘云五彩甲’”。
揭心蹙眉:“师哥,不是我夸口,这普天之下,就没几样我揭心没听说过的玩意儿。”
柳絮才:“什么意思?”
揭心:“‘虎头盘云五彩甲’?闻所未闻啊!您别被谁骗了”
柳絮才:“放屁!东西是真的,刚刚回国。北宋的东西你也都门儿清?”
揭心:“听起来,是件衣裳啊。您知道是样什么东西吗?”
柳絮才:“不知道”
揭心:“在谁的手里?”
柳絮才:“不知道”
揭心大惊:“那,这我怎么弄啊?大海捞针啊!”
柳絮才已经站起:“那是你的事。弄来了,咱们两清,弄不来,我就送你,去陪师父”
柳絮才说得慢极、淡极,却让揭心不寒而栗……
揭心:“二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最近正在谋划着搞掉通天拳的马之良,给咱们师父报仇呢。我怕两边都耽误了……”
柳絮才:“你这是唱哪出啊?师父的死,和人家通天拳有关系吗?”
揭心坏笑道:“这是江湖上已经下了定论的,我也只好随俗啊。顺便赚上一笔。”
柳絮才:“你要怎么搞马之良我不管,我的事,不能耽搁。”
揭心:“明白。”
柳絮才凝视他:“师弟啊,两年没见,你又苍老了许多”
揭心感动道:“二哥,我跟您不一样啊,您就是天上的星星,永远璀璨夺人。我是个劳苦命”
柳絮才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多注意身体”
揭心眼圈红了:“师哥,您也多保重自己”
柳絮才点点头:“你已经中了我的‘松静化神散”
“啊”揭心大惊,后退几步,忙把袍子脱了扔去一边。
柳絮才笑道:“别费工夫了,七日之内,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你会浑身溃烂而死”
揭心跪在地上哭出声来:“二哥,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何苦来呢?”
柳絮才:“没别的,只是要你重视。”
揭心:“您的事儿比我自己的事儿还重要啊,我怎么敢不重视……”
柳絮才已经掀开了洞口的机关木板,脚尖儿一点揭心的膝盖腾空而出。
揭心对洞外:”师哥,解药先给我行吗?“
话未说完嘴巴里就吃了一把黄土。
“这件事,不传六耳。任何人知道,我就杀你。”
揭心啐出土末子:“师妹也不说吗?”
柳絮才在外面停顿少顷,冷冷道:“任何人。”
揭心点头:“知道了。那您记着日子来啊!”
没有回答。
揭心一边叫师哥一边跳了出来,四下一望哪有人影。他调动内功运用夜视之力,隐约地见到东南方向一箭之地,有一个白点儿忽闪忽闪消失不见……
(本章完)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