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字号: 特大     
选择背景颜色:

第八十三节 他的一别,竟是一世 第八十三节 他的一别,竟是一世

本章节来自于 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http://www.lishu123.com/39/39722/
    不会回来了,

    过去的只剩回忆,

    像是灰气球在天空的膨胀,然后啪地一下炸掉,

    我看到漫天玻璃破碎的眼,

    悄悄地:望着我崩溃。

    离开的,

    孤独得好麻木,

    远方踱步远去着阴霾:一对白色的恋人,两只黑色的风车。

    仿佛轻纸船,在水里的云漂,

    我向着过去,同回忆沉溺。

    路开始黑,漫步在死寂里的夕阳真的有离开,

    于是时光孤独地吹拂,

    风就这么落了下去,

    我在听最后的声音:假如清晨,像钟声般敲响,就忘了我麻木的青春。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最后的离开》

    曾以为,豆子是没有心的,没有心得像我,也就不会痛的。也以为,青春是麻木的,因为伤得多了,所以也就很难去痛的。

    可是终究,我还是错了。

    还记得那天,算是寸金和我见上的最后一面,是寸草第一次流着泪跑开后,我们相处的最后一刻钟。

    他告诉我:“对不起,我没打算让他告诉你这些的。”

    我当时的表情很木然,因为没有被扔进油锅,所以没所谓得像豆子,真的是很自然的木然。

    “没什么可抱歉的,”望着他的最后一眼,我是这么说的:“就算他说得是实话,我也照样讨厌你。”请不要怨毒我,因为我说得再诚实不过了,恨一个人恨得久了,于是恨就成了一种习惯,哪怕你恨错了人,也找不到任何不恨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恨他,感情本身就是一件变化莫测的事情,相比起每一颗品味夹生的苦涩,我更喜欢煮一锅烂到熟的豆子,因为感情是不能评一而论的,或许我们都是豆子,各有各的味道,或许,我们又都像豆子,回味起来都是一个味道,我早就煎熬过了,所以来不及顾虑他的感受,因为我自己已经开始焦头烂额。

    而今,恨已经慢慢平淡,跟白开水是一个味儿的,我几乎忘了下锅的哭,但也记不清出锅的甜,可是那份因误解而结下的愤恨的果,恕我不能一口吃下它。

    你应该懂得,只是一种执念,而这种执念,就相当于吃到无味的盐,兴许你不想要,可是真的必须得没得选的,我想,这就是无心的残忍,可再怎么无法容忍,也真真比善意的谎言值得原谅得多,不是么?

    问题是,他不愿和我走一样,甘于平淡的青春,又或者说,他无法接受一连串无缘无故的误会,煮出一锅他不愿意喝下肚的怪味的豆汤。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他偏执地纠结:“我只是想让你温暖一些,哪怕从此只是像一个哥哥对妹妹那样。”

    瞧,分歧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哪怕豆豉和豆萁挨近得再亲密,也注定分道扬镳,所以,我们真的是不同的,不同得不是容不下彼此,而是他一味地包容,我却尖锐得,不愿靠近。“

    远一些得好,”我有这么说:“这是注定要改变的。”

    “窦泌,为什么变那么多呢,我觉得我们陌生了。”

    他很执着地感叹着我们的渐行渐远,而我很直白地告诉他,我们不该熟悉,可他还是坚持着较真儿着,很固执地看着我。

    “那就随便吧,”我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粉黛般淡淡的灰:“就像这件衣服,破了就扔,想穿还可以捡回来,你偷的,又或者不是你偷的,它都在你身上,靠近还是远离,随你意,而我,呵呵,”我没所谓地耸耸肩:“随意就好。”

    “我尊重你的随意,可也请你给我一次随意的机会吧,今天傍晚,我在鱼子江等你,我想再给你吹首曲子,这约莫是最后一次了。”

    他很哀怨地望着我,我仿佛听到了琵琶的响,这真是世上最纠缠的纠缠了,天晓得他是有多么不懈地追逐,而我是多么无悔地放逐。

    “放心,”我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去的。

    ”我会等,等到你来,等到我死。“

    他说得更坚定,而我却是摆摆手,听不下去地走了。

    只是我没想过,他真的去死。

    而那天,栗子魂不守舍地回来了,我忘了她当时是怎么样子的表情,但她一进门的步子都是飘的,像是浮苇,感觉她整个人真的空了。

    ”寸金,没了,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她幽幽地说,连哭出来的泪都是呜咽的。

    我望着她,全当玩笑听了,甚至有笑着,然后不在意地问她:”怎么没的呢?他丢在你心里了,还是弃在北风中了?“

    ”谁会想要丢弃呢?可是他就这么死掉了,我去的时候,他就浮在鱼子江上,那么冷冰冰,我好想温暖他,可是我竟然做不到,竟然做不到……“

    她的声音渐渐消下去,哭号潮水般猛涨,我的笑在这时候冷场,可笑得笑不下去,而寸草将将出现了,他突如其来地一脚,险些把门踹倒。

    ”“蜜豆,祸水!你简直祸水!”

    我不晓得他怎么那么大力气,也不晓得他怎么会生那么大气的,可是我知道,他是冲了气的,然后总有些泄气地,需要丧气地责难的。

    “为什么沾上你会是这种命呢?为什么他碰到你,却会有这种命呢?!”

    听吧,他在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始终了解,他总是不会算命的,可是就是这么爱说命的。

    只是,有谁能料到,那些料不到的命呢?

    就像没料到寸金会这么脆弱,也没料到,我自己会为了这种不大可能取信的脆弱,而怪罪自己的无心一样。

    哦,命就是这么不公平。

    可是说实话,这种命,对寸金,真是太过严重的不公平。

    我不敢想,我无数次地离开,终于等来了最后一次,而这次,他并没有回到我身旁,而是永远地走掉,一去不回。

    眼睛湿掉,鼻子酸掉,当我后知后觉自己有心的时候,他却不知不觉的没了心跳。

    当然,也没有心动,我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说的很久远话,它叫:“我一生中最大的两件幸事,一件是遇见你,而另一件,是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爱消耗殆尽。”

    我不敢揣测,他最后一刻的呼吸,是否因为这些他有可能燃尽生命诠释的字眼,已经灰烬一般,窒息到了水里。然而一切,就这么终结了,像是煮豆燃豆萁时莫大的疼痛与煎熬,我太过后悔当初慢炖的抉择,以至今时今日的休止戛然而止,而他青春的句点,竟是走丢了心的豆子,一股脑地塞进我的回忆,几乎满破了。

    我惊觉,其实甜蜜一直都在,他还是那个我一不高兴,就会送我白兰豆的邻家哥哥,偶尔笑起来,就是一阵腻掉的香甜。

    我不会忘了,他最后的相邀,我爽约时,他的失望。

    遗憾他是要放手的,而更遗憾的是:竹叶早就飘零,我是那么地单纯的想听他吹出最后的婆娑,可终究,还是犹豫得这么迟,这么迟……

    我想,我是这么一个低着头的人,

    埋着头不问方向,我一路向后地走。

    沿途徘徊的,是曾经过去的旧时光,

    我变了样子,硬是辗转上秋千架子:迂回到高中时,那扎马尾的清纯。

    后来的回忆灰白了,

    我终于厌烦了没日没夜的天黑,

    恨毒了坐在公交车上没有终点,而一抬头,就只能看到月亮的日子。

    于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得像云那般,躲到了天上:然后星星开始黯淡。

    我从浅灰,过渡到了只有深灰的那一方天,

    然而棉花糖一般干净的童年,擦落那般地哗哗抹去。

    后来,没有后来了,

    我吞下了青涩的青春,回味着苦涩,然后弥留在黄昏的怀念渐渐偏西,

    我看到了低垂迟来的喘息,向南,也向北,分散着淡去,而那东边的,竟是天亮时,最后的晨光。

    ——摘自苗栗的心情随笔《哪里走》兜里的播放机裸露地钻了出来,关喆的声音是cd机里反复地传唱,飘忽而沉闷。

    我开始昏昏欲睡,却忘了关闭这单一得我太不想要的调调,于是耳边,又响起碎碎的耳语,对我深深地念叨:“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喔,她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沈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我知道,她不爱我。她的眼神说出她的心,我看透了她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她的回忆清除得不够乾净。我看到了她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她不爱我,尽管如此,她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不记得听了多少遍,我很少流泪,只是听到了现在,我仍在哭。

    老实说,我太有感触了,这首歌儿,与阿本分开的时候我开始听,与柳薪错过的时候,我开始唱,而哭,却是从邂逅了寸金开始,才有的。

    这个令我茶饭不思的人呵,悄悄走进我的心,路过的地方,尽是花开,只是他的心,却为窦泌而开,我守了一个春天的花谢,而得不到的理由却简单得只剩歌儿里寥寥的四个字儿:他不爱我。

    我开始有些不理解我尾随着窦泌来到他身边的初衷了,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远远儿看他的幸福,那为何当他远远儿看她幸福的时候,我会歌儿一样,嘶吼得那么不甘呢?

    我很难不去想回来见他得而复失第一天,他看窦泌的眼神,动容,心动,无声得勾魂。我晓得,那种失而复得的欣然,绝对可以让我一辈子得不到得怅然。

    而我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因为他永远不为我有地离开了。

    难以明白的是,他走得那天毫无征兆,我是在回十里渠的半道上碰到的大妞,她拉着寸草朝着鱼子江狂跑,我拦下神色慌张的她,然后她大手一挥,指着很远的岸堤告诉我:“寸金哥哥在江里丧生了!”

    悲剧就这么一夕间发生了,可我知道得竟是这么地迟,当我赶到江边的时候,看到了叶子在水上漂浮,而他,就这么漂浮在了叶子上,像没有浆的筏:随波逐流。

    “阿哥!”

    寸草是第一个跳下了水的,我看到水花儿哗啦啦地溅起,他湿了裤腿,紧跟着大妞也跑了下去,等把寸金拖上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一片绿荫之中。寸金也是这么陨落的,我眼里第一次印上了这么苍白的他,冰凉没有温度,等我跑进,轻轻抚摸他鼻尖的时候,竟是喘息地认知,他已没有呼吸。

    “滚开!”寸草很用力地推开我,我踉跄着滚,真是不记得有多狼狈了,只是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那一瞬间,一个衣服上都是湿哒哒的泥巴,恍若最浑浊的泪,只是逝者已矣,哪怕哭得是天上的泥雨,寸金也是回不来的吧。我哀怨地盯着寸金,他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得令人心动。

    这个我曾经的太阳,为别人照亮,而今却不再光芒万丈,我是那么卑微地去仰视他,只是没料到此生唯一一次的俯视,竟是这样子的诀别。

    “苗老师,你没事儿吧。”

    大妞在这时候跑过来关切我,我恍惚地回神,吃惊地听到了一句熟悉的称谓。

    她叫我苗老师,这曾是我到十里坡来,一直引以为傲的称谓,可是那是属于苗俊的称谓,而我早已变作一只叫做苗栗的蝴蝶,不为人知地飞走,而今飞回来的时候,早已变了模样。

    我漠然地看了眼前这个曾经为了一张肖像而早熟的姑娘,她的眼里水一样地漾起了熟知,而她很苦的笑,像吃了淡季的豆子,似有似无,可她却很生涩地说:“请您别这样子看我,从您跟着窦泌回来的那天起,我就认出了您是苗老师,我一直很抱歉,我失手给您的那一巴掌,我也一直很感恩,您曾是我的老师。”

    哦,瞧,我自认天衣无缝的蜕变,其实早已像纸一样地被人捅破,只有我还在可笑地自欺,也就这么可笑地说服自己说:你叫苗栗,你不叫苗俊,你一直是女人,最重要的是得记住,你从不是男人。

    我从不记起,只是别人从未忘记,可惜,他们不是像阿本和柳薪那样,偶尔铭记,就是像寸草和大妞这样从不提起,或许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自己。

    哦,不,可能还有一粒叫做窦泌的豆子,她煎熬地怀念着一只一只叫做苗俊的毛毛虫,却从未发现已然变成蝴蝶的我,其实就在她身边。

    而寸金,他莫不是早就看穿,之所以不说,只是他不忍伤害地希望:沉默是金。

    我也一直这么沉默地,望着他沉默,多少次想无声地拥抱他,只是,我不敢。我知道,他不爱我,他沉默地爱着那个爱着我的她,而那个曾深爱我的她,悄悄地爱上了寸草,而作哥哥的他心知肚明地爱着,那个不爱他的她,错过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老师,把这个交给窦泌吧。”大妞摊开了掌心,一根竹叶安静地躺在了上面,竟看不出半丝的生气。“这个是寸金哥哥最后留下的,”她说:“我晓得的,他一定是想给窦泌吹小曲儿的,我真的晓得的。”我低垂着头,轻轻捏起了她手里的叶子,不经意间又想起窦泌那日枯涩的吹凑,而他,忘情地听着,溺爱着责备她:“你吹走调了。”哦,时光告诉我,她是他爱的人,而时光也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爱人。如果一切能回到过去,兴许我会靠近他,而不是远离。毕竟,窦泌爱得不是他,而我爱他,为了爱,偶尔的自私是值得原谅的,我不怨他不爱我,只恨自己从未把爱说出口,这是多么怯懦的遗憾。

    “大妞,走!我们送你寸金哥哥回家!”

    唏嘘随风而乱,我错愕地抬起头,发现寸草把寸金扛在了肩头,然后低着头很沉重地走了过来。大妞很听话地起身跟在了她身后,我很紧张地扑了过去,不舍地大喊:“寸金!”

    “请不要这么走掉,”我哀求寸草,流着泪告诉他:“我想跟他说说话,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跟他说说话。”

    “他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最终甩开了我,暮色疯了那样地撕扯,他残忍地提醒我:“他不会回来了,苗俊,从你放任他靠近蜜豆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回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哽咽:“我还没来得及告别,你怎么能叫我接受这么一个没有告别的诀别呢?!”

    “现在就是永别,”他说:“适应着,去接受吧!”

    我僵着松手了,他狠狠撞了我一下走掉,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碰到了寸金指甲最后一丝的冰凉,那是一种天人永隔的温度,活着的时候,我感受不到温暖,只有等他离开的时候,这是我唯一的得到。

    真的,唯一……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雨打芭蕉叶的小说山孩子与豆味华年仅代表作家本人的观点,不代表网站立场,内容如果含有不健康和低俗信息,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处理!
山孩子与豆味华年最新章节山孩子与豆味华年全文阅读山孩子与豆味华年5200山孩子与豆味华年无弹窗内容来源于互联网或由网友上传。版权归作者雨打芭蕉叶所有。如果您发现有任何侵犯您版权的情况,请联系我们,我们将支付稿酬或者删除。谢谢!
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