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上官凤在颠簸的马车里渐渐睁开眼,就见紫留捧着水袋正看着自己。她的额上有些汗,嘴唇也有些干裂。
上官凤用力睁眼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很不幸的,在之前上路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迷路了。更因为水灾,地形变化,有些路根本不能走,有些路走了也变成了错误的目的地。而且上官凤因为赶了时间,所以没往大道上走。对此,上官凤简直毁得肠子都青了……
手机君……你在哪里……
“娘娘,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紫留拼命摇晃着上官凤。现在虽然已是夏季了,但是早上的雾气还是非常湿重,特别是这种南方。
上官凤努力坐起身来,然后将水袋推开,“紫留,你喝。我之前喝过了,你的嘴唇都出血了……”
“奴婢没事的!真的!”说着,紫留的嘴唇上便裂开了。
上官凤:“……”
上官凤坚持将水袋放在紫留怀里,“现在是早上么?我们在这里走了多久”
“五天吧。现在的确是早上。”
“紫留,在外不要再喊我娘娘了。换个称呼吧。”上官凤摸了摸紫留干燥的发丝,“还有,你不把这些喝完我就揍你。”
“可是……”
“不要担心。今天我们一定会走到镇上的。”
说着,上官凤便挣扎着下车——不能再拖了,她们的干粮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上官凤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堂堂一个太后居然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果然生活不是狗血剧,哪能每次都碰上好心人呢?还是得靠自己啊。
清晨的薄雾让人呼吸有些困难,上官凤用袖子掩了掩鼻子,一路在泥土路周围观察着。
一来光线有些暗,二来这里简直是原生态,除了她们的马车轮印子找不到其他的……不过,仔细瞧的话仍然能够发现,上官凤要是就是这个!
“紫留!朝东边走!”
“啊……好。”
听了上官凤的话,紫留就要拉上官凤上车,却见上官凤摇了摇头,“紫留,你也下来。这马车不能坐了。如果有大群难民看见我们坐马车会出事情的,而且我们要沿路走的恐怕就是所谓的‘难民路线’。”
上官凤可不想坐车坐到一半就被人给抢劫一空了。
事后刘弗陵听闻上官凤这个大胆的决定的时候便笑着无奈地摇头——“万一你判断错误了呢?没有马车你和紫留两个姑娘凶多吉少。”
上官凤立即反驳——“瞧你说的,好像我身边换成你就一定能逃出生天一样,肯定死得更快啦。”
刘弗陵:“……”
不过就连极具行动力的紫留也是相当佩服自家娘娘的,因为就在自己走得快绝望的时候,路前头真的出现了大批衣衫褴褛的百姓。
上官凤追上去并没有一来就开问,而是开始发出浅浅的哭声。一旁的紫留正不知所措呢,忽然就被上官凤给掐了一把大腿,立刻眼泪水就涌了出来。
“哎呀,两个丫头,你们的家人也被拉去当苦力了么?”
忽然,有个老妪走过来,感叹地摇了摇头,“你们也别太伤心。这洪水啊说来就来,这朝廷啊这天子啊哪管得着我们的死活呀!南边水了,就拉我们那边的男人,我们那儿的人拉完了,就要去河南拉了。”
上官凤却是头回听说这种事!不禁微微吃惊。
不过想想也难怪,就算是天朝泛洪水也是武警部队全员出动的,现在这社会存活率这么低,那些个朝廷命官也只管在长安度日,又不是打匈奴,怎会出动那么多军队呢,可不是百姓自己上的么?
“老人家,这再往东是不是就能安全了呀?”
还没等老妪发话呢,那边的一个坡脚的汉子就发话了,“安全?也只是暂时安全罢了。只是听说那河南的太守是个有良心的,给我们开了城门,不然我们这些边缘县里城里的,没被洪水给淹死,先被自己给饿死了!”
“啊……怎能这样……”
紫留听着,不禁叫出了声。
上官凤赶紧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是啊……是啊……这杜城啊虽小,但人还是好的呀……”
又有人感言道。
杜城?前面居然是杜城?!那不就是刘病已的家乡么?刘病已和许平君绝对在那里,或许连霍水仙也已经到了,刘弗陵也一定……
……一定……一定……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杜城城门口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是怎么回事?!
“啊,姑娘!小心!”
前头的人堵着,后头的人被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刺激得不断向前涌去,以至于上官凤都快被挤倒在地上,幸好紫留扶了一把。
“不是说杜城是开城门的么?”
上官凤抬眼望着静蓝的天空,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急需有股力道让自己爆发出来。上官凤觉得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之前杜城的人放出话来回让人进去,到头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关城门?那一开始就不应该许诺别人!
人群逐渐在激荡,之前的老妇人跌倒在地上,上官凤赶紧扑上去将她拉到角落中。
刘弗陵真的在杜城里么?他在的话怎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连刘病已都不在么?哪怕过来闹一闹也行啊!
“姑娘……”
紫留紧张地看着上官凤不说话的样子,然后放发现她逐渐捏紧手里的一块牌子。紫留染出来了——那是宫里的御用金牌。
“姑娘,你不要冲动啊!”
“我知道。”
上官凤观察了一会儿动静,然后对紫留说,“你留下来看着这婆婆,我去前面。”
“哎!姑娘!不要去!姑娘!娘娘啊……”
“让一下……”
上官凤挤在一群脏乱的百姓中间,但她的容貌和干净的穿着仍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在城楼上的人。
“那个姑娘看上去不像是逃难来的。”
“嗯?她好像在说什么?”
“要不要告诉大人?”
“先瞧瞧情况,你让大人来一趟好了。”
身旁那人刚要走,却又被拦住了,“啊,还有,千万不要告诉那河南来的病秧子太守。还说要开城门,这么多人一开城门全拥进来,我们城里肯定乱成一团,万一再带些什么病进来……就让那太守再多睡一会吧……”
那人刚走,就见城墙上的一个角落里有三个人正偷偷摸摸地蹲在一处,轻声商量着什么,“病已,怎么办?皇帝太守不在,我们现在冲过去会不会被打啊?”
许平君叹着脑袋问道。
“当然!绝对会被打的!还会被赶下去!说不定还要坐牢呢!”
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却是霍水仙,她满脸焦虑的样子,分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谋来。
“嘿,坐牢我可不怕,我爹就是牢头!我还怕么!”
“好啦好啦,这些都不是重点!早知道不带你们来了……”刘病已头疼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丫头。许平君自是没话说,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他无论走到哪里许平君都会跟着,而且有她跟着自己也会很安心。可是明明应该在长安的霍水仙为什么也会在这里?霍大将军绝对会把他给杀了的……
虽然……霍水仙来了,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暖意洋洋的。
刘病已正说着,眼角一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凤儿?!”
彼时上官凤在努力观察着人群中是否有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自己将手中的玉牌安心交出的——她自己来肯定是行不通的。不仅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更是因为她还是个什么人都不认识的女人。
那么多人怎么会听一个陌生女人的话呢?不知道的保准以为自己是个欺君的神经病。
但是她观察良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她开始大声地朝上面喊——“求见河南太守大人!”
她在赌,赌刘弗陵在这里,赌刘病已能听见,赌那些人会心慌……只要赌对一个可能性,她就有一半的胜利。
渐渐的,开始有人跟她一起喊了起来——“对!我们要求见大人!把太守大人叫出来!我们要见魏太守!”
“是凤儿!真的是她!”
刘病已猛然间站了起来,心情有些复杂——既高兴又担心,更多的却是吃惊。堂堂一个大汉朝的太后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简直匪夷所思!
“她好像看见我们了!”
霍水仙和许平君也接着站了起来。
“喂!你们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城楼上!快点下去!”
楼上的士兵一见刘病已等人立刻冲了上来!
“他是皇上和太后钦点的留守大臣,谁敢动他?!我正是奉命前来宣召!请河南太守大人出来一验真伪!”
忽然喧嚣的人群中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那声音清晰明朗、震人心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围在上官凤周围的人也全都愣愣地看着她。
而上官凤胸口起伏,简直觉得刚才那一下快把自己的喉咙给喊破了。
在众人都愣神的时刻,还是刘病已的反应最为快速。当然,也可以归结于他的脸皮最厚。只听他笑嘻嘻对下头的上官凤道,“啊……你怎么才来啊!把士兵大哥都吓住了呢。官爷,您怎么看?”
而即使身体再虚弱,刘弗陵也只是浅眠罢了。离开上官凤的这段日子他从来没有睡过好觉,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很想念上官凤的。
真的。非常想念。
上官凤的身上有种独特的能够让他安心的力量。
所以当他迷迷糊糊仿佛听见了上官凤的声音时,刘弗陵还是睁开了眼——“为何外头这么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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