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龙海涛经理找小牛谈话说：“这两年公司发展很快，生产形势与效益都很好！我计划今年再增加三、五十部货车扩大再生产。问题是我们没有购车指标，公司班子讨论决定，派你与王胖子出去找关系，套购东风车。你站里的工作由王老三直接向我汇报，我替你指挥几天，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小牛道：“你这是逼着大学生推磨——难为秀才哪！胖子是位老采购员，善于投机钻营，他出去搞车还有点希望，我连十堰在哪都不知道，去哪里搞东风车？出去瞎跑一气，白浪费差旅费，你脸上好看？”
龙经理笑道：“以前给老书记联系住院问题时，不是靠你在北京的朋友关系办事吗？再去找找看，说不定他们能搞到购车指标呢！这叫病急乱投医嘛！”
“话是不错！可是现在人们的思想观念都转变啦！以前特讲哥们义气、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的人，如今也是讲义气哈哈大笑，办实事没好处不行！我要是花了钱却办不成事，你甭怨我无能！”
“净说屁话！咱俩谁是谁呀！我连你小子都不相信，还他妈的怎样左右公司的形势，嗯！明天就给我走，出去一切花费有公司财务实报实销，不用你站里出血，够意思吧！”
“明天走不了！我得先回川城一趟，去找人弄两只野生鳖，搞几根驴鞭带走。这年头光靠老面子办不成任何实事！”
“耶！你小子脑子没进水嘛！哈哈哈！”
那几年，据说对人身体大有补益的老鳖、驴肉很吃香。一斤鳖肉在北京可以卖八十多元，至于鞭嘛，一般人拿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真货。小牛靠老爹的关系在水产内购了两只三斤重的野生鳖、十斤闹汤驴肉、两只驴鞭，还安排跑道口的车捎回几只‘道口烧鸡’。万事俱备才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兰天明看到老领导带这么多土特产登门，不解地问：“牛主任，您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吱一声就行！只要兄弟力所能及无不竭诚办理！来我家还拿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是想打小弟的脸是不是”
小牛道：“哪能呢！你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这些小意思不全是给你的，我准备拿驴肉、烧鸡，再弄几个菜请一下你的铁哥们，请他们帮哥弄几辆东风卡车的购买指标不知行不行？”
小兰道：“要是这事呀！无须叫那么多人，单请小强就行！不过我担心他现在不敢再揽事耶！”
“咋回事？”
“这位哥们是一位大人物的二少爷，春节前，他老兄为了凑一笔带女朋友去旅游的资金，竟把调给市民过春节用的一批海产品，私自转卖给个体批发商，从中落了几千元好处费。钱到手还没来得及花，就被他老爹知道了，嗨！你猜怎么着！这位老八路竟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法厅！小强只好老老实实做了交代，一分不少退回好处费，还被判了两个月劳教。后来听说是他哥出面斡旋才被捞出来，这不刚出来还不到十天呢！所以、、、、、、”
“原来是这样！老弟呀！哥的为人你知道，从来不愿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既然这位小老弟刚犯过事，我们就不能让人家为了我们单位的事再犯错误！这样吧，你以请他品尝怀川驴肉为名，请他来家。我与他谈谈，看能不能托关系从正常渠道搞指标，怎么样？”
“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
晚上，小强果然应邀而来。兰天明介绍道：“哥们，这位就是我常与你谈起的河南牛大哥！这次来京是想请你帮个忙。”
小强热情地道：“久仰！久仰！兄弟听兰哥说他在河南受困时节，蒙您老哥多方照顾，您是兰哥的大哥，也是小弟的大哥！大哥您说！有什么事只要是兄弟能帮上忙，一定全力以赴！”
小牛道：“谢谢诸位对牛某的高看！我现在在运输公司混饭吃，单位想扩大再生产，添置几台东风卡车，兄弟是否有门路搞购车指标？当然，是在兄弟不犯错误的前提下，哥可不想为了单位的事叫兄弟们出事！是不是小兰？”
“是！是！、、、、、、”小兰忙着打圆场。小强想了想道：“这事嘛！我那古板的老爹自然是不肯帮忙的！不过，我可以疏通他的属下搞！不知牛哥需要多少台车？”
小牛道：“弄来几台算几台，最好能弄三十台！”
“嗨！我以为你要几千台呢，区区三十台车根本无需费那么大劲！随便找个人都能解决！明天就给您回话！”小强满不在乎地道。
酒足饭饱，小强要走时，小牛道：“老哥来时专门到怀川弄了两只野生鳖，两根驴鞭，强老弟把它捎回去，给老爷子补身子。”小强笑道：“牛哥太客气啦！野生鳖嘛！是个稀罕物，兄弟拿走！至于这鞭嘛！嘻嘻！给明哥留下一根，他正需要呢，哈哈哈！”
第二天下午小强兴冲冲地过来道：“跑了一上午，幸不辱使命！有一批拨给新开发区的车没用完，还有二百台，每台按内调价一万一千五百元，调拨给你们公司。不过，人家提出，每台车要五百元的手续费，如果牛哥能接受，我们再谈具体细节。”
小牛道：“不满老弟说，此批量老哥实在做不了主，能否给我三天时间回单位请示？”
“没问题！人家给了十天期限，嘻嘻！不过牛哥，咱们交情归交情，办事归办事！买卖不成仁义在，牛哥回去请示时，只能谈条件，不能漏门路！连小弟的名也不能说，要是坏了人家的事呢，到时间小弟认得您是大哥，人家负责打扫战场的哥们可不认‘交情’二字啊！是不是兰哥？”
“这、、、、、、”
“放心！老哥懂得道上的规矩！”小牛见小兰尴尬的样子，忙接话。
牛小牛坐了一夜车回到山阳，顾不得休息马上找龙经理汇报。龙经理兴奋地道：“现在即使有购车指标，在机电公司买一台东风车也得一万三千五百元，人家包括手续费在内才收一万二千元，这好事到那里找去！就是数量太大，我们一家吃不了。这样吧，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去局里请示，看局长怎么说！”
交通局领导听了龙海涛的汇报兴奋地道：“全局八个运输公司都犯愁没有购车指标，二百台车我们完全吃得下！老龙啊！你可是为局里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呀！不过，对方要的十万元手续费问题，好像带有‘行贿’的性质，我想开个专题班子会、让班子集体讨论决定好些、、、、、、就怎么办！待会你也列席好啦！”
会上，局班子成员听了龙海涛的汇报，一致认为：这批车辆如能搞到手，可以一下子解决全系统的扩大再生产问题，是个天大的好事！为了生产大局，在某些方面做点让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手续费要现金问题，从公路段收的养路费当中解决；（当时国家财务规定，单位用款在三十元以上，只能开转账支票，不准用现金支付，要解决十万元的现金，还真不是个简单事。局里挪用养路费严格地说也是违反财经纪律的事。）手续费涉嫌贿赂问题，其责任由领导班子集体承担。具体运作由龙海涛全面负责。
当天下午，龙海涛为了谨慎行事，派王胖子陪牛小牛连夜进京，与对方商定具体运作细则。还特别交待：车辆调拨计划、提车手续、与手续费要同时交接。等谈好后打长途电话通知公司派专车送款。
牛小牛与王胖子正准备出发，局里一位刚提上来的知识化副局长k某突然来到公司办公室。对龙海涛说：“局专题办公会议关于通过关系渠道购车的决定我举手同意，但是，我要保留‘车购回来后，检举揭发某些人私自挪用国家车辆调拨计划、以手续费为名索取贿赂的行为，’的个人意见。”
龙海涛一听大急道：“k局长您知道‘过河拆桥’的后果吗？您的检举信一旦被受理，给我们车的某些大人物可能要被追究责任，这且不说，假如受理案件的机关为了拨乱反正，将车如数追回的话，我们局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另外，站在私人立场说，单位派牛站长出去搞车，是利用私人的亲戚朋友社会关系求人帮忙的，牛站长个人除了辛苦奔波、抗面子、承人情外并未得到丝毫个人利益。人家损私为公，到头来再落个有意‘坑害’朋友的下场！这还在其次。最担心的是中间斡旋人有言在先：‘若因买方言行不慎，致使事情暴光，当事人将会受到江湖手段的严惩！’所以，请局长三思！”
K局长斩钉截铁地道：“不用三思！k某决定的事决不会因你的危言耸听而更改！无谓我言之不预也！”
“龙经理！您看这、、、、、、”小牛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咱们宁愿不买车，也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小牛啊！马上通知你的朋友，交易取消！表示歉意。”
牛小牛只好给小兰打个长途电话，告之，“批量太大，单位吃不下，如果能给解决三十台的话，一切照旧，否则代我向小强道歉！请他注意，有小批量的车就随时通知哥们，有机会哥们再聚吧！”
龙海涛中止购车运作的决定是第二天才通知局里的。他没想到的是局里昨天下午，已经电话通知各运输公司的领导，让他们研究呈报本公司需购车辆的数字。现在，局里搞到一大批购车指标的好消息已在全局上下哄传开来。局长听说龙海涛突然不干啦，大为光火，认为龙海涛‘少不更事，既不能知人善任，又没有明辨是非、判定真伪的头脑，做事毛手毛脚，拿道听途说的信息来开局领导班子的玩笑，简直就不是一块独当一面的一把手的料、、、、、、’把龙海涛批得一无是处。龙海涛呢，他的脾气就是‘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他宁愿自己承担局领导加给他的‘莫须有’罪名，亦不愿向局领导班子告发k副局长的态度才是中止运作的根本原因。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成了他以后下台的定时炸弹，炸毁了他自己的大好前程，也炸毁了整个第二汽车运输公司。这是后话暂不提。
书归正传，过了两个月，兰天明打来电话，说是能引见一位外商，在国内投资建一个日产车队，问牛哥单位是否有兴趣。小牛把消息汇报给龙海涛，龙经理很高兴，当即派王胖子陪小牛进京洽谈。
原来，兰天明的朋友小浩在旅游局工作，认识一位港商m先生。此人想在内地搞个小投资。在会谈中m先生表示：有他出资组建一个日产车车队，编制是五十台‘五十龄’自卸重卡，一台救援工具车，一台指挥小轿车，一个无线电控制中心。条件是：设备有他投资购买，二公司建一个停车场，招收司机并组织生产。他只派一名财务监督监管收支情况，每个月产出的纯利润他只拿百分之七十，车辆跑够十万公里后，所有设备就全送给二公司，双方可根据运输市场行情重新洽谈下一轮合作方式。
这件事对二公司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因为当时日产的五十龄车，性能好、载重量大、特别适合搞晋煤外运。日本车规定是跑够十万公里就大修或报废，事实上，当时由于车不好买，甭说是进口车，就连国产车也要修修补补跑几十万公里。日产的五十龄仅跑十万公里基本上还是半新车，港商的合作条件应该说是很优惠的。
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语诚不我欺呀！在我国对外开放还是试点的时期，小地方企业的决策人再有经营头脑、再有敢于开拓前进的超前意识也无用武之地！遇到再好的机遇也不能把握。因为当地政府拒绝与外商打交道，外事局拒办引资手续。
同时进行的停车场兴建工程也遇到了麻烦。郊西停车场的的地皮原是二运公司的前辈领导两元大洋一亩买来的荒地，属集体企业私产。前几年，公司用不着就暂做了副业庄稼地。市里成立绿化队，看中了这片地，就通过管城建的副市长强行打借条借去三十亩做苗圃。现在用着了，龙海涛给政府打报告要求归还，市长不同意。龙海涛只好退而求次，要求绿化队把大门改个方向，因为公司要在原大门前的空地拉围墙建停车场油库。市里同意，但绿化队的领导有意见，就指使苗圃职工在夜里将已砌起一米多高，五十多米长的围墙推倒，企图阻扰工程进展。
龙海涛看了现场十分气愤，就找绿化队的领导提出抗议，要求停止这种无聊的举动。绿化队的领导当然是拒不承认。龙海涛一怒之下在各队抽调了三十多名爱打架的小伙子，令保卫干事领着，夜里在新砌起的围墙附近设埋伏。并且交待：“抓住推墙的人就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负责！”牛小牛瞧龙头气得失去了理智，怕打出了人命不好办，就主动请缨道：“头儿，小王干事是个半瓶子醋，各队来的人又都是大蛋他兄弟——二蛋货！为了保险还是我带队吧！”
绿化队的领导还真是个没心称，夜里竟又派了七八个职工推墙，结果被当场抓获五人，牛小牛令他们每人都写出交待材料，签名按手印后又放了。因为小牛知道，非法拘他人是违法行为。
第二天，龙海涛拿着材料气冲冲找到城建局办公室，要求局长立即处理此事不要误了工程进展。该局长却说：“此事我们局里还要调查落实，还要向某市长汇报，今天是礼拜六下周再说吧！况且这事也应该由交通局出面与我局协商才合适、、、、、、”龙海涛一听大急道：“我没时间给你们扯皮！如果三天之内不把围墙给我们砌好，并包赔二十名泥瓦工的误工费，我将以牙还牙带推土机把绿化队的地面建筑全部推平，强行收回我们的土地！”
主管城建的某副市长虽然下令绿化队赔偿了运输公司的损失，避免了更大问题的出现，但却对龙海涛十分光火。专门通知龙海涛到市里挨批，说他没有全局观念、本位主义强、作风粗野、没有做单位一把手的气质、风度云云。龙海涛实在气不过他‘不一碗水端平’的处理意见，回了一句：“你看不行我，可以把我撤了嘛！”市长道：“那也未尚不可！”
欲知龙海涛命运如何，请看下一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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