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凤觉得自己今晚又用不着睡觉了,揉了揉眼角,“紫留,明早请霍家小姐来一趟,就说见了点漂亮东西送她一些。”
“喏。”
“还有,让那个人先按兵不动,霍光很敏锐。”
“喏。”
第二天霍水仙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当然,上官凤的脸色更不好看,她几乎想了一夜的心事,黑眼圈都有了!
此时上官凤裹着薄薄的毯子半躺在软榻上,浑身犯懒,说话都提不起劲。
“水仙,你怎么了?刘病已又惹你了?”
上官凤一下子就将话题引到刘病已身上。果然霍水仙当即就拍案而起,“刘病已那家伙说自己赚够了银子要回杜城孝敬两个奶娘去了!昨天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他……我是说刘病已……他从小就是两个奶娘养大的?他……没有想过要找父母?”
“父母?这倒是从没听他提起过。娘娘,你知道的,他是个孤儿。我曾经问过他父母的事情的……”
上官凤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刘病已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先安心了下来,张口就问,“那刘病已当时怎么说的?”
霍水仙当即一脸郁闷,“他说,他爹是强盗,他娘是妓女。在他出生后就被人讨债追杀死了。”
上官凤:“……”
太狠了……这回答……是刘病已一贯的风格。
上官凤扶额,看样子霍光只是联络到了王翁须而已,并没有知晓刘病已的真实身份,这样的话,霍光就暂时不会有所行动。
不过……上官凤猛然抬起头来,“杜城?!杜城不是也在水灾的波及范围边缘么?!”
上官凤以为霍水仙会着急得跳起来的,想不到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我也这么说过。可他是不会听的,不是么?那里是他的家,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不回去呢?”
“那许平君呢?一起回去了?”
“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一起回去也是应该的。”
上官凤忽然看着侧脸看窗外的霍水仙不说话了。良久才问道,“你喜欢刘病已。许平君也喜欢刘病已。可男人的正妻只能有一个。”
上官凤的语气很是自然,自然到自锁当然。虽然霍水仙和许平君从未对外承认过这一事实,不过在外人眼里,她们俩的心思实在太明显了。连霍光有时候都恨不得拿刀砍了刘病已那小子,可恨那小子滑不溜手,让霍光也无从下手。
霍水仙本想反驳的,但是脸红了红,却又觉得找不到台词,于是只好轻声道,“反正我会争取的……”
“你比许平君更有优势。”
上官凤说。
“不。其实许平君比我更有机会。”
霍水仙忽然笑了,面对上官凤,“娘娘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难得门当户对’……所以啊,我不管我爹怎么想我都要试着去争取,如果不去争取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是么?”
上官凤恍然觉得霍水仙才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啊,于是一时嘴快,开口就问,“那你为什么不跟刘病已一起回了杜城?”
“……”
何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上官凤算是知道了。霍水仙当时就站了起来,人像中邪了一般往外走,“对!娘娘,你说得太对了!娘娘,你要一起去么?”
“姑娘你糊涂了,我家娘娘怎么可能会跟着一起去呢?”
紫留在一旁笑着说。
“去!为什么不去!说的太对了!紫留,你快点给我收拾行李,我这次要正大光明地出宫!”
上官凤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她忽然想起来一点——刘病已现在回杜城另一方面也必定是要与刘弗陵汇合的,那么无论出了什么事,还是自己过去比较好。
“可是……娘娘,这……这怎么可能嘛?!”
转了一圈眼珠子,上官凤忽然眨眼冲紫留笑了笑,“有人会替我解决的。”
刘贺自从被上官凤抓住了不能斗蛐蛐儿以后,现在他改看美人儿跳舞了。经常是日夜笙歌,玩得不亦乐乎。所以当他乍闻上官凤居然半夜来他这里探班后,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门口。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您快点……”
“凤儿……”
刘贺身边的小宦官出声提醒刘贺,却发现刘贺只是喃喃地轻声叫了一声什么——那仿佛、好像、神似太后娘娘闺名的东西一定是他的错觉!
“太后娘娘安。”
小宦官无法,只好先上去给上官凤请安。
而上官凤只是好奇地瞧着那些跪在地上请安的舞女,觉得她们必定是卧薪尝胆、努力勤恳——就像是汉武帝的卫子夫一般,把人勾引上后先是踹了陈阿娇,再是独霸后宫!她能搞出也只是一个舞女啊!历史告诉我们,绝对不能小看任何一个舞女。
所以当宫殿里一众已经领教过上官凤厉害的人抖抖索索地等待爆发时,却不想上官凤只是挑眉道,“皇帝还要看?”
刘贺立马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那就先让她们下去休息吧。”
“……”
“怎么了?哀家说错什么了?”
上官凤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道,最后将视线落在刘贺身上,“皇帝,哀家有话想和你说。不介意哀家在这里喝杯茶吧?”
“不介意不介意!”
刘贺忽然就兴高采烈起来,将舞女们都赶走,然后只留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和上官凤身边的紫留。
“太后娘娘定是又有什么新奇的主意想和朕来说吧?不用太后你开口我就知道,你说的事情必定是要朕来当垫背的对吧?”
“噗……”
正喝着茶的上官凤当时就喷了出来,“咳咳……皇帝,真是快人快语。”
“说吧,太后娘娘想干什么?”
刘贺喝的不是茶,却是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样子特别潇洒,这种样子让上官凤想到刘病已。刘贺似乎一开始就有些微醉,双眼有些红红的,嘴角却一直上挑着,“其实太后娘娘你无论说什么,朕都会答应的。真的。”
“哀家想要出宫。”
果然……
上官凤叹了口气,果然一听这个就算是刘贺也一时愣了而发不出声音。就在上官凤准备要将自己的台词一句句给搬出来的时候,刘贺却是凑近她,眼里有灿烂的光芒。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将酒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好!”
上官凤就这样看着刘贺忽然站起来,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对着远方无人的地方大声说,“太后想出宫,有朕给你挡着;你想去见谁,我也会替你挡着!这一次不需要你再次费尽心思去想借口了,我都替你挡着……只是回来后,你一定要答应我,多陪我一会儿……你还从来没和我好好说过话是不是?你了解过我么?你真的觉得我不适合做皇帝么?”
从宫殿里望出去,根本看不见夜幕中的黑色,只余身边的烛光将虚幻都照亮……刘贺似乎也看不见,他看见的都只是他自己身边仅有的,他所剩无多的。
他倚靠的自己似乎终于要用来绽放了。
不过上官凤仍然是低着头,良久才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
那天上官凤和刘贺的对话自然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刘弗陵的耳朵里。据不可靠消息称,刘弗陵当时就站了起来,文文雅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喝了一口,接着就把杯子给砸了,最后踹门而出。隔天有人就在浅水滩里发现一块巨石,上刻着当今天子的名——虽然这痕迹似乎很粗糙、很恶劣、很……怨愤……但是仍被当做了吉祥物给呈了上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河南太守的府里又坏了一扇门。
至于刘贺用的是什么借口给众位大臣,上官凤想了好久好久,都不明白以刘贺的脑子想得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呢?
最后,上官凤从紫留的嘴里得知了——“皇上啊,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奴婢去问过,皇上只答,‘那些老家伙都不问,朕干嘛自己凑上去找打呢?什么时候他们问了再说,现在先玩着。’”
“……”
这趟水灾之行,上官凤忽然就觉得危险重重,这么想着,不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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