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烨轩感应到了她的微微颤抖,却没有去细想其中的不妥,只将下颌深深抵在她的发顶,沉溺在这短暂的美好。
牢内的气氛是恬静的令人沉醉的,然而,再美好的气氛也终有烟消云散的一刻,到那时,余留下的只有一片离别之苦,凄凄瑟瑟。
过了许久,哥舒无鸾才硬着心的退离他的怀抱,将不舍深深掩埋于眼底,背过身道:“你走吧。”
这三个字飘出去,却换来一阵沉默,只觉一道灼灼的视线正紧紧停留在她的背影之上,直到耳闻些许挪步声响起,沉重的消散在耳畔,囚服袖下的素手死死拢成了拳,终控制不住情绪,清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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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事往往是这般,在你感到毫无希望之时,却在绝望中看到一缕转机,老天也着实是爱戏弄人,将世人折磨的苦不堪言,却出其不意洒下一片甘霖,只叹这种先苦后甜的惩罚,让人感到无边的无奈。
冬雪整整下了一晚,雪停后,北风骤起,落雪飞扬,徒添苦寒之气。
昨晚,在男人走后,哥舒无鸾沉浸在哀伤中好久好久,直至眼泪流干,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一觉后,已是天色大亮,女狱卒细心的送来了早点,可她却没有丝毫胃口去吃,草草以清水抹了把脸,其后便有医女来为她换了药,再之后,牢内沦落凄静,她顺手启了牢窗,一直对着铁栏外的素白发呆许久许久。
外面的风呼嚎着,残雪打在脸上一片冰凉,只觉心头也被渗凉所包围,苦寒一片。
这时,只闻身后的牢门被人打开了,她默默回首,待望见来人,丽眉乍然皱起,“雷,你怎么来了?”
夏雪风雷观察到她脸上的憔悴之色,心不由得一揪,凝声道:“大人的脸色怎么……”
不等他紧张完,她便岔开了话题,诧异道:“我没事。你来此到底所谓何事?”
他知道她不想自己忧心这才轻描淡写带过,却也没有继续去追问,只道:“属下受陛下御命,带大人回宫重审此案!”
哥舒无鸾面上一震,“重审?!”
事情早已毫无转圜的余地,是什么令陛下回心转意?
难道,他要将她骗出去?可当望见他眼底的那抹燃满希望的喜色,终打消了疑念,看来他所说不假!
却也因此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逼问道:“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再去……”
他沉声打断了她的责难,“可属下怎样眼看大人去死?!就算属下能做到,娘娘也不能容忍此事的发生!”
此话一出哥舒无鸾心中为之一紧,她就知道会如此,娘娘不会放任她不管,而是要设法救她,只是不知到底娘娘是因何才劝动的陛下?想着便急声问道:“告诉我,娘娘是怎么说服陛下的?”
夏雪风雷垂下眼帘,避而不答,“大人就不要再问了,属下只能告诉大人此事有了新证据,还有,娘娘让属下转告大人,让大人安心待审,陷害必破!”
他的隐瞒,让她愠怒咬牙,“你……”
“请大人随属下即刻回宫!”男人知道她现在恼他,但他不能任她浪费时间,令好不容易得来陛下松口的转机因此而流逝掉。
既然娘娘如此有把握为她翻案,那她岂能辜负娘娘的一番苦心?就此,哥舒无鸾黯眉一瞬,终道:“那好,咱们走吧。”
夏雪风雷面上一松,这便悉心的为她披上了带来的那件厚重披风,随之跨出了牢房。
出了大牢,一阵寒风扑面,冷的不禁让人暗打战栗,触目所及到处银白一片,白茫茫的刺目非常,踩着厚厚的积雪,直直走出刑狱司,奔着王宫的方向而去。
冷风一路尾随,再次返回王宫,只觉一股繁华落尽的苍凉感萦绕心头。
男人将她带到了陛下的龙源宫,便止步于殿外,“大人进去吧。”
哥舒无鸾扫了他一眼,默默点了下头,这便推门而入。
甫入殿中只觉暖意扑来,适时驱走了身上的冷寒。
此时,殿中虽静,可殿中之人却不少。
上座,陛下与大妃安坐椅中,见她进门,陛下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可大妃的面色却一下从安然转为紧绷,似是留意到了她状况的不妥,为此而感到忧心不已。
殿下一侧,负手站着大司寇裴安,一脸的铁青带怒。
另一侧则是裴郡雪夫妇,待望及她缓步走来,裴郡雪满目流露心疼。
殿下正中还跪着一名正在瑟瑟发抖的妇人,因其背着身,哥舒无鸾根本看不见她的样貌,也便不晓得此人是谁。
不过,她也顾不得去关注那名妇人,只因,接触到裴郡雪投来的染痛眸光,心登时紧紧揪起。
难怪雷闭口不提娘娘到底是如何说动陛下重审此案的,原是怕她知道后,会忧心不安,转而极力阻抗他们为救她所下的这番功夫!
此时,义母会突然在此出现,想来定是娘娘将她受冤待罪之事透露给了义母,以义母对她的疼爱护重岂会坐视不理?再逢祝君豪乃东都首富,陛下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很多,如此,这个面子定是要给他留的,这才将她提出牢房重审此案!
只不过,她也当真是忧心惶恐,生怕一朝脱罪不成,会令义母伤心伤身……
可,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只能祈求老天给她一个生机,不为自己,只为义母能安好!
更何况,雷在来之前,说的那样言之凿凿,自信满满,许是,真的有万分把握为她开罪也说不定,既如此,那她何必在如此情绪不宁,徒惹在乎她的人为之不安?!
这便稳了稳神,轻步上前拜谒道:“待罪之臣,参见陛下,娘娘!”
瑾睿的脸色还是那样不辨喜怒,抬了抬手,令她起身退向一旁,随即对着裴郡雪道:“既然祝夫人持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那就呈上来吧!”
裴郡雪缓神上前,施了个礼,不紧不慢的回道:“禀陛下,民妇要请陛下宣一人来此对峙。”
裴安眯了眯眼,面上波澜不惊,可嘴角却一度紧抿,显然是因自己的胞妹一再维护自己的敌对,又不畏触犯龙威的前来搭救他的敌对,而不顾他这个亲哥哥的感受与颜面,感到恼怒不已。
瑾睿诧异,“是谁?”
“就是指正哥舒大人乃是早年余孽的那名男子!”她凝声而答。
经此一句,裴安脸色微变,明显是有所忧虑。
却听瑾睿敛眸唤道:“他么……唐喜那人在哪?”
侍候在侧的唐喜忙上前一步,垂首答道:“回陛下,早前老奴依吩咐将那疤脸押往西山采石场为苦役,无奈此人却在途中犯病,暴毙了!”
此话一出,哥舒无鸾的心为之一沉,看来是陛下下了狠手,势要不给她一丝一毫的生机!
裴郡雪也因此面上失了些许颜色。
可裴安却是一扫阴霾,满脸的得意之色,显然疤脸的死正中他下怀,以将陷害之事无证可驳。
大妃则是冷笑着望向瑾睿,“哦,会有这么巧?”这眼神,摆明有所怀疑疤脸之死其中的真伪。
瑾睿又怎会看不出她的意思,勾着唇角,“看来是天意如此,老天不要谁生,哪怕是费尽心机求存,也终难得偿所愿!爱妃,你觉得呢?”
大妃但笑不语,隐在宽袖下的手却一点一点抓紧了扶手,以维持情绪的平静。
言罢,瑾睿转而望向一脸惨淡之色的裴郡雪,甚是无奈道:“证人已死,若祝夫人没有其他证据所呈,那就就此跪安吧!再有,寡人念你身怀六甲,不忍再见夫人劳心费神下去,倘因此而发生什么意外,那可就……”
话到关键处却适时顿住,只冷冷扫了一眼她那已隆起的腹部,眸光透着一抹阴冷之色。
耳闻这句不容置喙意有所指,观察到他那带着狠色的眼神,令一直默默不语的祝君豪,心中霎时一惊,忙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爱妻的玉手,意要将她劝退。
昨日大妃刚一通知她鸾儿之事,她便一下慌了神,紧接着,她闭门一晚,连他也不见,不知在做着些什么准备,而今早她再也按耐不住便要不顾一切的赶来内宫救女,他虽万分担忧她怀着身孕不可伤神劳力,却怎么也劝不住她,无奈之下,只能随着她来到了这里。
眼下,听完陛下那迁怒罪责的话,再也令他压制不下那股惊恐的心绪,虽然,他也怜惜鸾儿无辜受冤,可再怎么也比不上爱妻重要,若她因鸾儿触怒龙颜,以招责难加身,那他将无法承受!
所以,哪怕事后他会因此被她恨,他也要自私的只选择护她为重,是以,于她耳边沉声低低劝道:“郡雪,莫要逆天而行!咱们还是……”
不等他说下去,裴郡雪便执拗的抽出了素手,缓声道:“陛下,大司寇的证人虽死,可民妇这里也有一名证人证实哥舒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当年的余孽!紫珊你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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