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征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不是个傻的,想到这人是外来知青,在队里这么显摆都没人管,摆明了是有点关系的。
他勾了勾唇,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昱霖烟瘾犯了。
要是能从他身上搞到烟。
陆昱霖被她看得脸更热了,不自在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高冷地哼了声撇开头。
“赵长杏,你胡说八道啥”赵长乐见不得她盯在陆知青脸上的灼热眼神,愤愤道:“陆知青人家有钱,爱穿啥就啥,和你有啥关系,你就是瞎嫉妒”
“哦。”程远征看她一眼,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蹲下身继续割麦子。
赵长乐觉得没面子,又转头道:“陆知青,你别生气,她就是不会说话。要说资本主义的小资风范,那该是她才对,她妈一家都是资本家。”
陆昱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突发性的思考。
他对时政是了解一些的,也知道他家里把他送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近来京市不太安定。
这些年,一直在打地主打资本主义,原本只是针对高层的运动,后来慢慢扩散到了全国各地。
真理是少数服从多数,历史也是少数服从多数,于是地主就成了被抛弃的,是必须要舍弃的。原因是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已经占尽了便宜,别的阶层要当家做主了。
可是,明面上的地主是不见了,但就真的公平了吗有钱的人照样是穿西服戴手表,却没人说他们小资。有些人胖得流油,有些人面黄肌瘦。社会资产虽说公有,但分配起来还是有阶层问题。
再然后,刚才赵长杏同志说的资本主义小资风范,其实本意是追求西方思想生活,注重物质和精神享受。
这样一来,他真的是两条都犯了,不仅偷偷读书,还打扮得特别体面。
陆昱霖不寒而栗,又隐隐地不甘心,他注重物质享受有什么错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过得更好,尤其是他这种完美主义,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足够的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好。他的精神享受,就得建立在物质享受上。
然而大势所趋
赵长杏同志一语点醒了他。
可他还是迷茫。人生是什么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公平与不公平这个世界的本质又是什么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的梦想,就是能写出一部举世闻名的著作,将来别人提到他的时候,是陆.托尔斯泰.昱霖。
边上其他的男知青佩服地看着那个勤劳苦干的少女,低声讨论:“赵长杏同志胆子真大,也真能说,陆昱霖都被她说得不敢吭声了。”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大家都下地,就陆昱霖一个人清高,还爱显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赵长杏同志是这样的人”
“不趋炎附势,还很有个性。”
“村里人都说她懒,我看她一点也不懒,干活比咱们这些男人都勤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妇女能顶半边天”
“快别说了,快干活,咱们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
“”
葛玲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被邵琳琅关猪圈里的赵长杏”
同住一个知青大院,大家都听过邵琳琅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把人关在猪圈里,几个小时候才放出来。村里人不知道赵长杏被欺负了,但也知道邵琳琅和赵长杏不对付。
李素媛带了点惊奇和笑意:“我想以后不会了。”
陈莉低下头,不会什么不会再被关猪圈她不信赵长杏有那本事。
于是知青们都干得特别卖力,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效率,不过两个小时,他们下午的工作就完成了。
大队长方建国过来检查了下,震惊他们的效率。莫非这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他看着在男人堆中的两个侄女,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村民们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尤其是赵长杏同志,除了中间和陆知青在那里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一直在劳动。相反赵长乐同志就拖拖拉拉的,啥也没做。
程远征过去打算帮黄秀芹,被对方给拒绝了。黄秀芹可舍不得侄女儿再帮她,让她先回家休息。
讲道理干活真的很累,程远征能坚持下去全靠毅力,他自然也没再逞强了。
该去找点补偿补补纤细的腰身。比如去河里抓条鱼,打打牙祭。
等她一走,村民们又拉住黄秀芹问东问西了。
“秀芹啊,我看你家小杏儿很能干啊”
“手脚麻利不拖泥带水。”
“那可不是。”黄秀芹笑得合不拢嘴,开始为侄女正名:“这次是小杏儿自己要帮她奶来干活的。她以前也想干,可她奶不让,说是她打小身子虚,不适合下地。但我们小杏儿善良啊,体恤老人家,拖着带病的身子也要来。”
众人的三观稍稍地被颠覆了些,小杏儿不是懒,不是不想干活,而是她身子虚。她来干活,是因为她善良。
太善良的小杏儿了
这是程远征失忆以来,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这个小村庄。
他沿着田道走出田野,绕过屋舍,青山绿水,展开双臂呼吸清新的空气。
闭上眼,满身的戾气不见了,风吹拂在少女恬淡的脸上。
这本该是极其美好的一件事,空气中浓浓的臭味忽然钻进了他的鼻尖。
程远征不满地皱了皱眉,向臭味的来源走去。
建在河不远处的猪圈,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有两米高的样子。木头交错纵横,能透过不大不小的缝隙看到里头的猪,猪味也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不可言喻的滋味,让人分分钟钟想要遁走,当然他的脚也是这么做的。
蓦地,空气凝滞了起来,前方走来三个手里拿着猪草的女生。
多年的戾气告诉他,这三人是来挑事的。
他兴味地挑起一边眉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们几个,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搞事情
这几人长相各异,衣服差不多,都是整齐干净的知青服装;发型也一样,两条短短的麻花辫,分开两边来,没仔细看还以为是剪了学生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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