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早上六点。
陈离冲进一辆轿车,疯狂的闯过一个个红灯,如同奔丧一样赶路。
“走!走!全都走!不要跟着我!”
这是他对神组下的命令。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对手居然知道琴剑相依这个词,那白薏箐绝对在他们手里,甚至有很悲惨的遭遇。
一个美丽诱人的女子,会遇到怎样悲惨的遭遇?
这个问题,他想都不敢想,一想,他就想杀人。
这个计划,明显是针对他,他不敢保证,如果带了神组一大堆人去,会出现什么最坏的结果。
他还抱有希望。
他只希望能够阻止这个遗憾发生,再一次,他仿佛看到陈月在眼前灰飞烟灭,那种无力,那种无助。
他只恨自己这段时间为何要松懈,为何不在天命空间修炼。
虽然,他只不过才休息几天而已,实际上,这几天每一天都有事。
他没有想过对方会用什么方式对付自己,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请君听一曲,琴剑相依处。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他想到了六个小时前的那个梦。
梦中,一个白衣女子弹琴,琴音幽幽,一个男子将她拥入怀中。
琴剑相依处不是一个地方,是一个库房。
燕京大学的库房,放着许多钢琴古筝,一件件都是世界顶级乐器。
曾经某一天,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其中弹了一首曲子,一个男子听后如痴如醉,当场写下一首歌,女子为这首歌取了一个名字,叫琴剑相依。
从此以后,这才认识的一男一女,心中就多了一些什么,虽然表面只是普通朋友,但心中对方都有一个特别的位置。
这是一种特别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像亲情那么温馨,像爱情那么默契,像友情那么平淡。
这种感觉简直美妙得无法形容。
陈离直接冲破库房的大门,首先却看到一个人坐在中央。
这是一个中年人,桌子上摆着两杯酒,他正在一口一口的喝酒,他喝酒的样子,就像喝水。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举杯空吟,仿佛满腹心事。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一个成天喝酒的人,又有怎样凄苦的过往?
这个人,叫酒断肠,酒色财气中的酒,酒香夺志的酒。
“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酒断肠灌下一碗酒:“你来得太早,要不要喝口酒休息一会?”
陈离当然不会喝,如果有毒,那就是找死了。
“我不是来喝酒的。”陈离沉声问:“白薏箐呢?”
“呼!”
酒断肠右手一挥,一股劲气猛然爆发,直接将大厅中所有的白布掀翻在地,露出一台台钢琴,一架架古筝。
“你看一看,这里除了布是白的,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白?”酒断肠道。
没有,没有人,没有白薏箐,只有酒断肠在喝酒。
“铛!”
陈离直接拔剑,剑圈一绕,酒断肠身形随着晃动,唰唰唰数剑下来,居然一剑也没有伤到他。
“你说不说!”陈离声音沙哑,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酒断肠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白薏箐不是我们抓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陈离皱起了眉,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酒断肠灌下一口酒,声音沧桑,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在说着自己的伤心事:“一个强势的男人,看上了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就会潜意识将这个女子据为己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女子也有自己的生活,她喜欢谁,她爱谁,都不是别人能左右的。”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我无关?”陈离一剑斩破桌子,大声道:“笑话,那你们要我来做什么!”
酒断肠在陈离斩破桌子的时候迅速接住酒杯酒坛:“不要摔坏了,一会有人要用。”
他将酒转移到另一个桌子上,才开口:“不是我们要找你,是有一个人,要你来听一首曲子而已。”
陈离愣住。
莫非,真的是白薏箐让自己听一曲?
上一曲,奠定了一个心有灵犀的基础,有了一个儿女私情的影子,这一曲,是不是要了断这份旖旎?
他和白薏箐,本来就是如同路人,一个任务,偶然相识,虽然救过白薏箐几次,但白薏箐会因此爱上他么?或者,她早就爱上了别人,现在,只是断了和陈离的不清不楚?
陈离突然想到邓学良,想到这个人,他一瞬间发现,这个人自己对他的看不顺眼,完全只是因为白薏箐和他关系很好。
抛开这些,客观来说,邓学良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高贵,帅气,文雅,很有涵养,几乎是所有女子的白马王子。
陈离突然安静下来:“好,她唱,我听。”
这时候,有一辆小小的观光车到了库房之外,车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邓学良,他的脸上似乎随时都可以带着迷人的微笑,温暖如玉,彬彬有礼。
另一个一身白裙的是谁?
是白薏箐,当然是白薏箐。
“铛……”
酒断肠站起身来,萧索的身影走过一架钢琴,双手微动,竟然弹出一段凄美的乐声。
“春去春又来,花开花又落,到了离别时,有谁能留下?”
酒断肠低声而语,乐声凄美,伴着歌声低唱,唱的是人生的悲欢离合,歌声中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白薏箐痴痴地看着门口的花儿,痴痴地听着飘来的歌声,微风刮过,一片花瓣竟然凋零,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她拾起这片花瓣,痴痴地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
也不知从哪里滴落下一滴水珠,滴落在这片花瓣上,看起来却像是春日百花盛放绿叶上晶莹的露珠一样。
也不知是露珠,还是泪水。
“箐儿,我们进去吧。”邓学良突然开口,拉着白薏箐的手,一步步的走进去。
白薏箐并没有挣扎。
“箐儿,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邓学良问。
白薏箐摇摇头。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薏箐终于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我今天很高兴。”
“哦?”邓学良牵着白薏箐,缓缓走进库房,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你为什么高兴?能不能告诉我。”
陈离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身影。
一身白裙,露出的小腿精美无暇,如同天上的仙女。
但这个仙女,似乎没有看到他,甚至将头埋在邓学良怀里,声音传出:“因为我知道你很高兴,所以我就高兴。”
陈离缓缓坐下,整个人似乎失去了什么。
失了魂。
“箐儿,你有没有看见,这里还有别人?”邓学良笑得更加灿烂。
“看见了。”白薏箐道:“他们也是来道喜的吗?”
邓学良笑容不减:“什么喜?是不是我们终于在一起的这件喜事?”
“我们本来就会在一起,这不是喜事。”白薏箐道:“我有了你的孩子,这才是喜事。”
邓学良笑容一滞,似乎也没料到这个事情,但他马上大笑:“是,这才是喜事。”
“铛!”
陈离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据说,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他的人还在,心已亡。
他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白薏箐只是被逼的,但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突然端起一杯酒,埋头喝下,有没有毒,他想都没有想这个问题,甚至没有问一下时光。
有毒岂不更好?
“好酒。”陈离问酒断肠:“你还有没有酒?”
“唉。”酒断肠身影萧索,放下随身带着的酒葫芦:“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喝酒了吧?”
“因为酒是好东西。”陈离拿起酒葫芦,就使劲的灌,这个酒葫芦不大,但似乎装了全世界的酒,陈离一口气不断地喝着,也不知道喝了几十斤,依然没有喝完。
“夫君。”白薏箐眼中流下一滴泪水,轻轻地飘散在地上:“今天是喜事,他们为什么要喝酒?”
邓学良道:“喜事当然要喝喜酒。”
“好酒,好个喜酒!”陈离喝下这么多酒,已经头昏脑涨,站立不稳:“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他身躯摇晃,就要离去。
“慢。”白薏箐突然开口:“我还没有唱歌,你为什么要走?”
“你还能唱歌?”邓学良似乎也诧异了,这不在计划中。
计划之中,陈离离去,必然失魂落魄,要他的命,还是要他死狗一样的活着,都由外面的小王子陈秋陨还有酒色财气另外三人说了算。
“你有没有见过白蜡烛?”白薏箐说:“蜡炬成灰泪始干。”
她说:“我也一样,既然是喜事,我为什么不能唱歌?”
邓学良鼓掌:“好,好极了。”
于是,她提着白裙,慢慢的走到一驾古筝之前。
离陈离最近的一架古筝前。
“铛……”
琴音响起。
在这一刻,白薏箐不再是孤寡成欢的大小姐,而是一个演奏生命乐章的琴师,那么高贵,那么圣洁,那么美丽。
于是,白薏箐自弹自唱,琴音悠悠,声音幽幽。
她唱:
飘飘锦瑟罗衣,轻纱半遮脸庞。
苍苍夜色茫然,月下轻舞霓裳。
明月清风相离,此别伤梦断肠。
叹愿平生未识卿,忆情枉徒劳。
在月光下琴剑相依,一曲了缠绵,恨谁又女儿身……
“啪!”
弦断,音止,人倒。
她倒下去的地方,有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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