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破校园内如死水般的沉寂，校领导总是会有层出不穷的奇葩想法。文艺汇演，让我陌生而又错愕的字眼。打小就对这种大场面心生畏惧，若单是怀着凑热闹的心态，看着舞台上耀眼的星星散发着他的魅力，还是有闲适可言的。若是要我身体力行，简直是一场噩梦，不要说什么可以积累舞台经验，我只希望这样的噩梦一次也不要依附于我。学校的高明之处在于为了体现决策的正确性，总是不择手段地让别人融入他们的戏中。校方的要求是每个班至少一个节目，多多益善。作为文科班的男生，抓壮丁这个举措确乎屡试不爽，现在的我早已非原来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少年，在集体利益面前强迫自己拿出大无畏的姿态，我们班出的节目叫做歌舞青春，我只能说长得好看的才有青春，像我这样的只有发春。其实我们这个节目算是独具匠心了，话剧与舞蹈的结合，虽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契合得天衣无缝，单单是形势就打破了原先单一节目的陈规。再加上以校园青春这一亘古不变的母体做文章，博得观众（主要是校领导）的青睐自然不在话下。有句话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区别于当今社会靠潜规则出位，靠炒作而吸睛的手段，我们节目的成功确乎归功于每一位不懈努力的同学，自然也包括我。自认为骨骼并不惊奇的我演演路人甲便是一种奢望，却冷不防被编入舞蹈组了。每天训练的时候听着撩人的音乐，不可否认有燃起斗志，燃起青春的冲动。但是传递到身上，便是一种先天性全身瘫痪，僵硬的指节，不愿为观众掌声而折腰，咯咯作响的腿部。比起舞蹈，我应该更容易适应生化危机中僵尸的角色，让我跳舞，还不如让我被一枪爆头。那个指导我舞蹈的同学已经对我绝望了，但是又不准我退出，因为我们是集体舞，我不是重要的一环，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等到了真的对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其实我是很乐意听到他们放弃我的，可是或许他们又偏偏怕伤害我的自尊心，便迟迟没有“杯水释兵权”，又偏偏对我采取放任自流的措施，于是乎我就像一个无业游民，不是什么离谱的错误，他们也只是视而不见。或许他们不相信一粒那个什么会坏了一锅粥的传说，我就进行着自生自灭的排练，说实在我其实蛮怕他们现在放养我等出了问题又把矛头指向我。在中国有一种东西叫做集体无意识，当大部分人持有一种观点，那么其他人也会不自觉加入这个阵营，到最后人数越来越多，形成和一支叫做乌合之众的队伍，即使部分人一开始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是也被其他人同化了，这种情况尤其在审视一个人的错误的时候，如果你不赞同便不自觉地被当做是同党，是同谋。而我害怕的也是这种众志成城的责备，自认为不失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勇气，但是只会演变成众叛亲离的下场。怀着这份担忧，即使身体过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内心却承受重负。所以在寝室熄灯后，月色下会有一个消瘦的鬼影，张牙舞爪，于阴冷的空气下发出“簌簌”的声音，放心，这绝不是什么高贵的吸血鬼，只是一个苦逼的男生在向自己的身体发出抗议，那些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这样下去，我可能有一点真的要和吸血鬼挂钩了，那就是黑眼圈。
虽然每天忙着折腾自己，还是不忘继续给自己一把枷锁，这层桎梏便是找余珊夜讲话，诉说连她都可能背的下来的解释。这期间其实她也挺忙的，除了认识自己几斤几两，哪些人是偶像派和实力派我还是大概了解的。余珊夜已经提前被社团征召了，她加入的是学校的音乐社，虽然在我们学校一般社团都是徒有虚名，就像我加入的棋艺社，整个学期加起来最多只下过3盘棋。但是音乐社还是名副其实的，学校的活动都有这个社团的身影，据我的小道消息获悉，虽然她在社团还没有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但是又无一例外地每次活动她都被社团征用，所以应该也不是那种领个便当就足够的龙套吧。这一次我当然也一点不意外她跟着社团一起活动，倘若深究她究竟是何活动，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我的情报网本身就极其不完善，还经常收到错误信息。唯有默默拭目以待，还有希望她不要太累。张心仪是跟着学生会做节目的，平时一副神经反射弧过长的样子，在学生会却实实在在是个大拿。也不知道学生会在她的误导下怎么就还没有被迫解体。还有个别小伙伴是去社团或者学生会，其他人都在“班级”这个词语的号召下，归顺于班级。虽然同属于一个麾下，也有着将帅兵之分，很显然我是冲锋陷阵然后画面一闪，连个正脸也不给的酱油，木东的待遇就不一样了，他在这个表演中有特殊表演部分，姑且把这个个人的show time叫做加戏，实力派与偶像派的合体不在话下。而我可能连那个陪衬的绿叶也很难办到，我总有一种即使跟别人一样领了盒饭，他们的盒饭也总比我多个荷包蛋的感觉。没办法，天生缺少艺术细胞，后天也对此不感冒。是金子总会发光，是沙子终究还是粒沙子。也没有点沙成金的梦想，只有不造人唾弃的最低限度。仅仅为了这个目的，我还是跟往常一般拖动死灰般的身体重复该死的动作。
那日，排练室的灯光还是如此昏暗，木板依旧会发出咿咿呀呀的躁动，空气中弥漫着阴冷与僵硬。这个一直不用的教室被我们临时租用总给人不自在的感觉，晚上排练时总有天花板上有人窥视的错觉。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什么，总之他们的热情没有使教室弥漫的诡异消散。我当然没空偷听他们要聊些什么，因为我还要忙着抬头，晃腰，踢腿呢。想象着他们优美的身姿，再看着地板上诡谲的鬼影，想死的心都有了。
“噗嗤！”一声短暂而又突兀的笑声如利剑般刺入耳膜。我想象过无数种被别人嘲笑的画面，却没有一种是像这样当着我的面来的。即使没有确认这个笑声是否是针对我的，也没有考据是何方神圣，我毅然决定在这个房间制造一起密室杀人案件，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当我抬着手回过头去，我又难以自持，居然是余珊夜。也难怪我区分不出来，她的笑声一向拥有排山倒海之势，现在却只是蜻蜓点水的温柔。或许是因为我们还处于似冷非热的关系，她把头别向一边，由笑脸故作严肃的一瞬间也被我捕捉到了，这个态势就是要六亲不认的样子。可是她突然又回过头瞪着我，要吃人了吗。我才发现是我抬着手准备伤人的态势还没恢复原状，或许是这几天训练带来的职业病——保持一个姿势许久。我马上把手从头顶放下，顺势摸着后脑勺，尴尬地朝着她笑笑。不过虽说我说谎技能修为不够，余珊夜这样假装也太不专业了吧，明明都装作没看见我，还会用余光瞥到我预谋已久的手，然后演变成凶神恶煞之势。仔细想想我们的半斤八两，其实也还是有共同点的嘛。她似乎发现自己被自己机智地戳穿了有点难堪，又将视线放在观察这间弥漫阴郁气息的教室上了。
“小夜，这边，麻烦你带夜宵啦。”都不知道这个女生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个教室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向余珊夜挥着手，如果你看过关于死神招手类型的影片，就会感觉慎得慌。余珊夜却仿佛找到了可以顺势而下的台阶，顺应着她的召唤就跑过去了。我与这个女生虽说不是很有交集，但至少是认识的，否则怎么会放心让余珊夜就此过去。我也并非故意去黑这个女生，不过是环境使然罢了。现在我也大概了解到余珊夜来这里是来探班的，她的好姐妹在这里，刚刚还有点自恋地以为是来看我的，贱贱地说即使是特意来看我出丑的，我也还是高兴的。既然已经了解到她来这里的真正用意，我当然不能再去做那些可能令我永不翻身的动作，我独自找了块没有人的墙壁，姑且当做一方乐土，与墙壁相互扶持着站立，仿佛只有墙壁能够懂得我，冰冷的壁面在我的背部流窜，我在昏黄的灯光下望着余珊夜。与上次近乎全白的银装素裹不一样，今天她差不多是全黑的，唯有靴子上星星徽章似的装饰在宣誓着主人并非非黑即白的绝对之人。今天她也没有围着从我这抢夺过去的白色围巾。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关系怪怪的，但是这条围巾还是义无反顾地攀上她的身体，仿佛即使天塌下来还是有这条围巾联系着，不过眼下她确实没有带。不知不觉阴冷的气流已经开始在我的头部徘徊，我还是靠着墙，不过是缱绻着的，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腿，我才发现我早就已经是蹲在那里的了。而我的目光也开始注视着地板，那不是呆滞的目光，是一双期待休眠火山喷发的眼神。反正还没有开始训练，就允许我来数清地板上斑驳的纹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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