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郭营长,你号什么丧呢?一?破帽子,你的嘴就咧到了脖子上了;要是再发现一只断手、一条断腿,那你的上嘴唇怕是就要张到脑门上了。”
急红了眼的郭铁如瞪视着齐晓文,大声怒吼起来:
“放什么屁呢!姓齐的!滚你娘的蛋!……们你他娘的站着说话腰不疼。这是我们多年的兄弟呀!你懂什么是兄弟吗?像你这号老特务,那里会懂手足之情呢。……你他娘的给老子滚一边去,别惹老子!”
“妈的,跟你们这帮兵痞、大老粗真没法说清楚。姓郭的混蛋,你仔细找找看,有没有血迹、烂肉和碎骨头,没有吧!这说明,小五子他娘的还活着。哎!我怎么也会骂人了?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跟上好人学好人,跟上神汉跳大神。妈的。”
主阵地左拐角的地势高,战壕挖了两米多深,也没有浸出水来,刚才日军的炮弹炸得左拐角战壕里到处是浮土。
齐晓文话还没说完,郭铁如急忙爬了起来,一把推开齐晓文,两腿跪在地上,双手十指弯曲插入沙土中,拼命地刨了起来。
周围全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丝血迹,一点碎肉和碎骨。
一身泥土的郭铁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刚向前迈了一步,又一屁股跌坐在战壕里,自言自语道:“五子还活着,太好了!五子还活着,太好了!”
被推得差点坐倒在地的齐晓文,右手拿着白手套扇着郭铁如扬起的沙尘,左手捂着鼻子向前走了两步,放下捂在鼻子上的左手,讲起了课:
“你这叫关心则乱!作为战地指挥官,不够冷静,那会让很多弟兄送命的。我说么,林副团长为什么总让你们三营和四营充当预备队呢。你们替上来后,他被程团长限制在了团指挥所指挥,急的跟猴挠心似的,生怕你们有什么闪失;就让我和五子兄弟来阵地上帮你防守。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为了你的弟兄和战友,你动动你的驴脑壳好好想想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语惊醒梦中人。郭铁如恍如被醍醐灌顶,猛地明白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找毛病,总觉得团长和副团长偏心,高看二营和一营一眼,总让他们在前厅吃肉,自己和四营在后堂喝汤。
是啊,作为指挥员,战场上稍微一个不冷静,那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啊!
一身泥的郭铁如连忙起身一个立正,给齐晓文敬了一个军礼:“齐长官!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让副座和团座失望的。”
“嗯,非常好!你知道,林副团座他们为什么不对你明说呢?”
“报告长官!因为我有逆反心理,听不进去话。”
“哟呵!知道啊!有自知之明嘛。‘除非把他打醒,当头棒喝’!这是你们副座刚才和程团长争吵的原话。他们总让你们充当预备队,那是爱护你们,知道吗?”
“是!长官!”
齐晓文弯腰拣起了被郭铁如用双手刨出来的小五子军帽上的帽徽,吹掉了上面的浮土,放在手心了掂了几掂,心头沉重,何止万千斤啊!
上面的青天白日,那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呀!他把帽徽紧紧地攥在手中,抬眼看着纵横交错的战壕和运送弹药的交通沟,喃喃地说道:“你们不要把小五子当孩子看,他是个很鬼的家伙呀!……他和我们玩起失踪来了。妈的,就这几条沟沟壕壕,他能跑哪儿去呢?这个小鬼东西,不知又玩什么鬼把戏呢?”
小五子连开了两枪后,猎人特有的第六感,就已让他觉察到了被日军的炮兵锁定了打击目标,急忙脱下军帽放在掩体上,弓着腰迅速向后离开了射击位置。
连跑带爬不到二十米,一发炮弹飞来,落在他刚才射杀日军指挥官和重机枪手的位置上爆炸了,翻滚而来的炽浪一下子把小五子扑倒在地。
“……他娘的小鬼子,真是有钱呀!对付俺一个人,就用上了野战重炮。娘的,你们不是阔气么,老子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小五子翻身坐起来,揉着发疼的肩膀自言自语。
他慢慢站起身,把枪扔到了交通沟的沟坝上,跳了几下,才爬了上去;远远地找了个高地,在一个土堆后躲了起来。
探出头一看,日本兵反而停止了进攻,一个个爬在地上,探头探脑,左顾右盼,胡乱地打着枪。
他心中觉得好笑,忙缩回了头,抽出步兵铲开始偷偷挖起了壕沟。
不一会儿,就挖了一条S形的只容一个人爬着走的浅通道,直通交通沟。
小五子重新爬回了土堆后,用望远镜偷偷地锁定了目标,一个日军小队长半跪在地上,正挥舞着指挥刀东张西望的瞧着,准备命令冲锋呢。
他连忙架起枪,瞄准日军小队长,一枪结果了他,急忙把枪背在后背上,顺着事先挖好的通道爬向了交通沟。
日军炮兵指挥官随即就发现了他开枪的地方,没有发现有人逃走,就命令开炮。
同样一发炮弹落在了小五子狙击的浅沟里爆炸,膨胀的气体顺着通道在拐弯处把通道壁崩了个大坑。
还有一小部分气流顺着S形通道追到了小五子身后,但已经没有力量伤人了。
正在拿着小五子的帽徽说着话的齐晓文,听见后面高地上一声清脆地中正式步枪枪声,随后日军的一发山炮炮弹从头顶飞过,落在高地上爆炸了,急忙和郭铁如顺着交通沟向后跑去。
满身沙尘的小五子顺着S形救命通道爬到了交通沟里,被冲击波震得头昏脑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齐晓文边跑边说:“小五子,你这个臭小子,玩的还挺刺激嘛。都担心死弟兄们了,有人还以为你小子变成鬼了呢。”
“齐督战官,俺去了一趟鬼门关,阎王爷他老人家对黑白无常鬼说:人家小五子杀鬼子还没杀够呢,你们把他锁来干什么?快送回去。于是俺就回来了,继续找鬼子的麻烦喽。”
郭铁如跑到小五子跟前,急忙蹲了下来,右手摸着小五子被炮弹冲击波撕裂衣服的肩背处,说:“五子,你贫什么嘴呢?没事吧?吓死我了,你让哥哥白白地痛哭了一场。”
“郭营,你怎么成了个泥人了?不爱干净了?”
“别管那么多,衣服都裂口子了,你肩膀感觉怎么样?”
“俺没事的,俺命大着呢。你看,俺一个零部件都不缺。”
“你没事就好,弟兄们的锐气不减,士气不会低落,小鬼子他娘的该头疼了。”
“哎,这是什么时候挖的通道啊?这么浅,这么窄,我怎么不知道啊?”
齐晓文两眼盯着小五子身后的S形通道,张大了嘴。
“哦,这是俺刚才偷偷挖的,救命用的。”小五子抬头解释道。
“救命用的?这我得看看。”齐晓文说着,就走向了S形通道。
郭铁如急忙扶起小五子,三个人猫着腰,转了三个弯,来到了被炸弹冲击波击出的大坑前蹲了下来。
三个人看着大坑,都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好大的威力啊,这要是击在人身上,那不就变成一片一片的了吗。
沉思了一会,齐晓文说道:“五子兄弟,这真是个好办法啊!这纯粹就是神枪手的射杀生命线啊。郭营长,快点让弟兄们照这个样子在阵地后面,偷偷地多挖几条深一点、宽一点的射杀生命线,要多拐几个弯。我们选几个枪法好一点的战士,随时击杀鬼子的重要目标,打一枪就偷偷离开,让鬼子的重炮去炸吧。我去给程团长和林副团长汇报,你组织人手赶快挖,五子兄弟就在没人处击杀鬼子的重要目标;注意,打一枪就走,千万不要恋战。现在我们分头行事!”
齐晓文说完走了几步后,又急忙转身走回来摘下自己的钢盔戴在小五子的头上,冲二人用力地点点头,就急匆匆地向团指挥所跑去。
刚开始和日本人交手,中**队根本不知道“狙击”这个概念,他们的这一战,到让日本人了解了狙击手的重要性。
在国民政府首都保卫战中,日军用了大量的狙击手,击杀了**许多重要战地指挥官,充分显示了狙击手的威力。“狙击”这个词汇才正式在**军队中出现。
郭铁如回到阵地上叫来了三个连长,让他们各自抽调出一部分人给他,由他带着去挖神枪手能及时撤退的生命线。让三个连长紧盯着日军的动向,有情况立即汇报。
小五子扛着他的中正式步枪,偷偷来到阵地左拐角,他掏出望远镜,爬在掩体上,头慢慢探出胸墙,用望远镜在江边低洼处开始往回搜索。
正在慢慢左右移动望远镜的时候,忽然和日军的炮兵队长看了个对直。
日军炮兵队长也用望远镜在搜索着打击目标,正好盯着他处的这个地方看,也已发现了他,嘴里不停地不知喊着什么,正向后招手,打出了攻击的手势。
他连忙缩回了头,提起枪横向向右跑开了,边跑边大声喊道:“弟兄们,快先离开这儿,都跟我走!”
战士们紧跟着他跑到了阵地中间运送弹药的交通沟口,急忙向右一拐,折进了交通沟。刚坐了下来,日军炮兵的四发炮弹就落在阵地上爆炸了,压缩气体窜起的尘土漫天飞扬,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走到战壕里察看的小五子向左一看,开口说道:“小鬼子啊小鬼子,对付老子一个人,竟然开了四炮,用上了炮火覆盖,封了老子左、右和后面的退路,真会下血本呀。幸亏这次俺没向后跑,要不然弟兄们就遭殃了。牛不顶牛是怂牛,俺就让你们好看。”
走了回来,又开口道:“弟兄们,你们先留在这儿别动,我去老地方收拾他们,鬼子攻上来的时候,你们再出去。”
“是!小五子长官!”
“哎,对了,你们闲着也是闲着,留下两个人监视鬼子动静,其他人在离战壕三十米远的地方,开始在交通沟左右两边横向挖一条带拐弯的大壕沟,动静不要太大,越长越好。等会鬼子再次炮击的时候,就可以跑进去躲炮了;等鬼子步兵上来了,我们就出去狠揍他们,跟鬼子捉迷藏。记住了吗?”
“是!长官!”
小五子随口下的一个命令,却成了日后中**队在抗日战场上对付日军三斧子的第一斧子───炮击的秘诀。
小五子掉头朝前走了十几步,爬在胸墙上一看,日本兵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既不进攻也不后退,把自己当饵,用上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五子,营座让我来告诉你,救命壕沟已挖得差不多了,我们在全营挑了两个枪法好的兄弟随时待命,该你们出手的时候了。你看,这些狗日的,是想钓鱼啊,想诱我们出击,他好趁势夺我们的阵地,他们这不是单相思嘛。”丁大山从交通沟里窜了出来,爬到了掩体上对小五子说道。
“丁连长,俺知道了。反正天也不早了,你通知那两个兄弟各找地方击杀鬼子,俺们就先打死几个鬼子兵,看狗日的还猖狂不?躲不躲?跑不跑?”
小五子说着话,拿起枪,第三次跑到了阵地左拐角,一推子弹上膛,对着坐在地上的两个日本兵就连开了两枪,那两个日本兵应声倒地都蹬了腿。
他也急忙提起枪顺着交通沟向后跑去,钻入了避弹壕沟,结果是日军又浪费了一发炮弹。
就这样,小五子他们三人分别趴在阵地后用土垒起的掩体上,各找机会,开一枪射杀一个日本兵,就顺着狙击生命线退入交通沟内,再重新换一个地方继续射杀探头探脑的日本人,日军炮兵也就一发一发糟蹋着炮弹。
鹰森孝接到协助作战的日军炮兵联队的报告说,中国守军阵地上发现了大量的狙击手,炸死一个,出来一个怎么也打不完。
他不信,急忙拿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如此;炸掉一个,旁边还有一个。
慌忙中草拟电文,报告了日军第三师团藤田进师团长和第五旅团片山里一郎旅团长。
进攻的日本兵被狙杀的,一时成了待宰的羔羊,爬在地上筛起了糠,抖个不停了;一个个偷偷地慢慢后退着,一寸一寸倒爬着回了江边。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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