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渐尊周权一声权叔,他的电话一向不是寒暄问候的,这一通,果不其然又丢下来一颗重磅炸弹——诺少跟恩浩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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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渐跟王建凯飞到深圳已是凌晨一点钟,车早就在入境处等着了。令荀渐没想到的是,周权竟亲自带人来接。荀渐不觉有些吃惊,看来自己对事态严重性的估计尚有不足。
七人座的保姆车舱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周权原原本本的讲述了过去三十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学校通知他去解释伪造病假单的情况、他联系不到小诺、进而也联系不到恩浩、家里没有任何线索指明二位小爷是离家出走、没有绑架勒索的痕迹和敲诈电话、俩人上午并未到校、城市光眼的监控视频记录,下午放学后两人系搭乘计程车离开的......
“司机已经找到,说两个人上车后都很安静,只是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还疼不疼’另一个没有回答。转了两条街,在小巴中转站下的车......”周权六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已经熬了个通宵,可并看不出疲态,他接着说“......两个人都穿着校服,很扎眼。可是在小巴中转站附近的所有‘光眼’没有再拍到他们俩的行踪......”
周权把他俩送到家,并没有进屋就略作寒暄告辞。荀渐阴沉着脸,把这两天当班的工人都叫来,高的矮的站成一排,试图问出两个孩子的异样。可除了昨天的早饭没吃,早上出门前在小诺的房间里有争吵声,就再也没有任何收获。
任豪觉得很惭愧,仿佛他们俩是从他眼皮子底下丢的,尽管这几天他都不在别墅伺候,可这会儿也板板整整的站在荀渐面前。只是他的腿不好,不能久站。“二爷,我再带人去找。”任豪请命,可事实上他已经找了一天一夜。
荀渐摆摆手,屏退那些工人,对于任豪的话就像没听见一样。任豪看看王建凯,他虽然知道三当家的身上动了刑,却看不出伤在哪里,就更无从发觉其实他的伤口又烧又疼,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个骨节儿是得劲儿的。
王建凯紧紧眉,给任豪递了个眼色,轻声说:“豪哥,先让大家先回吧,跑的再远,天这么黑也是要睡觉的。你也休息一下。”他又转向荀渐,略有些辛苦,头也沉的很,他说:“二哥,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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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形影不离的第四十二个小时。
荀诺被剧烈的头疼惊醒,他的床头灯是感应的,只要一伸手就会有暖洋洋的灯光亮起来,可在这里,他晃了几下手臂仍是一团漆黑。而且有些冷,乡下的风总是硬一些,又是半夜里。荀诺摸索着打开灯,恩浩就醒了,他警觉的问:“小诺,你干嘛?”
荀诺往高处坐坐,左手就扯到了恩浩的右手,两个人的手腕上打着塑料绳扣,系住两个人。他说:“我难受。”
恩浩也坐起来,扔给小诺一件衣服披着,“喝水么?”
“不喝,我难受。”小诺揉着太阳穴,他先是轻轻地揉,继而使劲的摁着,接着竟然敲打起来,声音里透出无边的狂躁,“我难受!难受!难受!!该死的!该死的是不是要爆炸了!!!”
恩浩一翻身面对他跪坐在床上,用左臂揽着小诺,想把他的头靠在肩上,哪想到小诺的力气很大,一把就把他推开,“你别动我,我死了都别管我!你闪开!!!”
恩浩仰身跌坐在床上,腕间的塑料扣勒的生疼。
他没再说话,从枕边摸出手机。
开机,已是凌晨三点了。
这是他与小诺形影不离的第四十三个小时,他知道小诺对药物依赖的极限应该就在眼前。昨天早上,当二伯带着小陌哥离开家,他几乎是发了狂冲进小诺的房间,把他连拉带扯的从床上拖下来,他喝问他到底要怎样才会承认,他把手机擎在他嘴边,让他给二伯打电话解释清楚,小诺突然就哭了,他说他不敢......
在恩浩的记忆里,没有什么是小诺不敢的。他脑子活,鬼点子又多。他给生日蛋糕撒过皂粉,用大伯的牙刷刷过马桶,偷改过二伯的手机通讯录,甚至穿过悠悠的裙子逗大妈开心......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是还闯过二伯的酒会么,不是生扛过二伯的鞭子么?他怎呢会有不敢的呢?
小诺哭着把手机扔掉,“别逼我了,哥......我再也不了还不行吗?我不抽了,再也不跟他们玩了,我好好的......哥别捅出去,行不行!”
“小陌哥呢?他怎么办?”恩浩薅着小诺的衣领,眼睛都瞪圆了。
“他会有办法的,他自己都说了,他本来也是吸的,他什么都可以做,他、他他不是连窃听那事都摆得平吗?哥,我不行,我不能让我把失望,你知道么,他要是知道我吸毒,一定会送我走,他不会要个有丑闻的儿子,他再也不会承认我了......”
恩浩一怔,那事也摆的......看来,摆平他的麻烦已经成了许陌的专利。他的手送了送,忽而好心疼小诺,他知道酒会事件之后小诺不一样了,似乎跟二伯,跟家,跟自己隔了些什么,可是......
“小诺你想多了,二伯那么疼你,怎么会不承认你。”他忽而又觉得,小诺说的也对,许陌能摆平,一定能的。小诺依旧是哭着,摇着头,使劲掰开恩浩的手,“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他,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的......”其实小诺说的对,你不是我,你没有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监护人,你没有一直在你生命里你却毫不知情的继母和兄弟,你没有一场甚至无数场无法出席的酒会,这些你都没有,你又怎么会知道?
恩浩静下来,他想——还是用我的方式来解决吧。
恩浩跟留守大叔说他们要参加活动,三天才能回来。再花大价钱买了病假信交给学管处,昨天一放学,恩浩就把小诺带到了这里,他想要跟小诺有形影不离的七十二小时,看看小诺到底有多依赖那东西。小诺虽然不十分情愿,可毕竟还是配合着来了。之前他还算安静,也不用绑手腕,就是睡觉不老实。恩浩怕自己睡沉了醒不了,想出这个下策,着实激怒了小诺。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宿,这才睡实落一会儿,就又醒了。
追踪短信响个不停,上次关机是晚上八点,这七个小时里竟有几十个来电和无数短信。多是豪叔的,有劝,有骂,有哄,总之是要他火速回家。上午时恩浩给他留过言,说是山里没有信号,不要担心我们。可现在还是一味的让他回家,让他开机,让他懂事。
恩浩嗤了声,一条条的看,看一条删一条。忽然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定住了他,那是一串看起来没有规律,不搭边界的数字,一个钟头前发来的,可是恩浩完全怔住了。
恩浩一直觉得那是自己与父亲之间鲜有的柔软,一种老王家特有的煽情。那是一次,王建凯伤的很重,爆炸物的碎片嵌进了他的胸骨。尽管媒体跟大伯都说是瓦斯爆炸,是意外,可是恩浩知道那轰然巨响是冲着老爸去的。
他在重症监护室外不肯回家,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王建凯,护士送出来一张纸片,歪歪扭扭写着一行不搭边界的数字。他用各种密码破解,均无头绪。还是干爹告诉他这是一段乐谱,对应它的歌词是“不管生活拿走了什么,你都要用力好好过......”
跟小诺不同,恩浩怕很多事,此时此刻他忽然害怕起来,是生活要拿走自己的什么吗?他怎么了?他在哪里?
他甚至是不暇思索的就给那个陌生号码拨了回去,小诺用脚蹬蹬他,吼:“你干嘛!”
那号码关机了。恩浩吐出口气,他低声说:“别吵,我打个电话。”
小诺捂着脑袋坐直,还是吼的:“你有病啊,打给谁?会被追踪到的!”
恩浩定了定,他当然知道会被定位系统找到,这次开机已经太久了,豪叔那个老古板一定想了所有办法找他。他后悔没多带两张卡来,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王建凯把所有的电话都关掉,他赌恩浩还记得那串数字,赌他找不到自己就一定会不停的打,只要他用手机,一切都好办。也许是讽刺吧,所谓知子莫若父,他王建凯到底是赢了。
天刚蒙蒙亮,当荀渐跟任豪以及一众兄跟着卫星定位赶到围村,挤进他们的小院时,恩浩跟小诺刚刚睡沉下来,恩浩还握着手机,眉头蹙的紧紧的,腕子上的塑料绳打着倒扣,越系越紧,勒出了红色的印痕。
作者有话要说:笔拙了很多,系统自我修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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