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气候,似一个年入垂暮之年的老人,患了重病一般,丝毫不见好转,更有病入膏肓之态。
那ri,贺子藏、范武、袁崇焕三人顶着风雪,自那失火的祠堂之中逃出之后,来到一处凉亭,三人皆在凉亭之中的石凳之上坐下,一言不发,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思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发生太快了,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
沉寂的气氛如冰雪一般寒冷,远处雪地里有几只跳跃的野兔,做着无聊透顶的游戏。
忽然,范武起身,目光里快速闪过一丝光彩,望着袁崇焕感激地说道:“袁公子,今ri范武能够存活于世,全仰仗公子出手相救,ri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一定万死不辞!”
袁崇焕亦起身,说道:“范大哥,言重了,如此不平之事,但凡有点良知的人见了,都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贺子藏身上快速一扫,又回到范武的身上,接着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地多留,不知两位今后有何打算?”
贺子藏站起身子,说道:“我要去寻找我的妻子,她与我走散多ri,此刻,我心中焦急不已,只盼能够早ri见到她。”
听了此话,袁崇焕继续问道:“那之后呢?”
贺子藏沉思片刻,说道:“我尚有师父遗命与朱家任务在身,近ri,我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上多传闻太原之地,女真族人与祁连天鹰教沆瀣一气,似要生事,师父之死,与天鹰教有着莫大的联系,等我把朱员外交代的事情办好之后,便顺道去太原打探一下情况。”
袁崇焕听了频频点头,投shè在贺子藏身上的目光里颇有赞许之意,而此时范武却面sè凝重,似乎在思索一件特别沉重的心事。
袁崇焕见范武不做反应,轻轻拉了一下他,问道:“那么,范大哥呢?”
范武有如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击中了一般,连忙“哦”了一声,沉声道:“我要回家一趟,然后去办一件不可不办的事情!”
贺子藏一听,心中有些担忧,脱口问道:“莫非大哥是想要去报仇?那让我随大哥一道前去。”
范武淡然一笑,故作轻松,说道:“贤弟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报仇的,贤弟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必再为愚兄的事情费力劳心了,如今天将垂暮,你我兄弟二人,今ri就此作别。”
说完,又旋身对站立一旁的袁崇焕说道:“袁公子,ri后若有机会,范武再报大恩!”
话音一落,便大步走进漫天风雪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见范武已然走远,贺子藏想起了朱书媱,亦作别了袁崇焕,两人各自散去。
雪花依旧簌簌落下,似冷眼傲对这世间的生死聚散,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贺子藏在路上焦急赶路,一心念及与自己失散的朱书媱的安危,便觉得心绪不宁。
也许,她去了京城了吧!他如此想道。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朱书媱可能的去处。
贺子藏踏着深厚的积雪,此时他的心情一如他的脚步一样沉重。
他走得有些累,见前方有棵覆雪的松树,便站到树下停歇,他不由得低声叹道:“贺子藏啊贺子藏,你真该死!你怎么能跟瑶儿生气呢!”
微微一顿,又自言自语道:“瑶儿呀瑶儿,你在哪儿呀!你要是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躲着我啊!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漫天的雪花将焦灼的心情,衬托得更加炽热,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可是时间是不可逆转的,而人生亦是无法倒退的,错便是错,对即是对。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的拍他,接着便听见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说道:“贺大哥,你穿得这么少,岂不要冻坏了!”
贺子藏回头一看,心中大喜,那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朱书媱。
不禁脱口,喊道:“瑶儿——瑶儿——”
声音绵长,似有无尽的情意。
两相对站着,都觉得有一份无法形容的亲切感,在大年初一的清晨,碰到你想见的人,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喜的呢?
待了一会儿,贺子藏说道:“我真的不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可热着呢。”
朱书媱低着头,轻轻的握住了贺子藏的手,只觉得满手温馨,贺子藏手掌一翻,反而紧紧的握住了朱书媱的手。
朱书媱的手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也就让他握住了,她只觉得一种热力,透过她的手,直到她心底深处,使她也沉醉了。
雪花仍旧在纷扬的下着,大地显得寒冷而寂静,但他们的心却像火一般的热烈。
朱书媱悄悄的依偎在贺子藏的怀里,柔声说道:“告诉我,这些ri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贺子藏用力的点了点头。
朱书媱道:“有时候我真的恨你,那时我叫你陪着我,你为什么不肯?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女子说话。”
爱情有时候,便是这样,就算是无理取闹也有它自己的道理。
此时,贺子藏将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次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他望着朱书媱,只觉得她双眸中的光彩,似乎比匕首上的锋刃更为明亮。一时之间,不觉忘情的捉住她的皓腕,俯首轻问:“瑶儿,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么?瑶儿,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你说好么?”
朱书媱噗哧一声,掩住自己的樱唇,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若有千般错事,但在你相爱着的人眼里也会变得可以原谅。
朱书媱满足的笑了,抬头望着贺子藏,忽然又颦眉笑道:“只是你和我在一起,不准再是这副模样,你看你弄得脏死了。”
贺子藏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身上的银两都给那位老人了,我又不能去偷去抢,所以只能是这副样子了。”
朱书媱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忽又转口道:“你呀,真是榆木脑袋,要是我呀,我就去抢。”
说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拉着贺子藏走了几步,指着自己的马说:“你看我这匹马好不好?”
贺子藏见那匹白马浑身毫无杂sè,站在银白的雪地里,显得更是神骏。
女子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又一次骑着马,在雪地里奔驰,像一阵风一样穿梭着,好玩极了。”
贺子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暗无天ri的岁月,他栖居深山,每天与刀剑相伴。
见贺子藏陷入了沉思,那女子轻轻一扭,说道:“喂,你在想什么呀,人家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贺子藏点了点头,说道:“听着呢,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很快乐,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那女子突然拉着贺子藏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到京城去,你不知道,那里今天好玩极了,本来我一个人去觉得没有意思,现在好了,有你陪着我,我一定要好好的玩一玩了。”
她放开贺子藏的手,翻身骑到马背上,朝着贺子藏大声说道:“你也上来呀,我么两个人骑在马上,一会儿就到了。”
贺子藏也拧身上了马,伸手抱着女子的腰身,马呼啸了一声,那马便放开蹄跑了,贺子藏只觉得马愈行愈快,路旁的树木、房屋飞快的倒退,却依旧十分平稳,不禁赞道:“这马真好!”
马一进京城,就走得慢了,贺子藏见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大红chun联,店铺虽然都关起门不再做生意了,但门口都站着大人小孩,放鞭炮,舞龙灯,身上穿的都是新做的衣裳。
看到如此情景,贺子藏才猛然想起,几ri已经是大年初一了,风风雨雨中,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在这看似短暂的一年的时光之中,生活教会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感情,物质……
贺子藏与朱书媱骑在马背上,一路上,朱书媱指东指西,叽叽咕咕的讲个不停,两人有说有笑的,引得路上的人都驻足而望,奇怪这美貌的少女怎会和这叫花子似的人物同乘一骑,而且又那么的亲热。
朱书媱有些羞怯,娇嗔道:“这些人坏死了,死盯着我们看,真想上去揍他们一顿。”
贺子藏笑道:“管他呢,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就好了。”
“哎呀,对了,贺大哥,爹爹交代的东西,还在吗?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啊?”朱书媱回头望着贺子藏问道。
贺子藏摸了摸背上的包袱,并未丢失,笑着答道:“放心吧,还在呢!我们明天就进攻去。”
“好啊!好啊!我好久都没有见到王姑姑了!”
听了此话,朱书媱高兴得拍手叫道,显得甚是兴奋,似乎她口中的这位“王姑姑”是她生命中最喜欢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又给新年的喜庆气氛添加了一层幸福的成分。
此时,呼呼的寒风声,被会心的笑声掩盖,而会心的笑声,又被鞭炮与锣声吞没。
惟有,幸福不被遮盖与屏蔽,它热烈的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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