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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畫 (16)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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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风顺着魅痴视线转移的方向走去,那里面是个空旷的环形大厅,空气有些阴沉, 他握着柴火转了一圈,首先发现了四扇棕门,古铜色纽扣在柴火的照射下放着暗涩质感的光泽,地上铺着帷幔,帷幔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其他器物极少,上面的漆已经被岁月蚀了去,但摆放还算整齐,离无风最近的一扇门除外,那扇门以凄楚的姿态悬挂在灰色门框上,有种遥遥欲坠的趋势,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又一条深紫绒缦挂在墙壁上,缦角铺满了半块地面,剩下的半块地面上乱放着些骨头,分不清是属于哪类生物,无风猜这多半是魅痴的房间,它把其他生物当作食物残忍地吃掉了。

    第二个房间比第一个房间整齐得多,地上没有狼藉迹象,可是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脚步印都没有,照灰尘的厚度看,想是有两三年没有人进来过了,墙壁凹进去一块像个壁龛,空隙是棱角形,外部附有拉拢装置,不难想到若里面藏有重要东西,早被谁拿了去,至于是谁不得而知,或许原本就没有。

    角落里有个柜子,无风没用多大劲道就拉开了它,浓郁的灰尘“腾”地散拨到了空气里,肆意扑到无风口鼻中,呛得他立马屏住呼吸。里面分为三层,上层搁置了一把极不醒目的刀子,因为刀身无疑也被灰尘涂满了,中层是空的,最下层有把色泽暗沉的金属锤,锤子的造型颇有点艺术感,锤面有凸出状的纹理尖子,不像是用来击打的,倒像是作为摆设的器物。

    无风转身随即朝着第三间走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他的脚步刻意放轻,几乎是风一样的悄无声息,房间门是紧掩着的,他沿着门缝从上而下触摸着,门上碉楼图画间并没留有通透空隙,所以看不到里面,只觉得这个密闭房间渗透着怨恨的气息,及其阴冷可怖,无风推门时发现这道门非常紧涩,用了大力气还是纹丝不动,门头上隐约有灰尘飘落,可见也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去了,料想就算是船主,定然不会住在这样长久不开的封闭房间里,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放弃查看的念头,因为门虽长期没有开过,却不代表里面没有窗子,他可不能遗漏任何可能有人迹的角落,当他用最大力推去,门打开的瞬间,声音宛若强行撬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尸棺,一股气浓重刺鼻的腐臭气流哗然而出,就像无数的空灵魂魄压着他的心神,无风又屏住呼吸,护住几欲飘摇而灭的柴火,当火光探向房内时,悚然的一幕陡然呈现了,视野与神经刹那间发生了共鸣,搅得他晕晕沉沉,里面居然整齐地陈列着数以千计的骷髅头,相貌形形色色,塞满整个空间,这里面简直是一个墓冢。

    无风眼睛里的光芒在这一刻完全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冰一样的寒冷,浓重混沌的气息让他忍不住颤抖,置身这样一个阴暗的地狱窟里,那些堆积的骷髅头门,似乎在用空洞诡异的眼眶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可的闯入,无风这下证实了,这里面绝对不会有人存在,因为待在里面不消多长时间就会被腐臭味活活闷死。

    柴火临近熄灭前,无风辗转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发现里面只有碎落一地的金属片。

    这个宅邸没有一个人?无风脸上大有疑问之色,他开始怀疑外面那个怪物话里的真假。

    嘭!

    第二个厢房里面有骨头在掉落地面的声音,无风心下一凝,额头有汗渗出,他惊诧转身,下意识地向着那个方向仍出了手中已熄灭的一把柴火。

    “哗!哗啦!”

    一堆骷髅头散落,接着所有骷髅头散落,巨大嘈杂声迅速溢满整个宅邸,尖锐地震颤着无风的耳膜,倾泄声,滚动声,摩擦声,还有含糊不清的怨念声持久不弱,那些看不见的阴灵似乎被完全惊醒了,似乎将整只巨船都闹得动摇起来。

    人类对于看不见的东西,往往是心存芥蒂的,更何况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还发出怪叫,无风闪在脑海的第一意识当然是要马上离开,当他跑出去的时,发现魅痴不见了,连地面上的火堆,还有温度都了无踪影。

    无风额头上的汗珠子密密层层地渗透得更多了,面色也不禁苍白了起来,他急匆匆地奔跑宅邸,从船上选了一块木板抛到海里,然后顺着绳索滑下,找到了木板攀上去,朝着孤岛和巨船的相反方向离去,就算是不辩方向,也总比停止在原地不动好。

    船只远去,最后只留下了一道狭小的剪影,海水是苍茫平静的,无边地寒冷,无风却在这时沉默了,想到自己沧海一粒的处境,他脑中又掠过几个不同的想法,如果自己有幸摸索到了正确的方向,那便可以朝着更宽阔处前进,可万一自己慌不择路往前蹿,最后只会沦为左右掣肘,夜临池渊,那岂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有着说不清的危险,不同的人会作出不一样的举措,常人会在这种时候手足无措,然后惊惶逃窜,而特殊的人选择迫使自己镇静下来,找出一系列事件间的联系,无风此刻要做这样一类人,他不愿相信自己会被永远困在一个地方,回想起从走入那面镜子到现在,他暂且将种种经历视为有人特意在和他玩的把戏,如果这里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一个迷阵,而自己稀里糊涂地落入了迷阵里,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让他离开,既然不想让他离开,那就会刻意刁难他,就算他在大海中任意选择一个方向离去也是没有用的,如果这个假设正确,这里确实是一个迷阵的话,那这只空旷的巨船就是最异常的缩影,就只能凭直觉竭力找出异端和任何细小的突破口。万一这个假设不正确,那么他并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至少他还有那艘巨船,尽管上面有那个阴晴不定的怪物,还有那些阴灵,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受到伤害,只要谨慎些,应该可以避开一劫的,之后他可以储备好足够多的食物,然后再想办法驶动巨船,大摇大摆地去寻找出路,他在脑中描绘着这样的蓝图,殊不知自己与巨船的距离遥远过了头,那道细船剪影消失了,“噗”,最后的希望小火苗被自己的失误弄灭了,对于刚想好计划的他来说,这该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海浪如千军万马,奔腾的声响震动了周身冷凝单调的空气。

    小木筏缓缓前行,沿着海波划过,都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无风已经饥寒到了忘却时间的概念,如果 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迷途。

    在临近压至海面云端里,那里镂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的景致与混沌的云峰完全相悖,里面清晰明朗,有着清澈的夜色和神秘深邃的星空,放射着高冠的光芒,照得海面星光熠熠,海面升起冥灵的雾色开始将他包围,小木筏恣意漂荡过去,星光转眼便化为了斑驳。

    无风叫了一声,可声音的质感却不像是他自己发出的,有些飘渺,依稀传荡到了远方。

    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初开的混沌,又像遐想中地狱的入口,躁动的空气里起了凄厉的哀嚎,是从一道细长的细缝里挤出来的,狭缝把里面微弱的光拉得极高,之后光隙越来越宽,就像门扉打开了,那里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牵引着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漂进去 。

    “咕”

    “咕”

    “咕”

    耳朵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眼睛看见了最万恶的无间地狱,有着用毛骨悚然都形容不了的景象,无数的恶灵以虚幻的形态徘徊在那里,它们相互撕咬,打骂,疯狂地蚕食着弱小。

    他开始疑惑起来,自己怎会流浪到这种地方,难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它们的一员,急忙摸索着自己,幸好还有实感。这里只是刚入口的一角,他难以想像更深入会是什么情况,想要往回撤,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恶灵发现了他的存在,密密麻麻地涌来包围住他,他痛苦得想要闭上眼睛,可是不能,因为闭上眼睛就等于任其宰割了。

    当他低头看向深海时,才发现这里的海面变得像一泓湖水一样的平静,自己的脸在水里是极致的清晰,清晰得如另一个无风在与自己对视,他想要打破这种错觉,低头看得更仔细些,而他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光滑的脸上出现了许多裂痕,似水中细长生物游动成密密麻麻的血管,渐渐地扩张,他摇了摇头,再仔细看,原来是一个倒影,抬起头,看见了无数海中拔起的莲秸秆交织在一起,宛若夭桃开透,浓阴欲成,以怪异的姿态延伸向一个方向,扭曲得像一个指路奴仆,幽灵鬼影们似使看见了比它们更可怕的东西而纷纷退避。

    无风慌乱地顺着那个方向漂去,莲骨蔓延的尖端与他同行,前行的方向忽明忽暗,颜色变幻多端,霎时逆转为熟悉的房间。

    第二个房间的阴灵散尽了,他没有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走出过, 这是一种可怕的精神错乱,若不是一股非常邪恶的力量在蛊惑他,他平时是不可能看刚才那种身临其境的景象,而那股邪恶的力量,无疑是源自那些尘封在里面的恶灵,如今被他释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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