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凉左腰上是浅麦色的皮肤,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在意料之中,所以他的嫌疑反而越加的大了。
池凉被池净揭了衣服,心急下一手握住池净的手,那种细腻滑嫩的感觉比女子的肌肤还要好。他心里颤了颤,不敢多想别的,有些尴尬的转头看着池净,带着几分疑惑:“哥哥,你怎么了?”
池净松开手,站后两步立好,只是认真的看着池凉,面色平静而又认真,一个字都不说。
池凉连忙坐来,站在了榻上,紧着声音问了一句:“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池净转身就走,池凉急的一脚从榻上跨到了地面上,上前追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快速走去榻边蹲下,打开榻下的机关摸出一套针囊来打来,抽出一把针回头一甩,全部抛刺入到了那侍女的心口处,这才追了上去。
哥哥从来不会失礼,就算今日失礼了,他也不需要外人知道。
哥哥名声极好,这件事情传出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被人妄加猜测,谁知道到最后会传成怎样不堪的说法?
任何对哥哥不利的因素,他都要想办法祛除,不能留下隐患。
池凉虽说杀了一个人,可是他出手果断,行事决绝,动作又极快,池净刚在厅里站定,他就跟了出来。
“跪下。”池净站在厅正中的帛画下,冷声道。
池凉一怔,立刻不安的跪了下去,伏低了身子在地面上。
池净看着池凉脚上穿的雪白的袜子,连鞋也没有穿,冷着眼打量着他。
若池凉只是池凉,那他的那颗梅花痣就应该在。
如今不在了,说明他那不是一颗痣,很有可能是与缕族男子一样,是守宫纱这一类的东西;说明了他已经失了身;说明他很有可能与他是同母异父——若是同一个父亲,母亲也会给他身上留一个同样的记号,这种事毕竟是小事,不可能因为他是长子而有所不同,也或许,是池凉父亲的原因他身上才没有。
若池凉是凉溪或是与凉溪有关,那他就知道他和落音与凉溪之间所有或是大多数的事情。这样一来,弄上一颗梅花痣才会去掉嫌疑,没有梅花痣反而嫌疑大。若是一般的人,自然会弄一颗梅花痣在身上了。可是池凉自小聪颖无比,他是个不按常理做事,又是个会反其道而行的人。池凉慎密,他也能猜到他会想到这一点,所以究其实,他不会弄一颗痣在身上。
哪怕他能猜到这一点也会被池凉猜到,哪怕再猜下去虚虚实实难以捉摸,可若池凉是凉溪的话,无论怎么说,弄一颗痣在身上也是隐去危险的最好做法。
所以说,他有痣了,比没痣了嫌疑更大。
可是他的心告诉他:不是这个样子,池凉没痣嫌疑更大。这是比理智更加精准的直觉,没有原因!
惹真要找原因,那么凉溪能让他奈何不得,那就是强过他的存在,那么在凉溪面前,他所有的推断与理智是错误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真相与理智相反,他没痣了,反而嫌疑更大。
也有一种可能,这只是一种巧合,池凉只是身份特殊,他身上的痣与凉溪并没有关系。因为若有关系了,凉溪怎么可能让落音看见他的痣?他让落音知道了就等于让他知道,就等于公开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自己找来,他就会承认了,而不是如今这番姿态。
可还是那句话,在凉溪面前,所有的推断都做不得准。
他不信池凉与凉溪之间没有关系!
若只是跟他有仇或是跟宁国有仇,那也是阴谋诡计或是打打杀杀,而不像他所遇到的事情那样带着诡异,这绝不是权谋与利益所成的,凉溪有很多次杀了他的机会。
他怀疑是情感方面的,想遍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也没发现与谁之间有着情感的纠葛,就算是父母辈的也想过了,也没有想通。就算是哪个男人爱慕的女子爱慕的是他,要报复他也不会用那样变态的手段!
他怀疑过君谨,怀疑过白玉兰,怀疑过白玉竹,怀疑过大父,怀疑过池凉,怀疑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怀疑过他所认识的所有人,可是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没有那个能力!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他身边的人,要么不是他身边的人。若是他身边的人,现在能瞒得住他,那么以前也能瞒得住他,所以他暂时根本发现不了是谁。若不是他身边的人,那更没头绪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一直以为,在天地阵里,无论是对于北暖他们,还是对于落音,那个凉溪真正要讽刺侮辱的人都是他,因为落音北暖都是他身边的人。
他以为,是有人跟他有情仇,才会用这种比*的虐待更残酷的精神虐待来对付他。
因为你若爱一个人,你便不会让她受伤,让她痛苦。所以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才生出那些事情。
可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
安国里见到君谨的时候他悟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池净,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他有相同的想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有不同的爱的方式。
不是所有爱对方的人都会为对方着想,不是所有爱都是无私圣洁光明的。有的爱很痛苦,有的爱很偏执,有的爱很疯狂……
他是当局者迷。
若……
若凉溪不是跟他有情仇,而是爱他的话,那又会怎么样?
——反正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也有,反正喜欢他的男人也不是没有。
凉溪若喜欢的是他,那他要阉了东阳他们就是嫉妒,北暖受到的侮辱是最大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回想起往事,那些隐在平淡事情下的细节,让他彻底明白北暖是喜欢他的。
所以,落音的灾难是最重的,只有她,是他真正爱着并唯一爱着的人。
在天地阵凉溪的牢房里跟落音亲密,被别人旁观,他那时又毁了容,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那应当是一辈子里最耻辱最难堪最不想提及的事,所以见识过他难堪的那个女人都是不会被喜欢的。更何况,那个女人身上的痕迹看起来还像是被别的男人欺辱了。所以她将会受到讨厌那是肯定的。
那是人之本性。
可他很爱落音。
他心里没有阴影,也没有因此而减淡对落音的感情。
所以,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他在安国下榻的房间里布置了很多,连落音都没有告诉,就怕她提前知道情绪上有变被凉溪察觉了,可是他布的小阵法、机关、毒药、追踪虫等一切东西,全都成了摆设。
那个凉溪不但懂的和他一样的多,也了解他的性情脾气与布置手法和处事态度,不然也不可能在落音不知道的情况下将那么多的东西一一的破去。
这样事情就很明显了,能如此了解他,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人。
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说是平白无故就喜欢,只有相处了了解了喜欢的可能性才很大。
他认识的,跟他接触过的,了解他的,有可能喜欢他的,脑子不死板的。
男人喜欢男人,保守安份的人,只会压在心底,唯恐人知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想来想去,一个个排除到了最后两个。
北暖不在这两人之列,他的性格决定他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池凉,却在这两个人之中。
用懂阵法懂机关又了解他一排除,除了池凉,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太多的巧合中,就已经不是巧合。
若真有一个男人深爱他,偏执到了白玉兰那种情况,池凉极有可能。
他不愿意落音受到伤害,猜测到凉溪有可能是池凉的时候,他就用血画了一副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的画,以此来试探凉溪。【
只有凉溪是池凉了,那他才能看懂。若他不是,那副画也没有什么稀奇。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正是那副画害了落音。
他用那副画是试探,也是警示对方,不要伤害落音,她是他心里极为重要的人,不是爱人那么简单,不要做出真正伤害落音的事,否则兄弟情谊从此断绝!
他一直掌控惯了,池凉向来听他的,就算是嫉妒了发疯了,哄哄就好了,毕竟他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
然后他才明白,他以为了解的弟弟,并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样子。
他这次不听话了。
他是局中人,没有看清真相。
要是没那一副画还好,落音出事的机会不大。要想出事,有好些机会都已经出了,不可能刚好在那一次。
刚好在了那一次,说明那副画哪里刺激到了凉溪,才让他将一切豁出去了。
正因为他用那副画告诉凉溪,我知道你可能是池凉了,所以别在做坏事了,正常人的反应,就是被发现了,那就会住了手。可凉溪住了手,他的态度会被落音知道,那么没有出事的话他就能从落音这里知道情况,进而确定凉溪的身份。
为了不被他发现,凉溪做了伤害落音的事情,让他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他很难过,很自责。
他觉得,对不起落音。
他想安慰,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用承诺来表明自己的决心。所幸落音是个坚强勇敢的女子,并没有对生活和未来失去希望,只是情绪低沉,将一切痛苦都压到了心里。
她再坚强,他也害怕她承受不住,只好让她去散散心。
因为北暖与她有相似的遭遇,他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不让她觉得低人一等,安排了北暖去保护她,只是没想到昊铭竟然出现了。
他相信北暖的说辞,事出突然他被人点了穴才没有救到落音,可是他更相信以他的能力认真保护落音,就算是事出突然也不会被人轻易的点了穴,所以他让他先走了。
等他追上昊铭,被他一脚踢出船上的时候,他再一次明白,他与落音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昊铭和那个孩子,而是凉溪!
他日夜不停的赶路来了池凉的任上,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他情路上的拦路虎。
屋子里的气氛极为的压抑,一分过去、二分过去、三分过去……
从食时末到隅中初,两人一立一跪,如雕塑一般。
月光慢慢从门口照进来,将沉暗的大厅照亮了几分,却依然静的可怕。
厅门大开,有风吹过,虽是秋未,那风却是飒冷阴厉,池凉禁不住浑身打了个颤。
跪的时间长了,又衣衫单薄,池凉没有动内力去寒,已是手脚麻木,浑身冰凉,却没有多问一个字。
池净让他跪着,他就跪着,没有问一个字,很是听话。
池净看他受不住,从怀里掏出火石摩擦出火花来甩手一扔,火石在空中打了个弧又落到了池净的手里,却在空中经过案上的油灯灯芯时点燃了油灯,让原本只有一些月光的大厅不再那么昏暗。
池净终于动了。
他抬起了右脚,用脚尖勾起了池凉的下巴,轻缓却用力的抬起了他的产头,让他注视着他。
池凉只觉得下巴紧,池净鞋面上攒成的图案的东西是半颗米粒大小的白玉珠,猛一接触只让他觉得一片凉意渗进了心里。
那小小的珠子,却垫的他下巴难受,如针刺一般生疼。
他鼻尖里闻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那是奔波的气息。
池凉鼻子一酸,差点流出了泪来。
池净看着池凉的面容,他的表情有惊愕,有心痛,有死心的明悟。
池净神色有些恍惚。他将他当成弟弟来看待,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或是从来都在怀疑?他希望自己是真心的,如今见了他这般,便觉得以前自己对他的好都是假装?
不,他不是假装。
不过如今重要的不是这些了。
他细细看着池凉的面容,油灯虽然光线不够,他的眼力却很好。
忽然,池净面色一变,抬起一脚就踹到池凉的胸口。
池凉不防,被池净踹的身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三丈,后脑“砰”的一声碰在了门口的门槛上,桐木制的门槛被撞的开裂,他身子擦过破裂的门槛又向后滑了小半丈,从厅外的小台阶上摔到了院子里,翻了个滚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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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写的很纠结,很多东西想着时很明白,却要琢磨很久才能正确表达出来,让我觉得我的逻辑思维能力不强,直是太费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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