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簸,慕容靥一个激灵从睡梦中走出来,她半掌珠帘朝外看了看,嗯,风景旧曾谙。♀
醒来时并没如杨奢所言已身在临安,不过距离那座即将迎来腥风血雨的绝丽城池,却也已经很近了。
“做美梦了?”
她神游物外时,忽然被一个清粼粼的声音换回了神绪,云独瞬寂静的看着书,勾唇一问,没有抬头。
“美梦?”她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
正好将手里的一章看完,他合了书卷,抬头冲她淡淡一笑,“睡颜安然,眉眼都泛出笑了。”
“是么,”她笑出声来,想起回忆似的梦,心里还依旧留恋,但却说不明白究竟是不是个美梦,“估摸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罢。”
话音一落,车外便响起孔雀蓝的声音,清和回话道:“公主,按您的意思,已向苏氏府上传了话,告诉了不必出城迎驾,老令公回话,遥谢两位殿下垂怜,知道两位殿下会下榻阔日山庄,说是过后定当登门拜谒。”
车里,慕容靥听罢点点头,孔雀蓝才要离去,却又被她忽然给叫住了。
“等等。”
丫头一停,在车外端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她脑子动了动,犹疑了须臾还是问道:“逍遥殿下还驾马在前?”
“是。”
她暗自舒了口气,“去跟殿下说一声,稍后入城,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请殿下弃马从车,省得招摇过市。”
车外,孔雀蓝唇角一压,笑意不使外露,领命道:“是,奴婢明白了。”说罢便往前去行事,当然,她是长了心的,招摇过市那一句自然不会口无遮拦的冒出去。
不多时,孔雀蓝便回来复命,“殿下请公主放心。”
“嗯……”她微微垂眸,凝思片刻,正色低声吩咐道:“给本宫宣扬出去,就说途中遇刺,逍遥殿下……伤重。”
“公主?!”孔雀蓝自然是想不到她会说这话的,一时禁不住意外,而车中,云独瞬眼里亦是微显惊诧,他似乎明白她的目的,但还是少不了意外。♀
慕容靥无意多解释,“照吩咐去做,不必顾忌,也不必跟逍遥殿下打招呼,一切本宫自有分寸。”那语气很淡,淡的就像是在吩咐她晚上要准备什么膳食一样。
不必她说明孔雀蓝也已明白她的意思,不仅仅是不必跟逍遥殿下打招呼,更是不能让逍遥殿下知道这件事。
这命令着实让人费脑子,虽不知道能瞒杨奢多少时候,但孔雀蓝也只有受了命尽力去办的份儿,为难,也只能为难了。
丫头走了,车又前行了片刻,云独瞬一直没有说话,看似沉思。
“怎么不说话?”她拿过他手里的书来看,却原来是本《周易》。
他轻露了一个笑,似微微一叹,略歪了头去瞧她的眼睛,“只是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的心了。”
“我都看不懂。”她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沉一口气凝思了半晌,方看着前头缓缓的道:“瞬,我很担心他。武林大会越近,我便越担心他。”
不担心,也便不会那么留恋那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个少年,弱冠,一切便都还不到开始的时候。
云独瞬幽幽看了她半晌,心里清楚的是,她的这份担心是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话给磨平的,故此,自己根本就不必去安慰,如何安慰,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所以他说:“尘儿近来很好呢。”
慕容靥微微一怔,转过头去看他,片刻悠远浅笑起来。
云独瞬接着说:“从你这里回去之后,仿佛懂得乖顺了,越发会雄她爹爹了,将军很高兴,还说眼见如此,合该一年到头多往你这里送几次,好生调教调教,日后嫁人也容易。”
是吗,多往自己这里送几次,日后真的还嫁的出去吗?她痴痴的想着,想着他带着女儿时的样子,心里,忽然温热起来。
“参见逍遥殿下、安逸殿下。”
临安城下,当今武林盟主、阔日山庄庄主岳空俗亲临门外,携心腹迎驾于前,却只见到了那装点华丽的车驾稳停一方,并不曾有幸得见两位本尊。♀
仪仗布置得隆重,随驾最前方的两匹汗血宝马上端坐着两位姑娘,一绿一蓝,此厢下马至前,带着绝秀芳容周到行事。
“两位殿下有话,岳庄主不必多礼。”蓝衣女子面带淡笑,一副看着便叫人眼晕的容貌更添三分端庄大气,很是得体。
锦衣彬彬的英姿男子直了腰身,正当沧桑浓郁之年,周身满是正派阳刚之气,五官周正耐看,很是气度不凡,“想必是蓝姑娘、绿姑娘?”只一眼瞧乐去,他便已能料定这两人的身份。
“庄主客气。”薄荷绿开口,心里却有两分感叹,武林盟主,听上去分明是这武林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偏偏古往今来却都不得人正经称一句‘盟主’,只因这两个字,出口,无一例外,形容的只会那高居天下之巅的瀛寰盟主,想来,甚是可叹。
另一边,没等岳空俗发问,孔雀蓝已不咸不淡的解释了两句,“路上出了些小事,两位殿下此刻不宜亲自过往相见,还望庄主见谅。”
跟老·江湖说话就是容易,岳空俗一听这话,果然没有再行追问什么,稳重一颔首,眉露英气与沉稳,“既然如此,便请两位殿下尽快启程入庄,老夫自当携整庄上下倾力护佑。”
从临安城门行至阔日山庄,并不算是太长的一段路,但区区一道,那几乎密不透风的一道车门也已经赚足了城中远客父老们的眼球--武林盟主领亲信亲自开路,这与武林之中,可是再尊贵没有的待遇。慕容靥与杨奢同坐在头一辆车里,仔细听着外头人潮的议论,心里很是满意。
“开心了?”看着她唇角呼之欲出的笑,杨奢淡淡一问,目光却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少见。
对上他的目光,她立时一怔,含糊着淡淡一笑,“是挺开心的,心愿得成啊。”顿了顿,她又掀起一阵感叹,“不过……往后几日里,恐怕便开心不起来了。”
他眉眼温润,恍若漫不经心道:“武林大会,高手对决,一向是最名正言顺的屠宰场,呵,不知道这一次会死多少人。”
“只要死的是该死的人,便不可怕,也不值得可怜,”她眼里泛出些微的冷漠,“……我只希望那人的手下不要出现。”
“若是出现,你也是只有干看着的份儿,改变不了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手中竹扇不自觉的在掌心一敲,忽然说:“靥儿,这点你明白么?”
她一怔,转过头长久地看着他温然如水的眸子,半晌,用力一点头。
“瀛寰盟主……”他念着这四个字,语气略略有些飘渺,“你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奢很少会这么问问题,‘究竟’、‘到底’,这些刨根问底的词汇,他通常不会用,或者说就算用了,也大多是有无奈与讽刺的意味在里头,可问起这个人的事,却妥妥的尽是疑惑。
一个生来受命保护他弘农杨氏的门派,他受着人家的恩惠,却甚至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多大年岁,更不知道慕容靥这样一个皇族公主,连离去帝都的次数都是数的清的一个人,又是怎么会认识那个位高于顶的人物的,又怎么,会跟人家成了至交。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眼眸有些弥散,“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你很在乎他。”不然,也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宁愿扔下姐姐与挚友的婚宴不管,也非要来这里,只为了亲眼见证他的前路如何。
她没有说话,似乎思考了片刻,而后沉一口气,悠悠笑了。
阔日山庄,庄如其名,繁丽辽阔,旖旎如日。外头迎接的场面依旧很庄重,但却不见丝毫华而不实,慕容靥与杨奢虽然一路都在车驾之中,但眼见如此,她心里还是对这位武林盟主好感大增。
对于为何入了庄依旧行事如此严密,杨奢心里实则是有疑惑的,不过他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何况自己心里也并非真有多在乎武林中事,只要看她平安无事,任由她折腾也无妨,思及此,他便也从问她的意思。
这两位殿下的下榻之地被安排在了东面极是安静的两所院落之中,环境清幽而静谧,于谁都是很合心意。
“公主,您早先吩咐的事已跟岳庄主打好招呼宣扬出去了,只是……逍遥殿下那里,真的不必打个招呼么?”
静情园中,慕容靥堪堪安顿完毕,才坐下歇了口茶,孔雀蓝从外头进来,回禀完此事,心里依旧很不托底。
慕容靥撇了撇嘴,便算是回答了,开口再不说此事,只问:“见过苏慕了么?”
孔雀蓝摇摇头,说话,薄荷绿从外头搬了几样物件进来,抢先一步道:“说也奇怪,咱们到这儿也有些时候了,照慕公子的性格早该来调戏她了,怎么到如今都还不见个影儿呢?难不成是不在庄里?”
“嘴这么快,就不能等我说完再发谬论?”孔雀蓝打了她一眼,恹恹的撇撇嘴,慕容靥有些奇怪,“他怎么了?果真不在庄中?”
孔雀蓝淡出了一口气,点点头,眼色稍稍有些变化,“适才问过岳庄主了,叶赫部来人了,为表对大师兄之尊重,慕公子亲自出城去迎了。”
慕容靥有些意外。
辽东叶赫,十大门阀之一,占城为王**于大燕之外的部族,论私论公,她与这个世族都很有纠绊。
“是叶赫贝勒亲自来了?”她想了想,问。所谓叶赫贝勒,正是如今叶赫部的当家人,叶赫那拉楚箴,这人身上身份很多,值得一提的除了叶赫城主之外尚有两个--兰陵萧氏的女婿、当今怀德王萧肃天独一无二的妹夫,以及这阔日山庄庄主的入室大弟子,亦是苏慕、慕容歧等人的大师兄。
“那倒没有,”孔雀蓝回道,同时自己也在思考,“庄主说叶赫部来了信,说是叶赫贝勒前段时间郊外狩猎伤了筋骨,以致无法成行,为表对师门孝心之情,是以派了亲信率一队骑兵过来,为武林大会保驾护航。”
这事情,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如今,这些都不在她关心范围之内,只要不碍着自己的事,且由其自然发展也没什么。
“蓝,等苏慕回来之后,你便跟在他身边侍奉。”她这话说得很认真,可听的人却认真不起来。
“公主……”孔雀蓝一听傻了,霎时一脸委屈样。
回神一看她的神色,慕容靥大悟,咂咂嘴道:“你看你,想哪儿去了,人家是阔日山庄正经的主人方,你跟在他身边,有什么事跟他商量着来,一来替我盯着点儿叶赫部的来人,二来,有什么消息也能知道的及时些。”
孔雀蓝撇撇嘴,虽不情愿,但看来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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