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遭劫了，再也没有希望见天日了，我来把你们带到对岸，带进永恒的黑暗，带进烈火和寒冰。
——《神曲地狱篇》第三章
在“皇帝”的印象中，非羽的实验场里除了仪器和法术道具，就是大大小小的容器，但从来没有这样大的水池。因为人工兽在这里全都是以液态存在的，创造者还没体贴到给它们准备一个独立的栖息地。“看来，这个新造物确实受到你的特别优待，但它似乎是水栖的，能在陆地上作战么？”伟宸边说边想走近看个明白，“我可不希望你把太多成本花在……”
“陛下请留步——我已经在水池周围张了结界，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持一段距离为妙。”
西宫主扬起手臂，语气恭敬地阻止了他。“虽然还保有记忆，但‘他’的理智在改造过程中差不多全毁了，难保不会受本能驱使对您发动攻击。等您看清‘他’时，还请不要太惊讶。”
还没等越发疑惑的伟宸再问什么，非羽拍了几下手，几步外一片漆黑的水面顿时翻涌起来，那种难闻的气味也变得更令人作呕。接着只听嘭地一响，藏在池底的东西终于现出了真面目。
长而臃肿有两个成年人那么粗的丑陋身体表面，覆盖着又黑又大的硬质鳞片，单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十余米。而在这个巨躯的先端，让人以为会看到蛇首或龙首的地方，却是一张小得不合比例的可怖人面——紫黑色的皮肤扭曲的五官，头顶后方古铜色的长长鬃毛，像水草一样杂乱地沿身体披下来！
“这是什么……！！”
连奥林匹斯之王都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谁知怪物一看见他，马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号哭，甩着鬃毛要扑过来，却被结界狠狠弹回了水里，号哭声变得更大了。“好险，陛下，您没事吧？”非羽赶忙把他又拉开了几步。“简直比堤丰还要丑陋……”伟宸瞪大双眼转向部下，“这就是你所谓‘更接近艺术’的东西？！”
“我以为您会认识他啊，陛下，请您看清楚——”
黑发青年带着无辜的表情垂下头。“这是您所熟知的‘卡德摩斯的巨龙’啊。”
“皇帝”当然熟知，这个名号的主人其实是一条和眼前的怪物极其相像的巨蛇，本是战神阿拉斯之圣泉的守护兽，后被卡德摩斯所杀。“等等……‘阿拉斯’的圣泉？”他无端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寒，“这东西该不会是……”
“陛下英明。”
西宫主似乎确信他想到的就是正确答案。“为什么把他变成这副模样？！我的要求不是让他恢复战力吗！”伟宸双眼瞪得浑圆，即使对他来说，这种行为也太匪夷所思。“陛下，您也知道，那天我赶到战场的时候，他的四肢关节已经被‘赫菲斯托斯’破坏，无法再痊愈了。既然手脚已形同摆设，属下不认为还有将其保留在他躯干上的必要。”非羽一脸的理所当然，“何况他也说过‘只要能活下去不管什么形式都接受’——我不过是实现他的愿望罢了。”
“……知道吗，皇非羽？连我都觉得，你还不如杀了他。”
听着金发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非羽只是默然地耸耸肩。“还能继续用的东西就不要急着丢弃，您不是一直这样教导我们的么？”他对水池打个响指，水声和号哭声突然一起哑了，而伟宸不想细思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比起这个，我更希望您听听使魔带来的新消息：我们有麻烦了，海牙出现了新的‘代行者’。”
伟宸转眼就换了表情，仿佛从来没看到过刚才的悲惨画面似的。“来自哪个神话系统？与海牙现有的三位有没有联系？”
“很遗憾，从气息上判断，那是一位瓦尔基丽——我们的眼中钉北欧独眼龙的又一个孩子。”
实验场陷入了完全的静寂。见伟宸剑眉紧锁的样子，非羽知道他确实感到了困扰，便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提议。“无意触怒您，但属下认为，我们这段时间表现得过于胆怯。虽然奥丁没能拿回他的神枪，可吉伦卡玛已经复活，再加上那位新来的女武神，海牙随时都可能集结所有力量发起进攻，我们不能仅因为折了几名干部就贻误战机。”他屈身向主人请求，“所以，希望您能批准我一个大胆的想法——允许我在苍天市打开‘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你想对地上敞开那个犯下重罪者和无数魔物徘徊之地永远黑暗的地狱深渊？！”
身为奥林匹斯之主的伟宸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敞开它的大门意味着什么。“我等的‘大目标’乃是创造出属于我们的世界，不是除尽地上的人类，你太过放肆了！”他用滚雷般的声音怒斥，“皇非羽，你今日已经一再令我不快，若再不收敛些，即使是你我也照惩不误！”
语毕他便转身要离开，西宫主全身一颤，立即赶到金发男子前面，垂头向他跪下单膝。“陛下息怒，请让属下把话说完！”他高声辩解道，“我当然知道打开‘塔尔塔罗斯’的后果，但无论出现什么，都与普通人类无关，因为我会将他们提前排除出决战——对您来说，平凡人类不过和成群结队的动物一般，您真正要统治的，难道不是异能者和您的同类们吗？”
“皇帝”没有出声，但从眼神可以看出，他许可了非羽说下去。“应该让他们看到您的力量，让他们知道若不臣服就只有死亡。收服有用的棋子排除与您对立的势力后，您便能实现君临这片大地的愿望，而我会成为您打赢这场战争的武器。”非羽诚恳地表白，“我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就算我授权给你，凭你自己的力量，打得开地狱之门吗？”
伟宸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愤怒消退了很多。“即使你曾经做出过搅乱整个世界的大事，这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吧。”
“确实，只靠属下自己的话，完全打开‘塔尔塔罗斯’会花上相当长的时间。但是……”
美貌的青年在黑暗中站起身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对这个世界感到不满想将其颠覆创造出新天地，又恰好具备足够力量的存在，我们不是还认识一个么？”
—————————————————————————————————
这天华岚去了东神集团后就没有回来，直到次日中午，她才再出现在苍后的办公室，手中还多了一张盖有印章的临时通行证。苍王在附近的商务酒店为华岚订了一个月的房间，在此期间，她可以在海牙学院自由出入。华岚拒绝透露昨天与真正的父亲都谈了什么，大团长也明白这些事情是自己不该过问的。
“理事长，非常感谢您的关照，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避免劳烦您的。不过，您可否告诉我吉伦卡玛现在正在哪里？”
短发的女武神临告辞时问了这个问题。诸神使者凝视着她沉默了几秒，认真地回答：
“御座正在地下神殿，因为他要在那里正式开始重铸‘冈格尼尔’的工作，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当然也包括我和你，华岚小姐。”
“……没有关系，毕竟他已经对我起誓过了。”
华岚淡淡一笑，在苍后微微吃惊的目光中走向房门。“在姐姐大人回来之前，我可以暂时与他和平共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