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愚退出医生办公室,回到护士办公室,坐到主班位子上。今日本应该雪颜来做治疗护士,但她请了假抱着孩子回到娘家给父母拜年去了。雪颜离婚后始终是单身,带着孩子自己过活,古城人有个不成规矩的规矩,男人离婚后可以娶到未婚的妙龄女子,可离过婚的的女子就是生得花容月貌也是没有男人问津的。更何况雪颜还独自抚养着一个两三岁的儿子,未婚男人不肯娶,就是离过婚的男人也是没勇气替他人养孩子的。雪颜的情况更是特殊,公公是厂长,人脉极广,他们父子的风流倜傥是广为人知的。虽然是民不举官不究,毕竟没有条件好的男人去碰雪颜这朵带刺的玫瑰。那雪颜也无心再觅情爱,前夫的劣迹早已让她心灰意冷,更何况她心高气傲,一般的男人如何能给她做丈夫?宁缺毋滥,就这样每天凭着自己的花容笑对着自己娇嫩的儿子,花枝招展却不是招蜂引蝶。
雪颜突然请假让主班护士吴愚提心吊胆,虽然有实习护士迎春相陪,但雪颜曾出现的医疗事故吴愚还记忆犹新,那位赤脚医生替当班的护士雪颜配错了药液,导致一位五岁的男孩子顷刻呼吸停止了,再也没有复生。死亡的儿童还是千亩地里一个独苗,这样惨痛的教训自己哪里敢忘?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迎春独自做治疗,凡事无巧不成书,实习护士出了医疗事故,担责的却是自己这个主班护士。
关于这位身材仅有一米四零左右甚至更矮小的迎春,此时年方十八岁,因初中毕业后找不到工作,那位古城唯一的照相馆的老板无处安置自己身高属于近似侏儒的女儿,只好托北京老乡张静转求古城医院的丈夫覃院长,让迎春到医院学习当护士。因医院没有招工名额,迎春是免费实习也是免费工作的。好在照相馆的生意还好,不论城里人还是农民到城里赶集的,照相的人还是很多,迎春并不发愁没钱用。能被安排到医院住院部做实习护士,这可不是谁家的待业的女孩子都进得来的。随迎春一同进来的还有两名女学生,三名实习女护士都让护士长捏着一把冷汗,生恐出现医疗事故,每每开会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尤其对雪颜、吴愚和月琴没有正规学历没上过护士学校的三位,更是再三强调,不能有一丝的疏忽和大意,更不能耍前辈老师的架子让迎春三位实习生单独进行治疗,哪怕是百分之百的安全简单的肌肉注射,也不允许让她们单独给患者做注射治疗。
迎春虽是身高只像十二岁的的小女生,形体发育却已是成熟的青春期女子了。特殊的身份在病房里虽然尴尬微妙,好在有她那交际甚广的父亲和经济基础良好的家庭保护,并没让她有任何的不自信。个子虽小心机不少,一进医院就知道吴愚和雪颜、月琴并不能和那些正规护校毕业的护士相提并论,如果同时称所有的护士为老师,那些老护士就和这三位新护士成了一个等级,那老护士们听到自己也称吴愚她们三个新护士为老师,那老护士们一定会心里不舒服的。
迎春自觉吴愚她们三位也不比自己大几岁,索性就区别对待,称吴愚为吴愚姐姐,吴愚初次见到迎春时知道迎春的爸爸也是北京人,自然觉得亲近了很多。也同情迎春的生理上弱于普通人,没有就业机会,每日在病房工作都是没有回报的付出。那迎春虽然出生在古城,母亲也是土著的古城人,毕竟父亲来自首都北京,并且古城还有分两批来自北京的毕业生到农村落户。自己也把自己当成半个北京人,对来自北京的吴愚并没有距离感,还经常带着吴愚到她家串门。吴愚也很喜欢这个小个子迎春,把她当小妹妹对待,虽然和迎春谈天说地不加约束,但内心深处还是紧紧绷着一根弦,那就是在和迎春上一个班时绝对不能对迎春放松警惕,任她独自上病房做治疗。
古城人是很在意春节这个古老的节日,不是有生命危险或者需要抢救的疾病,很忌讳住院过春节。外科有手术后的病人很难在大年初一出院,但内科病房就显得寂静多了,虽不能算是病床皆空,但也是有百分之七十的空床率了。传染病科的院子里除了肝硬化肝腹水的郑团长和守护着他形影不离的妻子,坚守着那个空落落的院子,初一的医院真是被白雪包围没有细菌的流窜和病毒的肆虐。内科护士办公事只有吴愚和迎春在值班,二人自然是很轻松的,没有太多的治疗。
下午两点,月琴来接班,对吴愚说道:“吴愚,你交了班先别回宿舍,到门口看热闹去吧。不知何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大年初一大街上就有政府组织的农民庆新春的游行队伍,现在正要从城外走到医院门口,可热闹啦!”
吴愚说道:“真的呀?我正觉得无聊,谢谢月琴给我带来这好消息!小迎春,咱们快到医院门口看热闹吧!”
吴愚匆匆脱下工作服,拉着迎春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医院大门,站在门外。只见古城人倾城出动,不但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就是很多房顶上都站着很多勇敢的男人。万众瞩目看着一队队农民闹新春的队伍徐徐进了城。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马路上并没有清洁员及时清除积雪,况且那鹅毛般的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吴愚拉着迎春挤到马路边惊讶地看到踩着高跷把脸化装成浓妆艳抹的女人的村夫稳稳走在有半尺厚的积雪上,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深坑。更令吴愚感到意外的心惊肉跳的是,那踩高跷的农夫,不是自己在冒险,而是每位踩高跷的村夫都单手托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那些孩子们不知道害怕还笑嘻嘻的,却是把观众的恐惧感勾逗出来。踩高跷的队伍前是敲锣打叉的,队伍里有男有女。是每个乡为单位形成的娱乐团队,人民公社的女社员们披红挂绿,一路上舞来扭去的边舞边唱。不紧不慢地走过医院门口。
吴愚不断地缕着胸口,脑海里浮现着滞留着踩高跷的一幕。她自觉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在眼前走过的高跷队伍,那几个三岁的男孩子毫不畏惧地任人在高空中托举,而马路并不平坦,这些踩高跷的人并不是专业杂技团的演员,而是临时即兴表演的农民,这样高度危险的动作即使已经平安地从吴愚的眼前划过,还是让吴愚条件反射心生恐惧,不知哪一个动作不小心就会出现外伤事故?
倒是那小迎春看见吴愚心绪不宁的样子说道:“吴愚姐姐,你真是为古人担忧,那些人虽是踩着两根木棍走,是注定不会摔倒的。人家谁也不是傻子,就是让你们有个悬念,那些男娃娃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觉得很好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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