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天心。
“李义山说‘枯荷’。而曹雪芹又借黛玉口将其改为‘残荷’。不知何意?乍看上去,似比原诗更有韵味,可意境就差了。残荷,是外力所致,枯荷,乃心死也。哈哈哈。我看还是原作更佳。”孤独的柳絮才对着墙上的影子一阵傻笑。之后又自顾自说笑,走进了菩提巷。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他一边轻吟着,一边向前走。很快,出现在王一家的门口。他看了四下无人,上前轻轻叩门。
王一此刻就在院中柴棚,一动不动。
王一,字苍水。陕西人。苏百川的哑巴邻居,是个木匠。可他非但不哑,还是兴中会成员,志在革命。曾著有《杀慈禧的原因》,《杀慈禧的方法》,目前正在写第三本《杀慈禧的后果》。
柳絮才敲了一会儿,院子里没有回应,只得离去。
两个马灯将柴棚照得通亮,这是一个木匠柴棚,锯、锉、斧、锤,木料、大漆应有尽有。王一手拿一块奇怪的木板,三尺长,八分宽。低头凝视。不时用砂纸打磨几下。待柳絮才走远了,赵华从暗处闪了出来,轻声问王一。
赵华:“难道是跟踪我的人?”
王一淡淡道:“不是你,这人缠上我有半个月了。”
赵华:“朝廷的人?”
王一摇头:“不知道。应该不是。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赵华:“先生为何不干脆说明,省得又来麻烦”
王一:“他找错人是他的事。我何必苦恼?”
赵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王一开始认真地用刨子斫制这块木板。
赵华:“先生,受我同学的影响。我开始对烈士之死存在疑惑。您说正阳门这一声巨响,虽然影响甚大,毕竟鱼已死,而网未破……吴樾他……”
王一停了手里的活,抬头看他。
王一:“这里包含着对人生的意义,生命价值的理解问题。”
赵华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水给他,王一喝了。
王一:“普通人、革命者、烈士吴樾。这其中存在着根本距离。面对生死存亡,不同者,回答不同。对很多人来讲,活着就很重要,而对烈士而言,怎样活?才更重要!舍一人之死,唤醒众生的活,意义难以估量!”
赵华点点头:“谢先生的教诲。我又明晰了许多。对了先生,那名单之事,现在可有消息?”
王一警觉地放下茶杯,自己走出几步去,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回来小声道。
“据可靠消息,山西23位革命同志的名单,并没有送到刑部“督捕司”。这是兴中会的肃国兄亲自告诉我的。”
赵华一愣:“这么说,山西巡抚拿到这个名单之后,没有上报?”
王一点头:“没有。不知为何已经辗转到了一个鸟枪参领手中。他的名字很长,叫什么喜塔瑞……”
赵华脱口而出:“喜塔瑞纳碧图?”
王一:“对,就是他。喜什么图,你认识他?”
赵华:“喜大人?这,这是我哥的上司啊!”
王一:“什么?你哥的上司?赵素响的上司吗?”
赵华笃定:“对啊!鸟枪参领喜大人啊,绝对是他。”
王一把将茶壶盖拨掉对着嘴将半壶残茶一饮而尽。如饮美酒一般陶醉。
“太好了。天助我也!赵华,把你哥拉进革命队伍中。让他设法帮我们把名单盗出来。有没有信心?”
“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哥向来反对我走这条路。”赵华哭丧着脸说。
“赵华,23位革命同志的身家性命现在就掌握在你哥手中。”
“不是在喜大人手里吗?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你哥不去偷出来,喜大人必然会上奏朝廷。你说有没有关系?”
赵华深叹一口气,觉得此事难度很大:“先生,真的不行。我实话跟您说,我来见您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跑出来的。他一脑子君臣父子,根深蒂固的。当年,我听您的建议,把赵素华改为赵华。我哥说我大逆不道,差点把我打死。”
王一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只有想别的办法了。对了,钱筹到多少?”
赵华:“不理想,只一百两,我现在在同学那里,快借不到钱了。毕竟,我不能总向一个人借。”
王一:“又是我的邻居苏百川?”
赵华点点头。
王一:“这个人很进步啊,你看是不是把他发展进来?”
赵华:“先生,人家是要留洋的。”
王一:“也好,先说我们的事,有这一百两也不少了。我这里还有二两。你说,这笔钱,我们应该捐给总会,告慰吴樾烈士亡魂,还是先留着,用以壮大自身?”
赵华不假思索:“壮大自身。”
王一:“好。”他来回在院中踱步,思索了半日,忽然快速道。
“天津那边来人了,说又有新的同志入会,我需要亲自去一趟。再就是,有一个德国的工程师表现得很友善,据说能有大用。我要去接洽。”
赵华:“好的先生。那,名单之事怎么办?”
“我去天津,归期难定。这个任务,就先交给你了。”
“啊?!”
“怎么?你害怕了。”
赵华想了想,笑道:“革命没有“害怕”二字。”
王一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突破。您别让我去说服我哥,那我还不如直接去鸟枪营里偷呢”
“你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我相信你赵华同志。我现在命令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名单。”
赵华:“是!”
王一送到门口叮嘱道:“那个苏百川,是个人才啊。他的武功很好的!”
赵华:“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他怎么可能……”
王一对他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又瞥了通天拳老宅子一眼,接着神秘一笑:“他会武功的。我亲眼所见”
“啊?真有此事?”
王一点点头:“如果真留洋走了,不能为革命所用。非常可惜啊。你看是不是?”
赵华向他作揖告饶:“先生您放过我吧。俊观兄志在寰宇,注定要高飞深造的。我多刺向他借钱,他总是慷慨解囊。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对人家有非分之想!”
王一拉下脸来:“这是非分之想吗?这是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对革命的理解也太糙了?!”
赵华:“先生,我……”
王一失望的摇摇头,目光悲凉,而后继续低头干活了。赵华轻叹一口气,垂头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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