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从大儿媳那里得了花茶,尝着不错。老太太最喜欢把东西分享给孙子孙女们,遂吩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梨果将花茶分成七份,她自己留下一小份,除去顾凌,其余的均分给六个孙子孙女。二太太李氏和三太太赵氏借着儿女的光也喝上两口。
这黛玉还没进顾家的门,顾家人已经全品尝过她做的花茶了,个个赞好,都道黛玉的花茶自带一股儿别处没有的清香。
再说宝玉接连受到打击之后,又被自己的母亲王夫人好一顿辱骂。宝玉心里觉得委屈,有怨气,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和他说话开解他。
晴雯眼见着宝玉天天闷闷不乐,心里头跟着着急。她想起老太太之前劝宝玉的话,和麝月几个丫鬟商量着,一起劝宝玉去宝姑娘那里走一走。宝姑娘为人豁达开朗,又冰雪聪明,有她开导宝玉,说不准他就想开了呢。
宝玉经不住丫鬟们的软磨硬泡,只好笑着应下。正好他好久没见宝姐姐了,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去了宝钗那里瞧瞧。
宝玉一进宝钗房里,就闻见一股奇异的冷香,贪恋的吸了两口,连连称赞。
宝钗半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见他来了,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她头枕着胳膊,袖子向下滑了几分,露出莹润如雪的手腕。宝玉见着那白白净净的肤质,一时看痴了,喉咙干热起来。宝玉咽了两口口水,眼睛盯着宝钗的胳膊,笑呵呵的往宝钗身边凑,作势也要躺下去。
宝钗推了宝玉一把,笑骂他不规矩。自己起了身,伸手拉宝玉在她身边坐下。
宝玉笑呵呵的应声,趁机摸了宝钗胳膊一把。
宝钗惊叫了一声,惊讶的看眼宝玉。宝玉正冲着她傻笑,眼里头丝毫没有别意。宝钗这才安了心,把袖子放下,掩住自己的胳膊。
宝玉见状,方知道自己唐突了,一慌张,口里只冒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不知道说什么好。
宝钗明白他的意思,一笑,主动转移话题,以缓解二人刚才的尴尬。
“你来做甚么?”
“最近你没往那去,我就来看看你。我闻着这屋里头有股异香,宝姐姐莫不是又开始那个冷香丸了?”
“嗯,这几天身体不大好,才没过去。今儿个倒必前些日子强了,可也总觉得有些头晕,便犯懒躺着呢。”
“这药真香,闻着他,我也想生病了。”宝玉痴傻一笑,鼻子冲着宝钗的方向,有深深的吸了两口。
宝钗被他的傻话逗乐了,骂道:“呸呸呸!哪有人咒自己病的。多谢你来看望我,也只有你有心。”宝钗说完话,颜色微有些沉郁。
宝玉听着宝钗话里有话,觉得她可能在埋怨三春姊妹没来看她。宝玉以为她真的会为此伤感,急了,好言劝慰她。
宝钗见宝玉难得替她着想,心里一阵暖暖的。扯着宝玉一块儿东拉西扯。二人聊着聊着,又扯到黛玉身上。宝玉便将他之前去看望黛玉被拒之门外,最后被顾家大爷欺负的事儿说给了宝钗听。
宝钗笑骂他活该。
宝玉委屈,眼泪含在眼圈,委屈道:“她们都骂我,你也骂。我真的做错了么,我去看林妹妹有什么错?”
“你当然有错。”宝钗轻笑一声,向着宝玉说话:“错在你没有人清你林姑父现在的地位。他可是皇上钦点的文渊阁大学士,皇帝身边的第一谋臣,身份、地位自然不能和在扬州的时候相比。你贸然前去,当然会吃闭门羹。”
“你是说林妹妹她身份高了,也和那些狗官一样势力,摆架子不理人?”
宝钗意味不明的笑道:“你自己想吧。”
宝玉有点不敢相信,不,他不相信林妹妹是这样的人。可是林妹妹为什么不见她呢?宝玉心里急得慌,埋怨黛玉当初不见她,如果当初她见了自己,现在他在宝姐姐面前也有反驳的话说。如今倒好了,真没什么理由反驳她,那她的话就是真的。
月中,太后的指婚懿旨同时下达顾府和林府,林黛玉和顾凌的亲事由太后亲自拍板,正是定于隔年的三月初三大婚。一般的指婚旨意里不会指定日期,太后下旨前亲自过问黄道吉日帮忙定下日子,这足以说明太后是何等重视林家和顾家的联姻,也间接的反应出皇帝对这两家联姻的重视。
一时间,林家成了京都城里的大热门,各大小官员纷纷想法子往林如海身边凑合,能拉关系的拉关系,能走人情的走人情。作为林家后宅里唯一的女眷,黛玉自然不会逃过那些官夫人的法眼,但凡家里头有年纪和黛玉相当的姑娘,都给黛玉下了拜。
黛玉挑选几家不好开口拒绝的应酬,每每相见,都是人家母亲带着女儿来,母女俩轮番向黛玉提问,问东问西。好容易不问,也是在谈一些胭脂水粉谁家好的话题。
黛玉坚持到第六天,有点受不住了,正愁用什么做借口挡掉应酬。荣府那边传来消息,贾元春被册封为贤德妃。这对荣府是一桩大些事,请客庆祝这都是免不了的。林如海这边也要准备一些贺礼,带着黛玉亲自登门道贺。
贾府那边一时间荣耀起来,成了京城里众官员最新的巴结对象,荣宁街上来来往往的轿子几乎全部出入荣府,进去的时候小厮抬着一大盒东西,等出来的时候小厮们都空着手。老百姓们见此,自然明白这里头的缘由,这种事儿早见怪不怪了。口里“啧啧……”几声,叹了两句世道炎凉,也就过了。
当然,这些巴结荣府的基本都是些四品以下的小官,都是些墙头草,见风就是雨。那些官拜一二品大官自然不把贤德妃册封的事儿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无子作保障的贤德妃在后宫的地位根本不值得一提。
小官小手笔,送礼送不出什么实在值钱的好东西,基本都是些件大好看,却不值钱的,反让荣府在外人眼里白白落个‘贪污’的名头。
唯一和荣府交好在朝中又有实权的大官便是戴权,可自从贾元春被册封为贤德妃之后,戴权便再不和荣宁两府扯关系。原因很简单,戴权的姐姐戴妃也是皇妃,和贤德妃同级,二人以后一同争抢一个男人,两家的立场如何,不言而喻。
黛玉和林如海登门拜访的时候,可巧王夫人和贾母正接待一名四品官太太。林如海被贾政请到前院去,黛玉便在贾母处作陪,王夫人有意拉着官太太久聊,没有招待黛玉的意思。黛玉正巧也不愿和她们说话,便告退去三春姊妹那边。王夫人得意的和官太太聊够了,才想起黛玉,回头去寻,却发现黛玉早不在了,心里对此深表不满。
她带着人回屋,路过三春姊妹所住的抱厦时,听见屋里传来黛玉的笑声。原来她在这逍遥自在!王夫人心里更加气结,狠狠地揪着帕子……
黛玉玩够了,给三春姊妹分发她带来的花茶以及几样她精心准备的讨巧小玩意儿。
宝钗也在,她今儿个却奇怪,不合群的立在一旁发呆。探春摆弄着手里的两只小花钗,都蛮好看的,不知道选哪一个,便想着让宝钗先挑,她挑剩下的自己再留着。
宝钗瞟一眼探春手里不值钱的玩意儿,摇摇头:“我那多得是,这两样都归你,你觉得还不够,赶明儿我叫人拿些分给你们。”
惜春没听出宝钗的话外音,欢喜的点头称好。
探春明白宝钗的意思,撇撇嘴,心里合计着:林姐姐送我们东西的时候你偏偏说这些,平常怎么不早拿来,等人家送了你再送,我才不稀罕。
探春遂把两样儿都收下,没有搭理宝钗的话,笑着谢谢黛玉:“她不要正好,我都喜欢,都要。”
黛玉笑着挽住探春的胳膊,冲宝钗吐舌头。“瞧她,多识货。”
宝钗回看黛玉一眼,她难道在讽刺自己不识货?宝钗碍于黛玉现在的身份,抿一下嘴,没吱声。
等晚上回了梨香院,便向薛姨妈抱怨。
薛姨妈劝慰她:“她几个月才来这一回,不必计较去。你王姨妈早瞧不上她,没看今儿个你姨妈对她多冷淡。哼,有时候这事儿真说不准。今儿个他封了大学士,得意去,岂料明儿人家的女儿封皇妃,压他一头。”
宝钗听此,释怀一笑,就算过去了。可她今儿个发愁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本来她想和楚家定亲的,现在宝玉的姐姐被封为贤德妃,宝玉前几天又突然对她上心。两家都好,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的缺点,让宝钗一时间难以取舍。楚家的那位公子相貌人品好,可惜家世和她们一样是商人。荣府这边家世好,有官家背景,将来她也会是个官太太,不会被瞧不起,唯独宝玉不争气了些,可性子倒还算行,容易叫人拿捏的住。
别说宝钗,薛姨妈也在愁这件事。
岂料母女俩一觉醒来,再不用发愁选哪一家了。楚家人托理国公府上的大太太宋氏来给薛家回话。
宋氏受了薛姨妈的热情款待后,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她毕竟拿了薛家不少好处的。迟疑半天,终于开口道:“楚家老太太的意思是想给大哥儿找位官小姐。你家姑娘她是瞧上了,哪都好,都不错,唯一就差在这身份上。她这也想提一提楚家大哥儿在官老爷眼里头的地位,万不得已的,还请你见谅。”
薛姨妈尴尬的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
宋氏也不敢再多留,立即起身告辞。
人一走,薛宝钗红着眼从里屋出来,扑到薛姨妈怀里哭。薛姨妈见女儿委屈,心像被刀狠狠地剜一下,也跟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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