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烈却不躲不避,硬生生承了那一记承载着明月屈辱与愤怒的掌括,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清晰地印上四根指印,片刻便红肿了起来。
他笑了笑,张口正欲说什么,却突然蹙了眉头,大口地喘息起来,忙回身朝床榻走去,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明月心中一惊,忙抢步过去扶了他:“你怎么了?”
毛烈推开她,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喘息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的兄弟们也不想看到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他惨白的脸色和已越渐乌黑的唇色却叫明月心中发颤,忙强行拉了他的手替他把脉,发觉他的脉象急促而杂乱,分明是中毒毒发的症状。再抬眼一看,只见毛烈双目微闭,身子摇摇欲坠,竟已陷入半昏厥状态,心下顿时慌乱。
她探手置于他的后心处,只觉得其心脉有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狂躁不已,几欲冲破心脏的束缚,破体而去!
若不加束缚,不消片刻毛烈必定会心脏破裂而亡!
明月慌忙在毛烈身侧坐下,运功护住其心脉,一面以内力压制住那股狂躁,一面在他耳边唤道:“毛烈……醒醒……毛烈……”
唤了好几声,毛烈方才半睁了眼,虚弱地应了一声:“嗯……”
“平心静气,抱元守一……”
毛烈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黯淡的眸光里隐隐有着什么在暗潮涌动,明月只觉得他的心跳在这一刻竟又加速了不少,不由得急怒攻心,低吼道:“快按我说的做!”
毛烈唇角微弧,露出淡淡的笑意,终于闭上眼按她的话照做。
不一会儿,毛烈体内那狂躁的血涌在他二人的内外夹击下,渐渐趋于平缓,过速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明月长长吁了一口气,扶毛烈在床上躺下,手指却一直搭在他脉搏上,随时观测其血压动向,丝毫不敢松懈。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连日都没有睡好的缘故,明月竟然伏在床边睡着了。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原本搭在毛烈手腕上的手已被毛烈握在了掌心……抬头便看到毛烈正侧着头,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慌忙将手自他掌心抽离,双颊却早已染上一抹红晕。
毛烈笑了笑,回了眸。既不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也毫无羞愧的意思,就仿佛他那样握着她的手,那样看着她,本就理所当然,更无须解释。
原本他也不是第一次握着她的手,他甚至对她做过更加过份的事,他同样没有过一句抱歉,没有解释过一句。或者在他看来,他做了就是做了,不求原谅,不会后悔,更不会解释。
明月有些怔然地盯着他的侧脸,第一次发觉他长得竟是十分的俊美——鼻梁高挺,唇薄而弧度优美,朗眉星目,气宇非凡。
只是此时,他的眉头微蹙,让人从那里寻味出一丝怅然和苦涩,仿佛他不问自取地握着她的手没有错,她将手从他掌心抽离却是错了……
明月的心微微有些颤抖,忽然觉得气恼,觉得眼前这人虽然长了一幅好皮囊,却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直叫人恨不得将他拉起来痛打一顿,却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和体内的毒,怕真把他打出个好歹,她便真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忘恩负义?
明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日日纠缠她的噩梦再度袭上脑海,搅得她坐立难安。
事到如今,她已再难自欺欺人地说他们都是活该——纵然毛烈什么也不说,她却也再难骗自己说是他先背弃了他们的约定——他曾要她在沥港等他,曾说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她却等不及……
或许正如他所说,她从未信任过他,更未替他设身处地想过,一心只知报仇,即便是陷他于困境也再所不惜……她不仅不顾他的阻止,亲手杀了四助四郎,还引来官兵毁了他的船杀了他的人……
明月苦笑。
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后悔,可那些日日纠缠她的噩梦又算什么?便是对她忘恩负义的因果报应吧?
既种前因,便要去坦然面对后果吧?
想通此节,明月如释重负地重重呼了口气,对着毛烈的侧影说:“毛烈,我害死了你许多兄弟,如果你要杀我给众兄弟报仇,我绝不会有一丝的怨言。”
毛烈闻言,缓缓闭上眼,微蹙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些许痛楚与隐忍。
明月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心中一惊,忙又将手搭在他腕上,见其脉象虽有波动,却还不至危险,方才放下心来。此时,便听见他缓缓地说:“我杀你做什么?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我那些兄弟,就好好活着吧,也不枉……不枉我那些兄弟为你而死……”
此话一出,明月便是再愚钝都已明白,当初普陀山的一切都不过是毛烈的借刀杀人之计!
他借刀杀人的计划那样完美,却独独算漏了她。
“戚大哥呢……你们新婚燕尔,他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到这么远来?”毛烈忽然问,语调酸涩不已。
明月神色一黯,苦笑:“我和戚大哥……没有成亲……”
毛烈一愣,转回头看她:“为什么?”
明月苦涩地笑,并不回答。毛烈也不追问,只是看着她怔然出神。
过了许久,她又开口道:“毛烈,沥港的事,就算你有心放过我,可我不能因为你的心软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的那些兄弟面前,我始终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毛烈道:“你想怎么交待?”
她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犯下的错,我就要去承担后果,不能逃避……”
毛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好。我会安排……”便起身下床,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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