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慕容怀卿对奚成壁说了什么,江晚鱼没有听到,但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仿佛狂风巨浪即将来袭前,海面难以平静的那种动荡。
就在这种慌乱莫名的情绪里动荡了三天,慕容怀卿突然做的一件事,彻底把她抛向了最狂烈的深海浪涛中。
没有原因,也没有任何理由,他就这样带着她,带着他手下的万余人,开始向北边转移。
她不认为这是慕容怀卿作战的必要一步,他完全可以守在这里,在后方运筹帷幄,这种突如其来的行为,似乎在暗暗预示着什么。
虽明知慕容怀卿不会告诉她,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离开?”
慕容怀卿看着马车外没有出声,许久后才转过身,意味不明地冲她一笑:“担心什么?本王特意给奚成壁准备了一份大礼,够他玩一阵子了。”
心头一跳,她假装不经意道:“是吗,王爷的礼物,总是让人无福消受。”
“这份礼物,他会喜欢的。”他笃定道,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你也会喜欢的。”
奚成壁在遇到有关她的事情时,会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与沉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认为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定很傻:“你到底要怎样对付他?他都答应把皇位给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伤害他?”
果然,慕容怀卿笑了,晦暗中带着浓浓讥讽:“江晚鱼,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在跟我装傻。”
天真?她自己都快觉得自己天真了,是啊,问出这么傻,这么可笑的问题,她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老年痴呆了。
可心里却总有根弦绷着,忍不住问了更傻的问题:“你会成全我吗?”
慕容怀卿眼神忽然变得沉冷,她却呆呆看着车窗外,望着不断飞速倒退的景色发呆。
“你说呢?”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强劲的风扑到脸上。
她叹口气,心里突然很空,恍惚中能听到自己那声长叹在心底留下的回声:“慕容怀卿,我上辈子欠你的还是怎么着?”她低喊出这一句后,用手捂住脸面:“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这么贪财!”如果当初,没有对金钱的执着,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种种。
闻言,慕容怀卿心情倒是转好了,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整个人向后靠去,两手交握:“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说说,当初你怎么就那么贪财?”
“是啊,为什么呢?”她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给你的象牙手串呢?”他向她手腕看去,当看到皓白衬着一抹艳红时,那颜色仿佛刺痛了眼,“没有戴?”
江晚鱼下意识朝自己手腕看了眼,盯着自打被奚成壁戴到她手上,就与她形影不离的珊瑚手钏,一股奇怪却温暖的感觉包裹上心头:“没戴。”
“为什么?”
她瞥他一眼,嗤了一声:“丢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此话一出,慕容怀卿脸上的笑容再次隐匿,透着可怕而苍白的锐意。
不过江晚鱼没有刻意去观察,她的整个心神,都飘到了百里之外的遥远之地。
突地,手腕被一股大力扯住,铁钳般的掌捏得她骨头都隐隐生疼,“你干嘛!”她大惊失色,慕容怀卿这厮犯什么病,竟开始用力褪她手上的手钏。
不知是不是戴的时间长了,那手钏就似与她的手腕融为一体般,怎么撸都撸不下来,她疼得满头冒汗,想抽手,无奈对方握得极紧,忍不住骂出声:“慕容怀卿,你x你祖宗十八代!”
慕容怀卿却不恼,抬起头来冲她温然一笑:“骂得好,继续骂。”
“我擦!”她龇牙咧嘴:“你他妈的根本就是个变态!”
慕容怀卿似乎要证明自己的确是个变态,竟抬起她的手,将唇凑过去,在她手腕上舔了一圈,江晚鱼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想骂,却不知该骂什么,用变态来形容变态,那根本不是骂,而是赞扬了。
有了唾液的润滑,那手钏终于被褪了下来,江晚鱼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见慕容怀卿掀开车帘,手一扬,就把手钏给扔了出去。
因为马车行驶得较快,她甚至连手钏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她呆了呆,呆愣过后,便是无可抑制的愤怒:“慕容怀卿,你这混蛋,狗日的王八犊子!”她这个人虽然骨子里粗鲁,但真正表现出来的很少,这会儿因为极度的愤怒,彻底暴露了本性。
慕容怀卿却丝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端起矮几上的茶蛊,啜了一口:“江晚鱼,我有没有说过,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他自水雾的迷蒙中打量她:“隐藏本性的日子会让你不堪重负的,这世上,只有我了解你,也只有我能接纳你。”
听了这番话,她突然收起了暴怒的神情,只眼神冷淡地看着慕容怀卿,过了一阵,她咧嘴一笑。骂了四个字:“滚你妈的!”介于对方听不懂妈是什么意思,她又立即改口:“滚你娘的!”
慕容怀卿笑得更愉悦,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狂肆而直白,那因自己而起的怒颜,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成就感。
或许自己真是个变态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让他惊奇的同时,亦感到无比的兴奋。
江晚鱼恨极了他这种表情,正琢磨着要不要冒险跟他拼了的时候,马车突然剧烈晃了一下,接着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划破了寂静,马车硬生生停了下来,她的脑门差些没跟车厢壁来个亲密接触。
慕容怀卿愉悦放松的眼神顿时变了,从他猛然挺直的坐姿来看,他应该正处在全神戒备的状态。
江晚鱼也不敢乱动,没有弄清楚情况下,与慕容怀卿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这种诡异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突然响起的人群呐喊声与纷乱的脚步声,让两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慕容怀卿将车帘掀开,虽然角度有些偏,但江晚鱼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罗熔!”惊呼声并非出自她口,而是慕容怀卿。
江晚鱼又惊又喜,罗熔的出现,让她心底那几乎快要将她撑爆炸的惶恐奇迹般的平复下去,她真怕这么一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奚成壁了。
可是欣喜之余,又有些不安。
为什么只有罗熔,奚成壁呢?
罗熔带来的人似乎并不多,出其不意地对慕容怀卿的队伍造成恐慌后,便陷入了窘境。
她偏头看了眼慕容怀卿,他脸上的惊诧已经消失,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她却精准地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抹雪亮的狠色。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温润消失后的慕容怀卿,整个人就像一把黑色的镰刀,或许这才是他的本质,她无端感受到了比初次与奚成壁相见,还要深重的恐惧。
她捂着肚子,想要远离他。
刚动了一下,就被慕容怀卿狠狠拽住胳膊,扯到了身前。
这一番动作,丝毫也不怜香惜玉,何止不怜香惜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粗暴蛮横了。
她倒在了马车的地板上,因怕伤到腹中孩子,倒下的时候,硬生生用双膝缓解下坠的冲力,扑通一声,膝盖狠狠砸在了地上。
“江晚鱼,你为什么就不肯听话,为什么?”慕容怀卿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处在愤怒边缘的人,可越是这样的口吻,就越是让人心惊。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怎么就不懂?天下已经是我的了,你明不明白?”他的口气渐渐现出烦躁:“是人都有个限度,我说我喜欢你,你就当个笑话听了,是么?”他俯下身,死死压着江晚鱼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江晚鱼,我舍不得杀你,不代表我舍不得让你痛苦,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我可以允诺你,待我一统天下,必将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捧到你面前,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的耐心,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他略微离开她,指着前方:“告诉罗熔,让他离开。”
她艰难地半跪在地,抬头望向远处。
罗熔矫然的身姿,挥动长剑时的决然,都让她开不了口。
可慕容怀卿却在催促着:“机会只有一次,就凭这几千人,你以为他能成功将你救走?”
别异想天开了。
后面的话他虽没有说完整,但江晚鱼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刚才倒地时伤到了腹部,一丝不明显的裂痛,从身体内部蔓延而出,“让我说什么?”
“说你愿意跟我走,愿意嫁我为妻,此生此世,都不与奚成壁再见。”想象着这话从她口中说出的感觉,他眯了眯眼:“你也可以不说,但你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罗熔今日,必定无法活着离开。”
江晚鱼浑身一颤,那种无来由的恐惧,此刻彻底将她淹没。
她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身体的下坠。
寒冷与黑暗一同包裹而来,她心中发出悲伤的哀鸣。
她恨,为什么近在眼前的幸福,她却始终抓不到。
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慕容怀卿凭什么要剥夺她的!她跟他有个屁的关系!她只想跟奚成壁在一起,和他一同养儿育女,一同白首偕老,可这一切,都被慕容怀卿毁了!
她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去了,她的心也就丢了。
“不愿意?”似乎早在预料中,慕容怀卿的口吻并未有多大的波动。
她默了一阵,双手撑着地,艰难地直起身子:“慕容怀卿,如果我不了解你,或许这话我就说了,可我知道,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善罢甘休。”她仰头看向他,逆光的容颜有种奇特的鬼魅:“你他妈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混球,我要是相信你,那我就是头蠢猪!”
慕容怀卿震了一下,她这番将他心思完整剖开的话固然惊人,但她那好似豁出一切的表情,更令人震惊。
就这短短的空当,罗熔已经挥剑而来,听着鼓点般的马蹄声,她笑了一下,依旧鬼魅莫名。
谁也没想到,她竟会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连她自己都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疯,还敢疯。
双脚刚要沾地时,腰上一紧,时间准头都刚刚好。
她疯,有人陪着她疯,这种感觉挺好。
罗熔将她拉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身后,他气息不稳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传入她耳中:“你胆子可真大。”
“不是有你么。”无来由的就相信他。
“要是我接不着你怎么办?”
“反正也摔不死。”大不了摔个半残。
“放心吧,我就是死也会接住你。”罗熔说了这么一句后,猛地加快了马速,挥起手中染血的长剑,在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靠在他的后背,低声喃喃了一句:“罗熔啊,我又欠你一回。”声音太小,周围太吵,罗熔自然是没听见的。
马颠的实在厉害,她都要怀疑再这么颠下去,孩子都能给颠出来。
强忍着不适,死死咬着唇,坚持住,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努力去忘记四周的杀伐声,她相信罗熔一定会带她平安逃离。
可虽然眼睛没有看,但她却能感觉到,罗熔的马一直在打转,看样子被堵得太死,根本冲不出去。
远处,慕容怀卿弯弓搭箭,他有信心,可以在罗熔被包围,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箭,但他却没有信心,能够在不伤害江晚鱼的情况下,将罗熔射杀。
弓弦拉开又松开,松开再拉开,他始终难以下定决定。
最终,收回手中弓箭。
这时,一串箭雨纷沓而至,江晚鱼听到周围传来阵阵惨叫,不由得睁眼看去,发现那些包围在自己和罗熔周围的士兵,全都倒在了突如其来的一波箭雨中。
正纳闷,罗熔猛地一抽马股,马匹一声嘶鸣,飞快地从人群中急窜而出。
她被颠得眼冒金星,却不敢让罗熔停下,身后急促纷繁的马蹄声如索命的鼓点,她恨不得胯下马匹再跑的快一点。
心口像是要炸开一样,砰砰跳得厉害。
她紧紧抱着罗熔的腰,觉得意识都快给颠没了。
这时,身边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罗熔哥,江姐姐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精神不佳,但她还是能清晰辨出那一男一女的声音。怎么罗暮和茉儿也来了?事态到底有多严重啊!
罗熔放缓了马速,回头问:“小鱼,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她睁开眼,朝右侧并驾齐驱的两人瞪了一眼:“全体出动哈,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
换做平常,罗暮肯定会笑着也回句玩笑话,可此时他眼神严肃,连声音都是低沉的:“只有你安全了,主公才能放下一切,拿命去拼。”
听了罗暮的话,心底那份不安,猛地扩大,她正要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腹部突然一阵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罗熔离她最近,连忙勒马:“怎么了?”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虚弱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不对劲,隐约感觉身下有些潮湿,她颤抖着手,往裙底摸了把,竟摸了一手的血。
她呆住了,同行的三人也呆住了。
没来得及害怕,强烈的剧痛便再次袭来,她眼前一晕,差点跌下马背。
罗熔连忙扶稳她,这时,原本就在耳膜便不停鼓动的马蹄声,越发近了。
罗暮和奚兰茉都慌了神:“怎么办?”
“天呐,怎么会这样!”
“罗熔,要不……”罗暮话未说完,罗暮就下了马,把江晚鱼从马背上抱下来,走到罗暮的坐骑前:“你和茉儿带着她走,我来殿后。”
犹豫了一下,罗暮接过江晚鱼,将她放在身前,“罗熔,你有几分把握?”
罗熔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沾着江晚鱼的血:“我也不知道。”
罗暮皱了皱眉,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现下这种状况,他们之前必须留下一个人,而自己……说到底,能留下的,只有罗熔。
罗熔拍了拍他的手臂,干脆而简洁道:“兄弟,全靠你了。”
“罗……”他刚要唤罗熔的名字,却见怀中的江晚鱼伸出手,拽住了罗熔的衣袖:“不要去。”
罗熔看着被她拽住的衣袖:“你要挺住,相信我,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摔了你。”
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就从她的手中挣脱了,挣扎着直起身,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罗熔,我求求你了,不要去……”他的背影凄凉而悲壮,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她眼圈滚烫,她不想一次次地欠他人情,她怕今日一过,就再也还不清。
罗熔翻身上马,眼底有着沉润的笑意,他策马回转,指挥紧随身后的士兵,下达命令:“今儿若不杀个痛快,谁也别想离开!”
人群中爆出一阵高昂的呼声,作为回应,罗熔没有回头,笔直的朝着来时的路疾奔而去。
眼前扬起一片尘土,模糊了视线。
疼,无边无际的疼,如果她现在生龙活虎,那她一定要把罗熔追回来,可她现在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追什么人。
这是她第n次觉得自己要死了,但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意识时断时续,能感觉到罗暮带着她继续逃离,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放置在冰凉的硬板床上,还能听到茉儿忧伤紧张的呼喊,罗暮来回踱步的声音。
真累了,她知道自己是早产了,但不知道早产对胎儿有没有影响,也不知道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若是遭遇难产,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想起了很多事,简直就像是又重新过了一遍人生,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全都有。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就像在深海里漂浮荡漾,有可能就此沉入,也有可能被人从海中捞起,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命运开始不由自己把握。
心里很疼,那种绞着拧着的感觉,竟然超越了分娩的痛苦。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流泪?
——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摔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响起,恍惚中,她竟然想不起是谁说的了……
虽然只剩下几百人,却像是一道坚固的城墙,罗熔愣是没让慕容怀卿往前越过一步。
慕容怀卿冷眼看着,觉得罗熔真是一条汉子,如果他不是奚成壁的心腹,他或许会欣赏他,重用他,可惜,再好的东西,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不如毁掉。
“拿弓来。”他向一旁的随从道。
随从很快捧来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弓,他从小身体不好,在真正拜师学艺前,他唯能用弓箭来打发时间。他不是世上最聪明的,但经过长时间枯燥单调的练习,他却成了最一流的弓箭手。
上回射杀海盗时,他三箭齐发,今天,他又多加了两支箭,能逼他拿出绝技,罗熔也算是有点本事。
他拉满弓弦,力量感在手臂间迸发。
“罗熔,你该瞑目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手中箭矢如流星般齐齐射出。
武功再高强的人,也很难躲开这长虹贯日般的五支箭,更别提罗熔此刻还身陷混战。
那五支箭矢的力道过于强烈,杀意浓郁,还隔着老远的距离,罗熔就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他连忙反手一挑,解决了挡在面前的敌人,接着飞身而起,在一人的肩膀上借力,朝前跃了数丈。可敌人太多,一波又一波,如同疯狂的海浪,扬臂挥剑,带出一道雪亮寒光,血色飙溅,数十人倒下。
此时箭矢已近在眼前,他连忙侧身,抓住一个敌人做人肉盾牌,噗噗两声,两支箭穿透了敌人的躯体,同时,他飞速后退。
第三支箭,擦着脸颊飞过,他能感觉到箭矢在空气中的震动,能有这种臂力和箭术的,怕是举世无双。
最难躲的是第四支和第五支箭,正欲抱着受伤的打算,先迎向第四支,再躲避第五支时,身遭突然涌来一群敌人,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无奈只能选择危险的方式,来闪开第四支箭,可躲过了第四支,第五支箭却已挟着死亡的气息,逼近了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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