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待了不到两日,一直惦记着宫外之人的胤礽到底是没忍住,又吩咐人带上了各种吃的用的好东西,再次出了宫去。
原本胤禔还当他是说笑的,没想到他倒是当真给自己带了不少东西来,满当当的几大车子,似乎是生怕自己在外头遭了罪受了委屈。对太子爷这种难得的关心体贴人的举动,他自然是受用不已,便也不拒绝,就叫人将东西全部收了下来。
胤禔的爵位被革被下旨圈禁不能出门,胤礽连着两次上门来探望却也没有人阻拦,关于这一点,胤禔有些怀疑康熙不该这般好说话才是,总觉得事有蹊跷,但见胤礽一副满不在乎之态,却也就没说什么以免扫了他的兴致。
见胤礽手上缠着的布没有前两日那么厚实了,胤禔拉过他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就好了吗?”
“没那么疼了,”胤礽晃了晃手,免不得又抱怨起来:“刚伤到的时候是真疼,爷这回可算是为你豁出去了。”
胤礽不比得他,他大伤小伤受得多了倒是无所谓,胤礽一贯是养尊处优,甚少遭这种罪,现在回想起来,连胤礽自己都觉得那天他是当真疯了,在看到康熙手里的剑刺向胤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直接上手过去就握了住,鲜血淋漓也不管不顾,当然,即使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那么做就是了。
胤禔笑了笑:“那当真是多谢太子爷救命之恩了。”
胤礽挑起了眉,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勾人之色看着他,胤禔会意,眼里的笑容越甚,将屋子里的人都挥退下去,揽着他的腰就进了里间去,身体力行地去验证,他到底有没有因为前两天的事情被吓得从此不举。
一个时辰之后,胤礽受不了地推开压着自己还想再来一次的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浑身黏腻,只胡乱抽了一旁搭在架子上的外衣披上,尚未尽兴的那个无奈也只能起身下了床,吩咐人去打热水来。
躺进温热的水里,胤礽舒服又满足地叹了口气,屋子里雾气蒸腾,胤禔笑着帮他揉按了几下肩膀,在胤礽用眼神示意他也进来一起的时候摇了摇头,转出了屏风去外头,走到桌边端起了桌上刚换来的新茶。
是胤礽从宫里带出来的贡茶,茶水清澈上头漂浮着鲜嫩的叶子,胤禔其实对喝茶一贯不怎么挑,不过既然是胤礽的一番好意,他也乐得接受,端着那茶盏就要往嘴里送,却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屏风边上,候着等着胤礽沐浴完伺候他更衣的孙礼安这会儿紧张僵硬的神态和眼里的闪烁心虚。
茶盏已经送到了嘴边,在胤禔的嘴唇触碰到的一瞬间,那太监突然一声惊呼:“别喝!”在胤禔错愕顿住看向他的时候一下跪到了地上去,匍匐在地,身子不停颤抖。
胤禔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地上,闻声胤礽已经胡乱套上衣裳从里头出了来,与胤禔对视一眼,目光慢慢转向了孙礼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孙礼安哭哭啼啼地哽咽着回话:“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叫奴才做的,他说奴才要是不做不单要砍了奴才皇上还会处死奴才全家,奴才不敢不从,奴才该死……”
胤礽一听眼神就彻底冷了下去:“你说,是皇上吩咐你这么做的?”
“是……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那就十成十是康熙的意思了,怒气瞬间就蒸腾了起来,胤礽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他是这么说的?”
“对……他说让奴才下次再随太子爷出宫来这里的时候,给大爷下毒,且最……最好是借太子爷您的手亲手给大爷把毒药喂下去……让……您彻底死心……”
“他想得倒是好!”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都是奴才的错……”
孙礼安吓得不停磕头求饶,胤禔按住快要气疯了的胤礽的双肩,从身后抱住他,低声安抚起他:“别生气,我没事……”
“什么没事?!”胤礽偏过头,红着眼狠狠瞪他:“要不是这奴才最后关头良心发现你这会儿就已经倒地上没命了!”
胤禔怏怏笑了笑,心里同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没有杀人没有放火,只是因为跟胤礽这样的关系被发现,在康熙眼里就也成了必须以死谢罪的那一个。
“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让他才要彻底死了这条心!”
胤礽用力推开揽着自己的人,抬脚就往门外走,胤禔赶紧追上去,再次抱紧他,钳制住这会儿已经气疯了暴躁又疯狂的人:“你别这样,先冷静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你让我还怎么冷静?!”
“他让人给我下毒也是想‘挽救’你,”话一出口就又被胤礽给狠狠瞪了一眼,胤禔赶紧改了口:“我们现在不能跟他硬碰硬,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还能有什么法子?!”
“顺水推舟。”
他一早就备好,只是因为胤礽才放弃的那些假死出逃的法子,如今倒似乎是可以派上了用场了。
未时之时,胤礽一回宫就直接去了乾清宫,气急败坏地闯进西暖阁里,连膝盖都没有弯,双目赤红厉声质问靠在椅子里闭目假寐的康熙:“他死了!你满意了?!”
康熙慢慢睁开了眼,微蹙起眉,看向他:“死了?”
“你还在这装腔作势给谁看?!不都是你安排的?!”虽然说的话半真半假,但胤礽的愤怒却是真的:“你就这么容不得他?!非要对他赶尽杀绝?!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非要弄死他不可?!”
“亵渎储君,”康熙不屑道:“这个罪名够不够,朕是在救你,你别到了现在还分不清好歹。”
“救我?”胤礽像在听笑话一般:“我需要你这么救吗?!我说了你要是对我不满大可冲着我来!我做不到你要求的储君你可以废了我为什么要牵连其他人?!”
“你放肆!”康熙的怒气也被挑了起来,大声责骂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你以为朕不想废了你!你以为朕想留着你这个放纵不堪的孽子?!朕的江山交给你不定得被你败坏到什么地步去!要不是……”
“要不是你儿子都死绝了你早就放弃我了是不是?”胤礽冷笑不已,眼里的神色却是说不出来的绝望:“就算没有这事,我也不可能做到你心中想要的储君样子,就算那些畜生还活着,你想废我的时候一样会废第二次,废了我、圈了我甚至杀了我,我都认了,你为什么要打着救我的名号对别的人下手?还是借我的手对他下毒……他就这么在我面前倒下去的,喝了我送去的茶倒下去的!你有想过我当时的感受吗?”
说到最后,胤礽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你是非要把我逼疯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康熙听着面色铁青,越加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到杀子,他自己又何尝愿意,但是闹出这样的丑闻,他必须除掉一个,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了其他的法子,儿子死了那么多,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胤礽,不用这样的办法去断了他的念想把他拉回正途,他还能怎么做?
“你难不成还要为他要生要死了?”康熙的声音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他值得你这样吗?”
胤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里只剩一片麻木和淡漠:“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是皇帝,你掌控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你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不懂,他已经死了,我与你多说也无益,告退。”
胤礽话说完,转身就直接走了,康熙气得一手挥了身边矮几上的茶碗,喝道:“来人!”
侍卫匆匆进来,跪到地上,康熙怒气冲冲地下口谕:“派人去给朕盯紧了毓庆宫,没朕的允许,不得再让太子擅自出宫门一步!”
侍卫领命退下,大太监上前来低声与他禀报,说是宗人府的官员来了。
“传进来!”
宗人府来人,说的自然是已经被革了爵位圈禁的大阿哥突然在府上中毒暴毙,事情蹊跷,跪在地上的几个官员战战兢兢一脑门的冷汗,康熙却冷静得很,只问道:“确定已经死了吗?”
“检……检验过了,确实是中毒暴毙而亡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人给下的毒,奴才等还要再去查……”
“不用查了,朕会谕旨礼部,大阿哥病重暴毙,以贝子之礼下葬。”康熙冷淡打断跪在地上的官员,只一句话就这么将胤禔的身后事给安排了下去。
闻言,一众官员俱是心下发怵,皇上这么镇定冷静,似乎早已知晓一般……对了,怕是就是这般了,事情十之八/九又牵扯到不能为外人知的皇家阴私,既然连皇上都说不用查了,他们自然也不去无事生非,这便一个个如蒙大赦,赶紧领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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