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愚听了迎春的话,笑道:“虽然你是我的小小妹妹,却要比我思想成熟多了。我只是看着玄,生怕有什么闪失,这种农民临时组建的娱乐,本是为了高高兴兴过大年,就怕乐极生悲,看着那踩高跷的人单手托举着小孩子我的心就悬在嗓子眼里,好恐怖的。我可没有你的冷静。完全是跟着娱乐。”
迎春边看着游行队伍缓缓走过,边笑道:“我虽是没到过农村,但古城市区太小几步就出了城圈儿,虽不知五谷是怎么种出来的,却经常看到麦子是怎样从小草一样绿油油的麦苗逐渐长出金黄色的麦穗。爸爸虽然是开照相馆的,他却对田野里的庄稼十分关心和极感兴趣。家里但凡来了他的朋友,刚说到四句话就一定会扯到四季的收成上。起初我还以为爸爸不敬业,即是给人家拍照片的,为什么不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却关心农民才关心的农耕之事。我还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关心田野而不是照相馆?”
吴愚好奇地问道:“你提问的对,一般人都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的,你爸是如何作答的?”
迎春说道:“他老人家说道,他出生在北京城里,家离紫禁城不远,根本见不到什么田地。只知道粮食是从粮店用钱买来的,水是从自来水管子里流出来的,房子是祖宗盖好留下的。哪里知道什么一粒米要用七斤四两水,是农夫们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深翻地,春种秋收,打下粮食还要颗粒归仓,再要经过许多工序才能变成饭桌上的入口美味,一日三餐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吴愚又问道:“我到古城后,第一次见到你的父亲,他告诉我,他是土著的北京人,他在北京有一个大家族,当年他是只身来到古城,并在古城创办了唯一的一家照相馆。我真的很好奇,当年你爸爸年轻时,还真没听说有土著北京人只身到古城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
迎春答道:“听我爸说,当年我爷爷就是在北京开照相馆的。北京的照相馆很多,我爸从小就喜欢玩儿照相机,很早就自己独自带着照相机四处游走拍照,他又好交朋友,听说古城没有照相馆,他就不顾家里的反对,和一位北京的好朋友卞爷一起来到古城。当时古城就只有两个北京人,卞爷开了修理钟表的店铺,我爸就开了照相馆。谁料想,古城人很稀罕照相留念,可没有几个人买得起钟表,结果照相馆的生意就兴隆,我爸不但置办了房产,还娶了古城名门大户人家的女儿,我姥姥家可是真正的土著古城人。
可怜的是卞爷,修理钟表的生意就是门可罗雀了。卞爷混的一日三餐不保,就更别说是在古城盖房娶妻生子了。卞爷虽是混的不好,也觉得没脸回北京见亲友,无奈之下,光棍打到了五十几岁。这才有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新死了丈夫,老太太子女各自早就单门立户,老太太原配的丈夫有本事,死后留下了丰厚的家业,老太太是到卞爷那里修理钟表认识的,她很同情卞爷年过半百还孤身一人。我爸说古城再有什么奇闻轶事,五十几岁的北京人卞爷入赘给八十岁的老太太当丈夫,并领到合法的结婚证,这个事永远留在古城的奇闻轶事的史册里。我爸说,没理由笑话卞爷,看着卞爷长得仪表堂堂,还是见多识广大城市的聪明男人,但他闯世界就是失败了,如果他当时再不抓住八十岁老太太,那他还真是居无定所孤苦无依。这对女大男小的老妻少夫还真是足足过了六年的夫妻生活。老太太在咱们医院病故,我爸爸去他家吊丧时卞爷抓住我爸的手痛哭不止,说和老太过的这六年才算是人过的日子,有了归宿感,有饭吃有房住,有人作伴,最担心老太太死后子女再要回家产和住房,他又要无家可归了。”
吴愚恍然大悟,问道:“说来也巧,卞爷的老妻名唤莲娃,死亡时刻我正在身边,只见卞爷哭的痛不欲生,嘴里还不停的叫道,莲娃你不要撇下我,你走后让我怎么活?后来我就不知道卞爷的结局了?他是会被老太太的子女扫地出门吗?”
迎春说道:“听我爸说,卞爷的运气还好,没被扫地出门,但家中的财务被子女们洗劫一空,好歹没上房揭瓦,让卞爷有了容身之地,子女们本来就觉得八十岁的老母亲嫁给五十岁的卞爷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财产房产都是他们亲生父亲留下的。谁会料到老太太还真的和卞爷领了结婚证,夫妻关系受到法律保护呢。”
吴愚说道:“说起来你爸爸就太幸运了,他和卞爷相伴离开北京来到古城谋生,创办的古城唯一一家照相馆,古城人再穷拍张全家福照片留作纪念,是家家必备的,自然是惠顾了你爸爸。我现在明白你爸爸的关心农业的心理了,不论拍全家福有多重要,农民们打不下粮食,,人是铁饭是钢,人们连肚子都填不饱何来照全家福的兴趣?至于钟表对农民来说更是可有可了无了,农民靠天吃饭,计算时间是形容太阳升到一竿子高了,饭晌,晚上称掌灯时分,难怪照相馆的生意要比钟表生意好。就连古城城里人都算起又有几个人是戴得起手表的?”
迎春说道:“受爸爸的影响,我也很关心庄稼,很希望农民们每年都能获得大丰收,就怕听说今年又是干旱,颗粒无收。爸爸说城里人虽是靠手艺挣钱换农民的米粮,但是农民们收不到粮食,城里人的钱就是废纸。所以我真的理解,农民们满怀希望过大年,希望新的一年获得好收成,我还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是绝对的真理,看不见的老天爷操控着人的生死成败,不给雨水就长不出庄稼。”
吴愚抬头看着天空笑道:“你分析的真精辟,我在农村呆了三年半,倒有两年是干旱,我那年挣到全村女社员最高的工分,一年才分到五十二元人民币。当然很多人干了一年就是欠债了。今年的形势看好,瑞雪兆丰年,这鹅毛大雪下了足足十几天,古城的父母官才有兴趣组织农民们欢乐大游行,因为丰收是百分之百的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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