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霓依就像打了鸡血,在两个月多的时间里,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并在孙叔廷的指导下,很快就将竹书的内容滚熟于心。
孙管事带到柴禾房的消息,激动了一批人。
楚穆王诸事准备停妥,已前往祭天台拜祭挥师征伐郑国,为图天意顺昌一举拿下郑国,特赦免所有在押犯人减刑一级,按照这个赦免令,柴禾房里有大半的人在名单之列。
“孙伯,为什么你没在赦免之列?”
樊霓依看着柴禾房大批的人被赦免出宫回家,她原以为孙叔廷也一定在名单之内,却等到孙管事离去也没听到孙叔廷的名字,关切地问孙叔廷。
“诶,我都这把年纪了,出不出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就不想念家人吗?”
“他们啊?”孙叔廷被樊霓依这无意一问,眼里噙着泪水揺了揺头说:“恐怕他们也只能在那个地方继续待着了。”
“他们?在哪?”
“诶,说来话长,当年先王立君上为太子,我是极力反对,出言不逊,结果先王一怒之下便将我孙氏一家都流放到百丈崖,为惩罚我,叫我时刻感受切肤之痛,便将我留在了这柴禾房,生生地和骨肉亲人相离。这一晃都过去了几十年了,唉。”
“孙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懂事,叫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樊霓依扶着孙叔廷到一旁坐下安慰说:“没关系,孙伯,你要是不嫌弃我长得丑,我就认你做义父?”
“好啊!”孙叔廷高兴地拍了下大腿回答。
樊霓依突然想起符尊说过的话,忽然又改口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当我义父,更不能继续对我好了。我会连累你的。”
孙叔廷见樊霓依莫名其妙像中邪似地突然转身就要走,在背后狠狠地叫了声:“站住!回来!”
樊霓依低着头犹豫了下,想着还是离孙叔廷远点好。
“诶呦诶呦疼,疼死我了。”
没走多远,就听到孙叔廷在身后疼痛了起来,樊霓依不敢多想,折身就回过头搀扶着孙叔廷问:“孙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孙叔廷像老鹰抓小鸡似的,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樊霓依的手腕问:“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点,为什么怕你连累我?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怕君上再有什么罪责下来?”
“孙伯,不是你想的那样。”樊霓依跺了下脚,知道事情是有点荒唐,但是要继续瞒下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将怎么认识符尊以及太子等事一五一十地和孙叔廷讲了一遍。
“勤王星?罩星?勤王星!罩星!”
孙叔廷双手来回摩擦着在回想樊霓依说的故事,迈着步伐来回在樊霓依跟前走了几次,突然仔细地盯着樊霓依的脸蛋说:“你之前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是吗?”
“是啊!怎么了?”
“她是不是也跟你长得一样?”
孙叔廷问的话显然有矛盾,但是樊霓依听出来他的意思,摇着头回答:“听我娘说,当时我婶娘和我娘都是要抱我姐走的,因为我姐脸上没胎记,长得特别好看,乖巧,而我又总哭闹,我婶娘当时坚决要抱我姐走,要不她一个也不要。我娘当时心软,不忍抛弃我,便叫婶娘抱走了我姐。”
“知道你姐在哪里吗?”
樊霓依又摇摇头说:“我问过我娘,我娘说当时和婶娘一家是分开逃难的,我婶娘是跟着她娘家人往城外西去的。”
“这么说来,如果符尊说的话确实可信,那想必你姐才是那颗勤王星罩星。必定入主王室,是要凤仪天下的。”
樊霓依心里懊恼孙叔廷说话这么直白,难怪会得罪楚成王。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长这么丑,怎么可能当得了王后呢?
孙叔廷看出了樊霓依的心事问:“是不是在骂我这老头这么不懂得说话?活该被先王流放至此?”
“你你怎么知道的?”樊霓依惊讶地看着孙叔廷,一张脸羞得通红。
“我还知道你心里在猜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樊霓依彻底服了,显然孙叔廷猜到她心里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地问:“孙伯,你究竟是什么人?神仙吗?还是跟符尊一样,也会算命看相?竟然能知道我心里所思所想?”
“这是读心术!”
“什么是读心术?”
“想学吗?”
“想!”樊霓依一脸的羡慕,张口就要学。
“那你认我做祖父吧!”
“祖父?”
“是啊,你这年龄也只是比我孙儿小几岁,不叫祖父叫义父的话,岂不是叫我孙儿吃亏?”
“可是”
“你不要担心,你若真是勤王星,那我教会了你,即便真的被你克死,我也算是老有所付,也算是对先王知遇之恩的回报了。”
樊霓依听罢,双手略提起了点裙摆跪下行礼改口孙叔廷叫道:“孙女拜过祖父!”
“好,好,太好了,快起来,快起来!”
孙叔廷高兴地扶起樊霓依,像第一天认识似的,拖着她的手腕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下说:“好孙女,没想到我脖子都埋进黄土里的人了,还能白捡你这么一个孙女,上天对我真是不薄。”
“祖父,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樊霓依娇嗔着。
“好,不说了,不说了,走,去祖父屋里,祖父这就教你读心术!”
“祖父,现在这院里都被赦免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如你搬过来,我也好照顾你,你看如何?”
孙叔廷自然是愿意,点点头说:“这样也好,我也能将我会的东西都教给你,说不定哪天突然走了,我也不会觉得空有一身抱负没实现。”
“祖父,我不许你再这样说不吉利的话了。”樊霓依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楚穆王说过,他若打败郑国,自己则离死期不远,不免有点神伤,暗叹自己活都活不了多久了,费心费力学这读心术又有什么用?
“好好好。”孙叔廷满口答应着,很快就洞穿了樊霓依悲伤所在,安抚她说:“孩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要学会了读心术,日后有机会和君上说上话,你便可以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到时就可以一一消除他的怒气,又何愁不能得到赦免出宫?”
“算了,我也不多想了。反正日子笑一天也是过,不笑也是过,也不曾见它为谁停留过片刻,还不如跟着祖父多学点本事,这今后的生活也不枯燥。”
“你能这样宽心,我也就放心多了。你要时刻记住,今后无论接人待物,就算事情糟糕到绝望,或者敌人狡猾阴险到恨不得立刻饮其血啃其骨,也要保持自己平静河面的状态,看着他们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做出什么样的事,随后你不动声色地回击它就是。明白吗?”
孙叔廷说的这些大道理,在樊霓依看来,就像是蛤蟆听雷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我讲得太深奥了?”孙叔廷自问自答道:“确实有点深度。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肯学,你很快就会领悟到今天我讲的这些话。”
“嗯。”樊霓依轻轻应了声,扶着孙叔廷说:“祖父,如今这院里的人都走了,不如你搬过来同我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孙叔廷自是愿意,当真搬过来被褥同樊霓依住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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