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师门岂是尔等可妄议！”姜尚凌空挥掌，申公豹脸上立刻出现了殷红的掌印。
“哈……原来你也会发怒么……原来你终究也是人……说我妄图左右朝政，难道你为姬昌效命是在替天行道不成？当真是……可笑之极！哈哈……罢了，我不过将死之人罢了……被天子赏识我也该满足了……其他的，便各安天命吧。大王……臣先去一步……师兄…我从未做错什么，虽死……不悔！”
姜尚一惊，却并未阻拦。申公豹眼中一黯，整个人向地面坠去。
申公豹……自尽。
姜尚虚空一抓，尸体浮在了空中。他拿出束在腰间的布袋，将尸体收了进去，摇头惋惜道：“可惜你终究没有悔悟……我拿乾坤袋这等法器保存你的遗体，回山后厚葬你，也算是对的住你了……”
言罢，他缓缓落向地面。
底下的将士都宛如仰望神明般仰望着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的到方才漫天光芒。在他们看来，那就是神迹。而能造出神迹的神，如今却和他们一样，追随着他们共同拥立的王。一时间士气高涨。
姜尚落在姬昌身边，姬昌看了他一眼：“仙家好本事。”
“大王谬赞了。商军已降，纣王气数该尽了。”
“仙家以为，我们可以入城了？”
“时机未到，大王稍安勿燥……”
苏苏走到殷受身边，垂下眼，略微不忍的说：“申公豹死了……”
殷受倚栏的手一抖，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我说过了，守不住就降啊……”
“他与姜尚师从元始天尊。他一直希望在人间有所作为，却被元始天尊蔑为魔心深重。后来他偷离师门，姜尚怕是来捉他回去的……”
话未说完，姜尚的声音响了起来：“妖女，你爪牙已尽，速速投降。”声音洪亮，回荡在天际久久不散。
苏苏面色一沉，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辈，想我师承青丘，万载修为，千年前能与女娲共座，那时怕是你师父见了我都要唤作尊上，若不是哪里轮的到你放肆？”
姜尚面色一变：“青丘之狐……”
见状，姬昌问道：“仙家，这青丘是何地？”
“洪荒古地。青丘的狐妖能与一般仙人相比，狐王更是能与上古神灵平辈……若她来自青丘，倒是麻烦了……”
殷受看着苏苏，觉得现在的她和平时很不一样。那种上位者的气质……他眯着眼，似乎穿过了时间的阻隔，回望曾经那样骄傲的苏苏，分享着属于她的荣耀。这样不可一世的苏苏，是他的女人。
“姬昌……”她仿佛来自幽远的声音萦绕在所有人耳边，“你曾经是那般忠心，如今却也成了叛军之臣，这是为了什么？宣纣暴虐，宣妖妃惑主……你可知道……多少是你一手促成？若不是宋微子窃我龙纹铎，伯邑考怎会死。若不是宋微子予你玉带钩，你又怎会站在这？……说到底……”她阖上眼，语气中染上了些许俯瞰苍生的悲悯。“……呵……我们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罢了…”
姜尚眉头一皱：“大王，莫要被惑了心智！”
苏苏声音再起：“姜子牙，这件事你又参与了多少？你若是毫不知情，那你倒是进来擒了我这妖魔。”
姜尚语塞，并未答话。
苏苏唇角微掀，勾出绝美而凉薄的笑，似乎在不动声色的嘲讽着世间百态，纵使并无他人能看到。
那一瞬，映着天上沉重的乌云，她的笑容定格成了永恒。
那一瞬，她嫁衣的红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她的笑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何时出现的乌云？殷受疑惑的看向天边不断涌来的乌云。
苏苏自然也注意到了，笑道：“该来的……总算来了。”
“仙家，你可知什么内情？”姬昌神色冰冷。
姜尚一捋胡须，淡然道：“曾算得妖女天劫将至，只知是这些日子，不知具体时间。看来……就是现在了。”
他命了几人去军队中鼓动士气，呐喊声即刻响彻云霄。
不过是片刻，朝歌城上空便是乌云盖顶，遮天蔽日。
城外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肃杀的气氛充斥在天地之间。
随着乌云越发厚重，天地间一切都诡异的安静下来，不闻风过，只见树动，连夏日蝉鸣也消失不见，气氛沉重且压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苏苏……你当真是青丘神狐？”
“呵……诓他的。若是青丘的，我也不至于自己寻处地方渡劫。”
“……”
苏苏拿起桌上一坛酒，凭空取出三只碗，挨着斟满。
“大王可有想祭拜的人？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有。”殷受拿起碗。
“第一碗，敬王叔。您的恩德我不敢忘。”清澈的酒液洒向空中，又回归大地。
“第二碗，敬申公豹，兄弟……走好。”
“第三碗，敬同我征战四方的将士……安息。”
乌云越积越多，逐渐化为浓厚的黑色，天色暗沉，不时能看见云层中翻滚的电花。
九层垒土，千仞之台上，她扬眉浅笑：“为苏苏做到如此地步，大王可曾悔过？”
他笑得自在：“一生也唯此一事从了自己心意，有何可悔？”
“大王……”苏苏一头青丝转眼化为银发，无风自动。“你是凡人，这一劫只是命劫。若过了，前途坦荡。若不过，或许是潦倒一生。但天雷伤不到你，人死后魂魄尚在，依旧能投胎转世。可我不同，若是成功，则飞升上神，败……则魂飞魄散，天地间再无苏苏。”
“下一世……或许我会忘记你，你可放心？”
“甚好。”
“若是你渡劫失败却侥幸活着，可否在我百年之后，寻我的转世，继续活下去？”
“一言为定。”
苏苏扬起裙摆，嫁衣开出了灿烂的花。
“大王，记住这一舞吧。”她踏着雷声旋起了舞蹈，仿佛那是喜庆的鼓点。绝美的舞姿像是盛放的荼糜，又在盛放中缓缓凋零。那是她燃烧着生命而跳的……终结之舞。
亮的耀眼的天雷穿过鹿台劈在苏苏身上，粉碎成点点光芒，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她神色未变，轻眯双眼，嘴角仍然牵着柔和的笑意，散碎的天雷为她勾勒了一圈银芒，整个人越发迷幻起来，更加的不真实。
殷受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想着他第一次为她梳妆时她娇羞的模样，想着她巧笑嫣然唤他大王的模样……
若是就此魂散人间，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伤口裂开了……殷受摸**口，沾染了一手的血红。
他笑望着苏苏的舞蹈，一步步向她走去。走的很缓，却极其坚定。
第九道天雷落下之前，苏苏的身体早已冰冷麻木，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舞步却依旧没有停止。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脚下一软，身体朝黑暗中坠去，却在最后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苏苏，活下去……”
火光从鹿台之顶亮起，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吞没了殷受和苏苏的身体。
城外的士兵看不见两人相拥的景象，他们只看的到燃烧了几个时辰的大火将鹿台毁于一旦，他们只看的到漆黑的夜色中，悬浮了一团光芒。
那是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苏苏被血腥味唤醒。
没有死？倒真是借了殷受吉言。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容身之所是一枚戒指，完整的媚惑戒。
她心里一惊，想起一件事，那是只有她和巫祝知道的秘密。
最后一枚碎戒……在殷受身体里。
所以她才会让他修鹿台，她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杀他取戒。
媚惑戒合，意味着殷受在当时就死了。她有些惶然。
在渡劫前她能淡然赴死，能应了他的要求寻他转世，是因为她料定自己会魂飞魄散。散了，就什么没了，她自然不去担心。
可是她还活着，即使只是一缕魂，这天地间依旧能让她容身。可是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血腥味越加浓重，媚惑戒发出了抵触的光。
她茫然的现身于外，一双清澈的眸子映入眼中。那双眸看似平静，眼底却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不甘和愤恨，以及的不惜一切也要做成某件事的坚定。
和他那么像。
于是她开口：“汝是何人？可需要帮助？”
少年一怔，答道：“吾名甘罗……”“老板，原来你也有那么粉嫩的时候！”医生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样子有变过么？”老板反问。
“咦……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依旧粉嫩么？”
“……”
“感情不错。”苏苏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
“……”喂喂，我说娘娘您高贵的形象崩掉了！医生的脸纠结成了=口=……
不过被人说自己和老板感情好的时候心里冒出的小开心是闹哪样！
苏苏敛了笑容，问道：“如何？”
“……”老板捧了杯茶，默了一下，“你只是为了那个约定么？”
“当然不是。那一世他背负的太多，这一世他能抛开一切，我希望和他重新来过。他是我唯一的执念……”
“这对这一世的他是不公平的！”医生插了一句。
“不公平？”
老板赞许的看了医生一眼，接到：“是不公平。”
得到肯定的医生心情大好并且没了顾忌：“就是啊，我就不喜欢被老板当成扶苏，我们明明是两个人，凭什么对着一个人想着另一个啊！这难道公平么？”深受其害的医生不淡定了。
“……”苏苏蹙眉，“不懂。”
“……”老板她欺负我……=口=
“他说的没错。我寻了扶苏数千年，直到遇见他我才明白，我错了。他不是扶苏，我也没有权力把他当做扶苏的替身。他就是他，不能代替任何人，也不能被任何人替代。”老板轻描淡写的顺了医生的毛。
“这不一样……”苏苏咬了咬唇反驳道。
“不一样？那我问你，你心中的人，是桀还是纣？“
“是殷受。”苏苏回答的很坚定，“我从未想过让他恢复记忆，他想起的东西，是被他自己体内的媚惑戒引动的。我爱的一直是殷受。”
“他们是同一个魂魄，是同一个人，你为何对桀没有感觉？”
“……”她沉默了。
“这一世的殷受没有曾经的记忆，或许有着不同的外貌、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思考方式……甚至是喜欢上和你不同类型的人……你又凭什么说他们是一个人？”
“……”
“若是他能自行恢复记忆，你们当然能再续前缘。可若是你强行恢复他的记忆，只能说明你只是在寻找殷受的替身，你承认你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难道我不能不恢复他的记忆么？重新来过而已。”
“他有自己的生活，未必想要你横插进去……”老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况且……现代社会多排斥神魔鬼怪，你未必能接受现在的他，他也未必能接受你。”
“够了……”苏苏突然喝道，身体因激动有些颤抖，眼里也有泪光隐现。
医生不禁感慨，人家几千年了都没哭过，现在快被说哭了，果然得罪什么妖孽都别老板啊……
看到苏苏的表情，老板一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名片，放到她面前：“如果你还想逗留人间，街角有家名为‘不停’的餐馆，老板娘是一只树妖，冥王和她关系不错，应该能帮到你，不过怎么说服她就要看你的了。我会留意着收来的古董，欢迎随时光临。”
苏苏接过名片，闭眼思索了一番，最终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澄明。
“想好了？”老板问道。
“嗯。”她点点头，“我想通了，我要找他，无论他还要历经多少世，找到为止，这是我答应过他的。如果能找到他，我会默默陪着他走完一生，再和他一起转生。如果有缘，我们的下一世就重新开始。若是无缘，我也会忘了他。这样可好？”
老板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想的很通透。”
苏苏回以微笑，婴孩般的笑容不带杂质，纯净而美好。
她幻了个现代的造型，拿着名片走了。
看着苏苏消失在门外，医生突然凑了上来：“老板，你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
老板抿了口茶，瞥了医生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以为当初我是随便将戒指交出去的么？她自己没发现那是谁，还将他的灵魂吞噬了，又怪的了谁？”
“喂喂这是恐怖故事吧，一点都不唯美……”
“诓你的。”
“你怎么这样！”医生再度炸毛了，“我要真相啊喂！”
“真相么……”老板垂下眼沉思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医生的眼睛，郑重的问道：“如果我说真相是你，你会去找她么？”
医生被老板突然认真的语气弄的一怔，然后才理解了那话的意思，于是他不淡定了。
“怎么又是我……！老板你是开玩笑的是吧，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嗯。”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我开玩笑的。”
“你开玩笑不要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可以么……会吓死人的t口t”
老板喝茶，不再说话。
“我懂了，你一定在报复刚才我说你粉嫩t口t”
于是医生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老板淡定的把裂开的茶杯丢到一边，拿了个新的倒上茶，看着医生，喝了起来。
医生：“tat……”
世界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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