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雅这辈子，唯独最讨厌两个地方。
一个警署，一个医院，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刑家。
坤元医院还好，不像那些私企医院里带出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很干净，只是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可能是因为刑见有轻微的洁癖，所以医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注意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
刑见没有回家，真的彻夜未归，真的在酒店里和‘很重要的客户’在洽谈着所谓的生意。
经过一夜的未眠调整，一大早芮雅已调整好了情绪，面容上，无波无浪，无伤无痛。
max医生坐在面前，神色里有欣喜有忧郁，用标准的欧洲人用一口不算是太流利的中文，说了好长一段话。
芮雅有些眩晕，从max医生口中那些话里，挑精简的会意，就是——她怀孕了！！
不惊讶，虽然她从未害喜，在寺庙后面的小院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刑见有过一次没做安全措施，结果，她真的中奖了！
蹙眉，冷漠，丝毫没有即将做母亲的喜悦：“您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
“唉……”max医生无奈的叹着气，摇着头，可见医德崇高的他有不忍说出这个事实，要扼杀这个刚刚来到世界上的生命。
“一般来讲，吸毒患者生理功能较差，而且毒品可以影响性激素的分泌，使生殖功能下降，男性可导致精子质量差，女性可导致绝经。从医学的角度上来看，您几个月前有一小段的吸毒经历，最好暂时不生育。”
“我已经完全戒掉了，也不可以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追问下去，可是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她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价值。
“就算戒掉毒品，也最好一年以后或者更长的时间要小孩。好多国家都有吸毒导致胎儿畸形的先例，所以，我建议，最好还是……”
“好，我知道了。”芮雅干脆的接过max医生的话，她不想由别人的口，宣判这个孩子死刑。
max医生对于出奇的镇静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她是刑见的女人，能做刑见的女人，那就意味着不一般。
“这样吧，我给刑少拨电话，让他来跟您商量一下，我们是否准备手术。”max终究不忍，提议着让刑见亲自来一趟，一起在商讨一下。
“不要！”芮雅矢口喊道。
max吃惊于芮雅居然会因为医生要给丈夫拨电话来看她们母子而激动，诧异的看着芮雅。
许是认识刑见久了，连芮雅都会毫无瑕疵的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面上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我想亲口告诉他这件事情。”她说的合情合理。
海亚的气温随着春节的脚步，更加寒冷起来，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卷曲道路两边清洁工人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积雪，在空中漂亮的舞蹈着。
风，猖狂而放肆，似乎它意识到冬天是它们的保护神，没有人可以干预的了它们。
很冷，每刮在脸上的感觉，都像刀片划过，可是对于漫步在人行路上的芮雅来说，冷的，疼的，不是身，而是——心。
这是刑见的骨肉，是刑家的血脉，是刑家的香火……芮雅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些话，好似在告诫自己一般。
终于，在百般纠结与矛盾中，芮雅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魔鬼】的电话号码。
是的，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应该与她一起承担，他说过，【我是你老公，值得你信任】，他说过【断头台，黄泉路，我与你同行】。
可是，给她这些勇气，信心和鼓励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她如愿以偿，听到的是他的声音，典型的刑见的口气：“我是刑见，有事留言。”
【我是刑见，有事留言】多简单，就八个字，连请字都没用。无情的回绝了她好不容易想告诉他的勇气。
转身，伸手，拦下出租车，芮雅此时的神情无比释然和潇洒。
“除了坤元医院之外，去一家相同正规的医院。”
在max医生宣判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的同时，芮雅已经下定了决心——打掉！
只是，她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刑见，他无心犯下的错误，要承担责任么？一个电话，她已明了，不需要，她可以自己承担下一切。
出了那个讨厌的医院，抬脚又要迈入另一个讨厌的医院，而现在在芮雅面前，这不仅仅是一家顶级医院那么简单，而是——死神的召唤。
多可悲，这个孩子还没能看到这世界一眼，甚至，除了她和max医生，没人有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就像电影里的画面，匆匆的像快进。
“JoJo！”在芮雅握紧了手术单失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唤她的英文名字。
在人口分布广泛的中国，走路路过，中国人嚷嚷着中国人的英文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矫情。
顺着声音回身，是哪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是她比较讨厌的人群之一——警察。
“陈警官。”看着走过来的男人，芮雅应声。
看样子，他好多了，四肢健全，活动灵活，医院里的中央空调轻吹，撩起他可以覆盖伤疤的刘海儿，可以看的清楚，额头右侧残有不深不浅的刀疤。
“来复查啊。”芮雅率先开口问道。
“是啊，你来这里是因为不舒服么？”他总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芮雅却觉得虚伪，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警察的缘故吧。
“嗯，正好遇到你，帮我个忙吧。”今天，陈东远一身便装，让芮雅看起来还算舒服。
“好，你说。”没有犹豫，陈东远满口答应。
芮雅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答应，她的直觉没有错，陈东远对她有意思，可是不敢轻易表达，毕竟她已为人妇，背后又有那么雄厚的势力。
手术室门外，医生递给陈东远一张‘死亡判决书’，等待着他阅读完上面的文字，然后大笔一挥，她的动作就开始了。
“人流手术……”陈东远几乎是用颤音，艰难的才吐出这四个字。
“医院里有规定，要由家属亲自签字。”
“你是说……里面的那个姑娘……怀孕了……”明明已经知道事实，可陈东远还是想再确定一次，难道，芮雅说的帮忙，就是指这个？
“你这个老公也真是的，老婆怀孕了都不知晓的么？你们到底有没有商量好？”同为女人，因为同情，女主刀医生开始一口埋怨着陈东远。
“额……不是的，医生，这个…….”
陈东远有些懵，他没有尽力过，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芮雅的潇洒吓到他了。
但芮雅已经进入到手术室里了，并且特意嘱咐他帮忙，在他反复犹豫和医生不耐烦的催促下，他颤抖的在家属签名一栏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似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老婆，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他在门外反复踱步，不断揉搓着手掌心，并不知晓，无痛人流，已经是城市中的一种‘流行’，不可怕的。
陈东远混乱的思绪，无法清楚的计算着时间，只知道，过了良久，芮雅就在护士小姐的搀扶下走出了手术室。
一脸煞白，面无表情。
他是警察，正义了将近三十年，却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他签下那份手术单，是那孩子去往天堂的通行证。
第一百二十一章——隔阂（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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