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去往清心殿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刚刚出门的文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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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抱着孩子的缘故,苏萱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屈了屈膝,轻声道:“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文淑妃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看得出孕色:“不必了……这是……月婕妤的孩子?”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苏萱怀里熟睡的孩子身上。
“是了……”苏萱点点头,木常宁去世,南宫渊追封了她为婕妤,逝者不在,权当是给生者的一点顾念。
“真好。”文淑妃勉强地笑了笑,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脸,却在半途中缩回来,“可取名字了吗?”
“皇上说,就叫煜儿。”苏萱爱怜地摸了摸怀里孩子的额头。
“名字很好。”文淑妃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却仍旧是笑着,“这孩子让你来养,是他的福气。”
“娘娘这话是折煞臣妾。”苏萱看着文淑妃萎靡不振的样子心下疑惑,“娘娘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不舒服。”文淑妃连连摇头,“本宫要回去了。”她匆匆地点了点头,脚步乱乱地离开。
苏萱看着她的背影,蹙了蹙眉:“文淑妃向来是最注重她整个人的衣着行动的,今儿是怎么了?发鬓乱了不说,脸色也惨白的吓人,连走路现下都不管姿态了。”
“淑妃娘娘是从清心殿里出来的,娘娘进去问问皇上不就知道了。”未月狡黠地一笑,示意苏萱快些进去。
清心殿内,南宫渊正坐在书桌后低头看着什么。苏萱进门时他才抬起头,看到她抱着孩子过来,便起身道:“如今天气是暖和了,你出来也不能穿这么少。”
“今儿是大太阳,不冷的。(
万族王座)”苏萱温婉地笑笑,“煜儿在路上竟然睡着了,本想着让他来给皇上请安的。”
“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请安。”南宫渊眯起眼笑了笑,眼角皱起了浅浅的细纹。他抬手将南宫煜温柔地抱进怀里轻轻晃了晃,再抬头时发现苏萱正直愣愣地瞅着自己。
“你这样瞅着朕做什么?”南宫渊好笑地看着她,招了招手示意站在门口的未月将孩子抱走后,他牵了苏萱的手在榻上坐下,“都看呆了。”
“哪有……”苏萱低了低头,“臣妾只是想着,今儿一早起来梳头时,竟发现了白头发,觉得真是老了,现下看到皇上还是如此意气风发,不觉难过……原来只有臣妾一个人,是人老珠黄的了……”
“你若是叫人老珠黄了,那朕这后宫里就没有美色可言了。”南宫渊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怎么做母亲的人了,反倒这些小女子的心思却多了起来?”
“臣妾哪里小女子了?”苏萱不服气地反驳道,“臣妾是就事论事说实话罢了。”
“好了好了朕可不想跟你争,难得这么好的春日,又有美人相伴,岂能辜负?你过来帮朕磨墨吧。”南宫渊懒洋洋地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重新坐回了书桌后面。
苏萱在他身旁站定,将护甲去下后专心地磨起墨来,南宫渊的笔在成堆的奏折里走走停停,时不时叹息一声。
苏萱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是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心吗?”
“是,也不是。”南宫渊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奏折,“现在弹劾向将军的奏章越来越多,说他罔顾君臣伦理,仗势欺人,种种……”
“向将军?是,淑妃娘娘的父亲?”苏萱偏了头想一想。
“是。”南宫渊无奈地摇摇头,“方才娜儿出去你看到了吗?她也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前些日子朕降了她父亲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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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是别和臣妾说这些吧。”苏萱抿唇一笑,终于知晓文淑妃如此颓废的原因,“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可不敢忘。”
“朕不过说与你听,又没有让你决定什么。”南宫渊笑笑,丢下笔握住她的手,“你的聪慧朕可是知晓的,你听听,或许也能有所帮助。”
“那皇上讲,臣妾听着便是。”苏萱的表情温婉可人。
南宫渊“唔”了一声:“其实这些年,向府的势力确实是越来越大,因为向将军是朕的姑父,又在朕登基时立了大功,于情于理,朕都不能薄待他,正因为如此,他就愈发嚣张,不仅多次唉朝堂上与朕正面冲突,丝毫不给朕留面子,朕决定的事情也好,有待商榷的事情也好,他总是指手画脚……”
“人一旦忝居高位,总是会如此。”苏萱捏了捏他的手,“臣妾知道,皇上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
“既是,也不是。”南宫渊轻笑一声,“朕不是傻子。”
“这是皇上的江山,是皇上的天下,谁都没有资格来指手画脚的。”苏萱继续说道,“古来外戚干政扰乱朝纲的事情不说比比皆是,也是颇有案例,皇上自然知道要怎么做,不是吗?”
“怎么做,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南宫渊舒展开来眉头,“外戚干政,朕可没有兴趣做唐明皇,外戚……”他冷哼一声。
“秦皇汉武,千古一帝。”苏萱微微一笑,“他们似乎都是一样,掐断了外戚的喉咙,将那些野草清理干净。”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南宫渊看向她。
苏萱眨了眨眼:“烧不尽,那就拔干净好了,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就不怕,春风吹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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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渊握了握她的手,朗声大笑起来:“得卿如此,幸甚至哉!”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四月,春风吹过的地方,处处皆添红加绿,一片片春意盎然的景象,皇宫里也因为春日的到来而增添了活泼的气息。
苏萱在这个春日里甚少出门,专心在雍华宫里带着小小的婴孩,如今她的宫里有了四个孩子,整天忙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日,一如既往的生活,苏萱哄着摇篮里的南宫煜,刚刚让他睡着了,一回头便瞧见了匆匆进来的未月,她的神色慌慌张张的,一反常态。
苏萱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了庭院里。
“出什么事情了?”苏萱漫不经心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盒鸟食,轻轻地放在手心里喂给廊下挂着的鹦鹉。
“公主府出事了。”未月在她身侧低声道,“皇上以向将军意图谋反的理由,抄了公主府,全家人全部流放,看在公主是皇亲国戚的份上,只留了她一人,现下也被打发到寺庙修行去了。”
“这样吗?”苏萱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要更慢一点,毕竟现在文淑妃还怀着身孕,我还以为皇上会等她生了孩子之后再动手。”
“现下文淑妃在清心殿门口跪着求见皇上,皇上说什么都不见。”未月摇摇头,“淑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虽说胎还算稳,但哪里经得住这样跪?不到一个时辰就晕过去了,现下淑妃宫里是乱成一团糟了。”
“再乱也不干咱们的事情。”苏萱将盒子放下,轻轻拍了拍手,“咱们只消这样看着好戏便好,淑妃的肚子几个月了?”
未月掐了掐手指:“有七个月了。”
“七个月,再有两个月便要出生了。(
重生之蜕变)”苏萱轻轻一笑,“这两个月,淑妃娘娘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你明里暗里帮衬着些便是,但也不要太多,只消她能明白便好。”
“是,娘娘。”未月是聪明人,“只是……娘娘为何要这样做呢?”
“因为一些很……私人的原因吧。”苏萱抿唇一笑,“你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未月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事情是不出苏萱所料的,文淑妃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再无人会去主动给她请安,也无人再巴结她,她的宫殿,原来皇宫里最热闹的一处地方,如今也成了如冷宫般清冷。
苏萱在六月刚刚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关雎宫。
她没有让未月跟着自己一起进门,而是一个人踱了步子进去,慢慢地走到正殿的时候,便瞧见了垂头丧气站在门口的夏恒顺,他很惊讶地看着苏萱,连通传都忘记了。
苏萱对他微微一笑:“娘娘可在里头吗?”
“在……在!”夏恒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巴了一下后话才说通顺,“娘娘快请进去吧,奴才,奴才去给您沏茶!”他忙忙地闪身让苏萱进了门,自己急急地往小厨房跑过去。
苏萱看了他一眼,抬步进了门。
正殿里还算亮堂,光线从窗户里打进来,照出空气中细细的灰尘。苏萱眯了眯眼睛,瞧见了坐在榻上的文淑妃,她的小腹已经隆的很高,随时是一副临盆的模样。
文淑妃神态安详地坐在那里,低着头绣着手里的东西。苏萱慢慢靠近她的时候,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对她微微一笑:“你来了。”她的声音笃定而温柔,似乎早就料到苏萱回过来。
苏萱点点头,微微屈屈膝:“臣妾,给娘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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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淑妃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别这样了,我现在这样,还算什么娘娘?”她笑的眉眼弯弯,难得未染脂粉的面庞在阳光下折射出母性的柔光,一头乌发垂在身后,柔柔软软的让人心疼。
“皇上并没有废娘娘的位分,娘娘如今又有龙嗣在身,身份很是尊贵,娘娘还是不要自暴自弃的好。”苏萱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波澜。
“不要自暴自弃?”文淑妃笑道,“苏萱,你说,我现在除了自暴自弃,还能做什么?”
苏萱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文淑妃耸了耸肩膀:“你不是我,你不知道这样的感受,我母家一家人,全部在一夜之间没有了,流放的流放,出家的出嫁,原本受尽荣宠,现在和阶下囚无异……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希望呢?”
“你还有孩子,他们就是你的希望。”苏萱看着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孩子?没有了我这么个母亲,他们或许会更好。”文淑妃苦笑一声,艰难地站起来,“苏萱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里……这个深深的后宫……我一点都不喜欢……它锁住了我的一辈子,困住了我一辈子,你觉得,我坐到了这个淑妃的位置,是无上荣宠么……可是对于我来说,它更是一道枷锁。”她抬眼盯着苏萱,“皇上不爱我,我也不爱他,我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我的家族,需要我在皇宫里,为他们巩固前程……可是,我用一辈子换来的东西……就被我父亲,被我的家人,给毁了……”
“你还记得,你说,彻儿的名字么……让我不要忘记那段历史……”文淑妃伸出手抓住了苏萱的衣袖,“我不忘记也没有用……陈阿娇,只能去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做什么!”苏萱被她语气里的绝望吓了一跳,“你还怀着孩子,孩子就快要生出来了!我说了,你在皇宫里的日子不会难过,我去问过皇上,皇上也说了,一切与你无关,你还是文淑妃,永远都是。”
“文淑妃?呵……”文淑妃慢慢地放开了苏萱的衣袖,“我不叫这个名字,我叫向文娜。”她轻轻地摇着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这才是我的名字……这才是我……”
“一入宫门深似海。”苏萱往后退了一步,“你该知道这个道理,你我,都没有退路。”
“可是我累了。”文淑妃干脆地回答,“我进宫的目的,只是为了家族利益,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呆在宫里的意义也没有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想离开,仅此而已。”
“离开?”苏萱蹙眉,“你该知道,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会有人很难过。”
“会有人……”文淑妃喃喃道,忽然笑开,“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苏……不,杨落濛,你哥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是,我哥哥,他一直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至今未娶。”苏萱字字铿锵,“即便是为了他,你也不能有事?”
“为了他?你凭什么让我为了他?”文淑妃轻声道,“如果当初,他肯带我走,我便不会入宫,便不会到今天的地步,他说他爱我,没错,我也爱他……可是我爱了他一辈子,终究也没看到他给过我什么……除去那些,毫无用处的,爱。”
苏萱默然,她再找不到词语来反驳文淑妃。
“这些日子,关雎宫安静的要命。它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过。”文淑妃撑着自己的腰,一步步慢慢走到窗边,“这么安静的环境里,我总是会想,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帮助皇上登上皇位,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我只安静地做我的小郡主,说不定还可以嫁给你哥哥,相夫教子,平安喜乐……”她转过脸,平静地看向苏萱,“那样的生活,我时常幻想,却也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这是我的命,苏萱,我从来没有支配它的权力,这次我想,我终于可以了。”
苏萱默然,只再次屈了屈膝,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在她身后,一声朴素的文淑妃轻轻笑了笑,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追封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了。
正是黄昏,苏萱坐在廊下看着几个孩子玩,身边小小的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南宫煜正用他自己能听的懂的语言自言自语着,未月和如画一边一个在一旁替两个人打着扇子。
陈连打着拂尘从门口进来,对着苏萱赔了笑脸道:“娘娘快些收拾着吧,皇上待会儿就过来了。”
苏萱点了点头:“我今儿听到了追封文淑妃的圣旨,皇上封她为柔嘉文贵妃了,是吗?”
“是了,今儿一早下的旨意。”陈连点点头,叹息一声,“可惜啊,贵妃娘娘虽然母家遇难,但是皇上从未想过要她怎样的,谁知道她刚生完小公主就自己悬梁……唉……”陈连说到这里,不住地摇头。
苏萱点点头,想一想又道:“小公主现在在哪里?”
“原先是在皇后娘娘那儿的,现下皇上下了旨意,小公主和三皇子都教给柔贵嫔抚养了。”陈连笑道,“柔贵嫔自己膝下无出,现下倒是儿女双全了。”
苏萱淡淡地“嗯”了一声。陈连瞧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忙打了个千儿:“奴才就先退下了。”
“娘娘。”未月瞧见苏萱望着天边发起了呆,轻轻唤了一声。
苏萱回过神来,对她笑一笑:“我没事。”她指了指天边的晚霞:“你看,那晚霞多美,可是,再过不多久,就会不见了。”
“美丽的事物,通常都是短暂的。”未月轻声答。
“是啊……”苏萱点点头,望着关雎宫的方向,轻轻地,只剩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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