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冰走上二楼的缓步台,举步迈上三楼的台阶,脚步却一顿,头像有意识似的往走廊那边看去,迟疑了几秒,脚步调转了方向。
雷诺的房门没关,黎冰走了进去,雷诺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正在给壮壮换衣服,酣睡中的小家伙两手举在耳边,小尾巴服服帖帖的任由雷诺摆弄。
给小家伙裹好襁褓,轻轻放回床上,雷诺转身见黎冰站在床边,面色不由得放柔,“我要出去了,雷洛不太靠谱,简叔身子又……壮壮麻烦你了。”
避开他的视线,黎冰看着小床,轻轻点了点头,却听他又道:“注意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简叔说,别讳疾忌医。”
“我可以见见柯本吗?”
人鱼社会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柯本的人鱼地位低,轻易不能来雷洛居住的这片区域,而他身为人类,不能轻易出门,只能每天圈在这栋别墅里,无所事事,除了看这里的书,胡思乱想,就只剩发呆了,再这样下去,不管雷诺能不能履行承诺,他迟早会疯掉。
“柯本腹中的孩子有些不稳,他在医院保胎。”
“他要不要紧?”
“情况现在稳定了,但还要留院观察几天,等他出院,我会请他家里,你要是担心,我现在打给他。”
黎冰看着雷诺使用手腕上的通讯器。人鱼社会的书看得多了,很多规矩也就懂了,像他这样来到人鱼社会不满一年的人类,是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设备的。
这个只把人类当成繁衍工具的社会……
心里憋闷一口气,小腹隐隐又有了痛感。
通讯器投射在半空的屏幕上出现了柯本的影像,身后是医院的背景,雷诺没说谎,柯本真的住院了,但他气色尚好。一段日子没见,两人有很多话说,提到壮壮,黎冰脸上甚至出现了笑意。
说话间,雷洛出现在门口,探头道:“哥,你要迟到了,怎么还不走?”
“还来得及。”
听到他们说话,黎冰下意识看向身边人,却见他默默的看着自己,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纵容的宠溺,就像看壮壮时一样。
避开他的视线,跟柯本话别后,黎冰出了卧室。
雷诺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雷洛凑到他身边,默默鼻子,小声解释,“我不知道黎大哥在,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你真的要迟到了,我怕你被洛鲅抓住错处,才好心上楼提醒你的。”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托盘递了出去,雷诺叮嘱:“我不在家别带壮壮去戏水。”
闻言,雷洛接过托盘的手一顿,巴巴的看着雷诺,拖长尾音喊了句哥。
“喊什么都没用。”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雷洛吐了吐舌。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雷诺不在家,雷洛绝对是霸王。
雷洛心性不定,照顾小婴儿这事他一开始兴趣十足,但见识过照顾小家伙的麻烦后,他的积极性很快就没那么强烈了,唯独给小家伙洗澡这事,他十分乐意,异常积极。
美其名曰是给壮壮洗澡,但实际上却是带着小家伙戏水。
人鱼天性好水。
人鱼的住所设计往往是卧室很小,浴室极大,雷洛和雷诺虽然自小在陆地生活,但他们骨子里有很强的亲水性,雷洛又是那种好享受生活,一点也不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他的卧室有一个很大很奢华的浴室。
初生的婴儿要定期洗澡,人鱼宝宝也不例外,不像大多婴儿洗澡时哭闹不止,人鱼宝宝承袭人鱼的那部分基因令他们天生喜欢水,游泳的本能出生就会,而且一辈子不忘。
午后,简聪照常带着黎冰去诊室检查身体,两人临走时,将壮壮托给雷洛,可等他们回来,两人却都不在雷诺房间了。
黎冰转了一圈,没看见孩子,有些心不在焉。
简聪看他这样在乎孩子,心里很高兴,笑道:“壮壮应该是被雷洛带去洗澡了。”
洗澡?
简聪让黎冰跟他走,两人一起推开对面雷洛的房门,还没走近浴室,就听见雷洛愉悦的笑声。
黎冰跟着简聪来到浴室门口,透过半开的门扇,里面的情景令他愣在了原地。
宽阔的浴室里,红色的人鱼自在的游弋在水里,身边一条深蓝的小鱼紧紧跟在他身边,小家伙的头在水面一沉一浮,鱼尾摆动着,贴在红色的鱼腹旁,一大一小两条人鱼在宽阔的水池里游了两个来回,小小的蓝影似乎体力不支,渐渐落后,似怕被扔下,小家伙两只小手开始胡乱的抓挠,触到红色的尾鳍后,一点一点爬上了红色的鱼身,然后,趴在上面不动了。
身上驮着小不点,红尾人鱼停靠到池边,鱼尾惬意的一摇一摇,连着上面小家伙,载浮载沉,小家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很喜欢被这样对待,竟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家伙第一次笑出声来。雷洛惊喜不已,鱼尾一扬,趴在上面的小家伙顺势滑到了他的肚子上,“壮壮,再笑一笑,再给叔叔笑一下。”
位置骤变,小家伙不明所以,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雷洛,与他大眼瞪小眼。
眼见雷洛不死心的又要把小家伙放回鱼尾折腾,简聪忙推门进去,拦住他,“雷洛不要胡闹,壮壮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弯腰将壮壮抱出水面,小家伙窝在爷爷怀里,哈欠连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简聪心疼不已,不由得瞪了雷洛一样,“胡闹,看雷诺回来不收拾你。”
“简叔,不要吧,我就是带壮壮洗洗澡。”雷洛趴在池边,红色的鱼尾一摇一摇,悠哉悠哉的拍着水面。
“壮壮身体弱,那经得住你这么逗他。”
给壮壮擦干身上的水,裹好被子,简聪抱着他走出浴室,没看见黎冰的身影,他不由得担心。
雷洛顶着一头湿发,晃进来雷诺的卧室,却见简聪魂不守舍的坐在床边,竟然没发现他进来。
“简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简聪看着大咧咧的孩子,不由得叹气:“你刚刚带着壮壮在浴室里玩,被黎冰看见了。”
雷洛尚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又道:“我抱壮壮出来时,他不见了。”
“不见了……”左右都在这屋子里,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竟忘了他还接受不了人鱼,竟然拉他看你们洗澡!你说他会不会又想到不好的事情了。这刚刚有点转好的局面不会起什么波澜吧?”
简聪的话给雷洛敲响了警钟,这几天看黎冰跟壮壮亲近,今早甚至下楼用早餐,他太高兴,竟有点得意忘形了,见简聪一脸忧色,视线扫过那增粗的腰身,雷洛忙道:“简叔,你别胡思乱想,或许黎大哥是看我带着壮壮,所以上楼休息了。”
“不可能。”回到卧室看不到壮壮,黎冰若有所失的模样不是假的,当他提出壮壮可能在洗澡,黎冰没有迟疑的跟他一起进了雷洛的房间,这些都说明他在乎壮壮。
可为什么等他抱着壮壮出来,黎冰却不见踪影了?
没有简聪那么多考虑,雷洛看了看时间,忙道:“简叔,午睡时间到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楼上看看黎大哥,如果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简聪想了想,勉强点点头。
扶他躺好,掖好被子,雷洛转身上了三楼,黎冰的房门紧闭,轻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应。
“黎大哥,你在吗?”
唤了几声,里面始终没人应,雷洛这才觉得事情大条了,抬手扭上门把手,幸好没锁,推门进去,却见黎冰面向窗户蜷在床上,身体不住的颤抖。
“黎大哥,你怎么了?”迅速来到床边,触上他手臂时,明显感觉他身体一僵,雷洛心下一沉,见他捂着腹部,紧张道:“药呢?我给你找药。”
照顾黎冰,雷诺一向不加他手,雷洛乍然来到他的房间,有些摸不出套路,慌慌张张的四下找了找,听黎冰说药在抽屉里,他打开抽屉,看见里面各种药瓶,头大了。
“黎大哥,哪个是治腹痛的啊?”心里着急,雷洛直接把抽屉卸了下来,将里面的药瓶全数倒在了床上。
黎冰疼得意识有些不清,雷洛火红的鱼身出现在视野里,他眼前闪过的却是雷诺在珊瑚丛里对他用强的画面,深深的海底,一条发情的人鱼残暴的撕开他的潜水服,冰冷的海水灌进衣服,那种难以言明的恐惧……
呃——死命摁住了剧痛的肚子。
听到黎冰难以抑制的痛呼,雷洛心里更慌了,“黎大哥,那个药瓶是啊?”
雷洛焦急的声音总算换回了黎冰意识,缓了一阵,他费力的看了看面前的瓶瓶罐罐,颤着手拿起其中一个,雷洛连忙给他拿水杯。
吃过药,药性还没发作,黎冰一头冷汗,后背的衣服湿哒哒的,蜷着身子不住颤抖。
第一次见到黎冰病痛发作的样子,雷洛吓得不轻,仔细的看着他的情况,眼见没好转,不由道:“黎大哥,我去找简叔来,你再忍忍。”
简聪睡得不踏实,一听雷洛说黎冰腹痛发作,意识都有点不清了,连忙从床上起来,雷洛抱起沉睡的壮壮,两人一同上楼。
简聪见到黎冰时,药效似乎起了作用,他的情况比雷洛述说的稍稍好一点,但脸色苍白,唇色惨淡,一看就是被病痛折磨的模样。
“能走吗?咱们去诊室。”
以往吃过药,腹痛很快就会平复,但这次药效来的很慢,黎冰疼得浑身无力,缓了缓气力,才慢慢下了床,雷洛一手抱着壮壮,伸出另一只手扶他,黎冰刚好看到他的红色鱼身,小腹顿时又是一阵剧痛,他不由得捂着肚子,蜷紧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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