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数百名身着护甲的武士被召集到了甲板上。
当众人看到明月时,全都握紧拳头,一脸的愤恨之色。
明月扫视了一眼这些人,这些人大多数是战舰上的武士,她多认不得,但也有些熟识的面孔,大概是当初在沥港时看守过她的。
令她稍觉欣慰的是,她在人群中又看到了刘荣。
刘荣和一众武士站在一起,定定地看着跟在毛烈身后走来的明月,神情复杂,却不发一语。
毛烈脸上也是神色难辨,缓声道:“叶姑娘今天来,是想为沥港的事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我想知道大家的意见是什么。”
甲板上鸦雀无声。那些原本捏紧了拳头对明月怒目而视的人,在听到这一句仿似轻描淡写的话后,竟一时旁皇迷茫起来。
许久以后,刘荣站了出来,说:“我等都是公子的人,怎么处置,都听公子的。”
毛烈点点头,缓缓道:“我知道,大家从跟着我的那天起,就已将生死全都交托给我了,我只要一句话,就算前方是死路,大家也从没有迟疑过,我若是说放过叶姑娘,大家也绝不会有异议。但是……”
毛烈抬起头,扫视过众人的脸,说:“正如叶姑娘所说,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名儒生打扮的男人身上:“司徒,我大宋刑法你也有参与过制定,你且说说,当日沥港沉船之事,叶明月当受何惩罚?”
司徒正眼观鼻鼻观心,忽听得毛烈问他,抬起头扫了明月一眼,缓缓道:“这要看叶姑娘是什么身份了。”
“这有何区别?”
司徒面无表情道:“若是敌人奸细,当斩首示众,若是自己人的背叛,当千刀万剐。”
毛烈略一沉默,又道:“若既非敌人,又非自己人,又当如何?”
司徒抬了头,直视毛烈道:“若她只是我们关押的人质,逃脱途中招来的官兵,这是我们有错在先,叶姑娘不过是自保,错不在她了。”
“那依你看,叶明月当属哪一种?”毛烈盯着他。
司徒笑了:“若说她是敌人,今日她知道公子有危险必不会前来示警,而她也从来没有正式入过伙,也算不得自己人,至于说她是人质嘛,得有人证明才行……”
“我证明叶姑娘当属人质!”刘荣突然道,“当日刘荣正是奉公子之命将叶姑娘关押在沥港的,这一点很多兄弟都能证明。”
刘荣的目光扫向身旁,被他扫视到的武士也站了出来:“属下也可证明——叶姑娘当属人质。”
明月认得那武士,那晚正是他第一个来追她,却两度被她踢下了海。
“属下也能证明!”又一个武士站了出来。
“既然有三个当事人的证明叶姑娘是公子关押的人质,余以为,当日沥港之事不过是场误会,如今误会解除,当属大喜,理当喝酒庆贺才是。”司徒笑盈盈地望着毛烈,那笑容说不出的暧昧与意味深长。
毛烈却只当不见,道:“沥港的事情,虽说是一场误会,却也是我没有处理好,才导致几十个兄弟遇难,这都是我毛海峰的错!身为船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当受罚!”
他扬了扬手,一名武士捧着把半尺长的匕首走上前来。
毛烈拿起匕首,环视众人道:“沥港之事我们有五十二个兄弟遇难,这五十二个兄弟一人一刀,我毛海峰当受五十二刀之刑!我也知道在场的兄弟中有很多都和那五十二个兄弟是亲人,因此这五十二刀之刑,当由你们来持行!”
此话一出,明月顿时惊惶不已——他已经受了重伤,五十二刀扎在他身上,纵然都不伤及要害,只怕也得失血过多而死!
“不行!”明月劈手便去夺他手中的匕首, “明明是我的错,你怎能揽到自己身上去?要受刑也得是我受!”
毛烈微一移步避开她,喝道:“来人,将叶姑娘带到一边去!”
司徒和刘荣闻声上前,一左一右拉着明月便走,明月拼命挣扎着,就在她快要挣脱时,忽然听到司徒在她耳边悄声说:“别拦他,死不了。”
明月一愣,很快就被司徒和刘荣拖到了一边。她震惊地看看毛烈,又回头看看司徒和刘荣,只见司徒和刘荣神色间对毛烈的五十二刀之刑不仅没有担心,更多的是掩隐的戏谑。
而毛烈则一脸沉痛肃穆地扫视着一众武士,说:“遇难的兄弟,都是我毛海峰最亲近的兄弟,因此这第一刀,当由我自己来执行!”
话音未落,已是一匕刺向自己的左臂——用力非轻,匕身已是入肉三分!
匕首入肉时,明月禁不住身子发颤,想要挣开司徒和刘荣冲上去拦住,却又咬牙忍下,只是紧握的手掌指甲深陷。
毛烈拔下匕首,匕尖所带的鲜血滴在甲板,他将匕首丢在甲板上,脸色苍白着说:“这是第一刀,下一刀谁来?”
甲板上是一片死寂,众武士都死一般沉默。
片刻之后,一人走了出来:“我来!”
明月认得,那人正是之前发了疯一样要砍杀他的武士。
只见他捡起匕首,颤抖着走到毛烈身前,说:“公子,洪波的兄长死在了那次事故中,洪波本立下要为他报仇的誓言,可如今仇不能报,若再不能为兄长做点什么,死后也难有脸与他相见……”
毛烈沉痛道:“我明白——你只管动手就是。”
洪波闻言咬了咬牙,匕首快速在毛烈肩上一挥一扬,毛烈肩上又多了个血洞。
“还有谁?”肩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毛烈却有如神坻般巍然不动。
“我来!”又一个人跳了出来,捡起匕首就朝毛烈肩上一扎,而后二话不说丢下匕首就走。
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十几个……
很快,毛烈的整条左臂都被鲜血湿透……
“第十六个……”毛烈惨白着脸,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武士,大口地喘息。
“公子,得罪了——”
匕首朝着毛烈肩头扎去——
匕刃到了毛烈肩头,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匕刃所指的方向,竟是毛烈的咽喉!
“小心——”明月拼命甩开司徒和刘荣,朝着毛烈冲了过去!
然而她离得太远,匕首离毛烈的咽喉又太近,她才刚刚跨出一步,匕身就已没入毛烈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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