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警察齐齐的涌上来,将他摁倒在地,死死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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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殴是一种性质,袭警是另一种,而鸣枪示警在励新院的历史上更是史无前例的。
“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了。”中间人将第二份钱退给王建凯,无可奈何又无法理解地摇摇头。王建凯猛的一拳锤在桌子上,胸口像压了一座山,半丝活气也透不出来。
在恩浩入狱后的第八十七天,南风终于全部搞清了关于这两个孩子的所有状况。她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自己带了十几年,生龙活虎的两个大小伙子,怎么到了自己亲爹老子手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诺是恣意惯了的,去到军营岂能没有委屈受,可毕竟还是个正经去处,若真能习有所成毕竟会有个好未来。恩浩呢?恩浩怎么办?
为了瞒这事儿,韩奕、荀渐、小凯,连东来都把南风得罪了。悠悠面临中考,南风不能分她的心,不敢明在家里跟韩奕闹。可什么生病了、去了美国了都是狗屁不通的借口,南风自己嘴上的火泡起了一层接一层,还是她自己猜到恩浩定是除了什么事,要不怎么连电话也不能打。撞车?昏迷?连更严重的不测都想到了。南风就堵在韩奕的办公室,非要问出个子卯来。韩奕只能说实话,也只剩说实话。
悠悠考完试的第二天,南风就飞来香港,不为别的,她就想要看看恩浩。
恩浩不同意探视,他没有填写准予探视的亲人名单。”荀渐如是说。
南风一动不动的盯着荀渐,等着这句话后面会的解释,可是荀渐却低下头,无话可说。南风转向王建凯,满眼是泪,却拼命噙着,“他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王建凯也低着头,他站的较荀渐规矩些,是直的。恩浩入狱后,他每一天都觉得日子是熬着的,是看着分秒过来的,可此刻他是羞愧的。他嘴唇翕张,不知道怎么跟嫂子解释。
“啪!”南风从没有打过小凯耳光,从来都是拧的,最省力却最疼。可这一巴掌打过,除了手的冰冷,还有恨,他脸上火热起来,王建凯把头低的更深,他不敢看南风的脸,知道那里定是无尽的失望和悲伤。
“本事呢?你们的本事呢?”她拉着王建凯的衣襟摇晃他,“炎阳大拇指,你不是大当家的吗?你的本事呢!”她使尽了全力,连自己都被带的踉跄半步。
“还有你!荀总?荀爷!你的本事呢?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把我的孩子弄哪去了!!!”
“南风你冷静点。”荀渐抚抚南风的肩,被南风一巴掌打开,“我还要怎么冷静?八十七天啦!我知道,是他们先做错事,他们不乖,我知道是我教的不好,他们任性、不懂事、不会体谅你们。去海岛也好,被抓也好,都是他们自己作的!他们活该!所有错都是我的,我的行不行!!!可是现在我就想看看他,也!不!行!!!荀渐!你还要我怎么冷静?!”
出事三天了,鱼哥只知道三哥的鼻梁骨粉碎性骨折,颈椎错位,小弟弟外伤型无创炎症,已经送到外面就医。而关于恩浩,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奔仔说,肯定送去劳役中心了,他这么具有攻击性,在这儿留不下。
小朱说,劳役中心都是十年以上大刑期的,他就算是袭警,也不至于加那么多年。
鱼哥说,会不会关在暗房?
镣铐不可怕,可黑暗和安静太可怕,它销蚀人的意志,像无形的怪兽,于无声无息中吸走人的精气。
被定性为袭警的王恩浩,戴着全副戒具——九公斤的手铐、脚镣,锁链为二级,只有三十公分。被送进暗房后他就只能蜷腿躺着,地面是网状的,细细的网格,透着冷森森的风。
恩浩来过这里,上次只关了不到半天。这次一进来他就开始默默计数,可数着数着自己就糊涂了,数着数着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了。他索性不数了,迷迷糊糊的睡死过去,可浑身的酸疼让他醒过来,他想伸伸腿,伸伸腰,可是哪里能伸的开。
令人尴尬的便意又来了,聚集不散。恩浩大声地喊人,说他要小解,这对他来说已是奇耻大辱,可是没有回声,那些喊叫像被墙壁吸走了样的,再无一点动静。
在啃噬完心理跟生理的堤坝后,失禁来势汹汹,不可避免,温润了恩浩的身体。带着体温和气味的液体透过身下的网格,不时发出水滴的声音。
恩浩觉得委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呆在这里?为什么不能让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是已经对你无所谓了吗?我已经不可能成为你所期望的那个王恩浩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放在你的控制里!
当湿衣服贴在身体上,由温暖变得冰冷,所有的屈辱和恨滋生出一种情绪,终于使他呜呜咽咽的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他的肩瑟瑟的,眼泪源源不断,浸湿了自己的脸。他挪开刚才的污秽之地,他找到了墙角,抱着膝盖缩在那里。他不知道该睁着眼睛还是闭着,不知道该凝听还是该睡去。眼泪没有征兆的滑落,哭着睡着了,又在梦里哭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渴,嘴唇都干裂了,迷迷糊糊中眼前一亮,他以为是大门打开了,下意识的想用手遮挡那光,却根本抬不起来。恩浩猛的睁开眼,跳出梦境,一切还都是黑暗和无声的。之后他又觉得饿,觉得胃在摩擦,像在洗一块抹布,那么不精心的揉搓着......
暗房的红外监控二十四小时监视着25931在里面的一举一动。有专业人士通过各种表象跟指标判断着犯人的身体情况。
“到今天十一点为止的七十二小时里25931的整体反应平稳。有轻微脱水现象,共失禁三次,除第一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外,其余两次基本平稳,但从尿检分析,生理指标已经接近平均极限值,必须立即结束暗房囚禁。”
“平均极限而已,死不了的。再向监区长申请二十四小时。”
“吴sir,还没有人被囚在暗房超过三天,如果真的到了极限,会留下永久伤害,而且以往是有声环境,有水和食物。”
“没有什么而且!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你忘了李sir是怎么离开警队的?”
南风不死心,荀渐只能开车带她去惩教所。
狱警核验了身份信息,说:“王恩浩确实是在里面服刑,不过你们不能见他。”
“警官,我是他妈妈,我今天才赶到香港,才知道他出了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警官摇摇头,表示遗憾,“女士,不是我们不通融,是他自己不同意任何人探视。他虽然在接受法律的惩罚,但是也有自己的权利,他不想见你们。不好意思。”
南风忽然两手一拍桌子,边哭边说:“什么权利不权利,他进来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他说的不算数。他肯定是吓坏了,他一定会见我的,一定会的!”
警官有些不耐烦了,“喂,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们赶紧走吧。”
荀渐忙打哈哈,“是是,我们控制,控制。”他揽着南风的肩,使劲的捏了她一把。继续对那警官说:“呃,那我们能不能给他写几句话,烦劳阿sir给他看看。帮忙啊,求你了。”荀渐殷殷的,南风也忙请求:“是啊,让我给他说几句话,我会劝他好好的,警官你帮帮我……”
那警官摇摇头,推过来个本子,冷冷的说:“写吧,别写太多啊。”
在一叠声的谢谢里,南风开始给恩浩留言。可她哪里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吴sir已经在暗房了。
虽然监区长驳回了追加二十四小时暗房j□j的申请,但却下达了对25931鞭责五十的手令。他很同意吴sir所说,像25931这种公然挑衅法律,无视监规的行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南风写了满满一页,警官早烦了,催她快点,“写几句就行啦,我这已经是违反规矩在帮你们。你弄那么大一张,我怎么给他!”
荀渐说:“是、是,这就好了。”他挡在南风前面,看似是跟南风耳语什么,实则将几张千元大钞夹在那张纸里。折好了才转回身塞在警官手里,“您费费心,谢谢啊谢谢啊!”
警官试着手感不对劲,打个哈哈,笑道:“放心吧。不过就这一次,如果他回心转意,会申请修改探视名单,至于能不能批准,我这里也不知道。”
“好好好,谢谢谢谢,我们这就走,谢谢谢谢……”荀渐还是说了一叠声的谢,揽着南风走了。警官把纸条塞进口袋,估摸着人走远了,便就去厕所小解,他见四下无人,忙掖好钞票抽出字条,看都没看就扔进了马桶。
虽然律典禁止体罚犯人,可哪朝哪代的深牢大狱中也都有自己的规矩。
鞭责与杖责不同,鞭子细软,伤皮不伤骨,适合打背。五十鞭子打下来,喊破了嗓子,疼晕过去几次也是有的,但是不妨碍行动起居,壮实点的人犯,甚至不耽误出操出工,省去了很多麻烦。
打鞭子也有讲究,既然是为了震慑,为了警效尤,就必定是要集合全体犯人观摩。于那操场正中,某个篮球架子下垂两条绳索,把犯人手臂吊高拉直,再将背露出,还要分布两个高灵敏音响,就为将那落鞭之声扩充到每个人的耳膜。啪啪作响入肉之声合着人犯的痛呼惨叫,别说挨打的,就是听到的也会浑身上下不自在。
恩浩听到铁门响,以为又是梦境。
他呵着气挪了挪身子,全身上下酸痛无比,由于血液循环受阻,造成的肢端麻胀冰冷已将他折磨的快要疯了。才三天,可他觉得一辈子就要走完了。
三天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想哭,恐惧?寒冷?还是觉得屈辱?或许光明消失后,脆弱就滋生出来,那感觉就像被全世界遗忘了。还有失禁,那种无能为力,肮脏甚至龌龊的过程和结局,无限扩大着被放逐的伤感。饥渴时的幻觉,胃与喉咙的叫嚣,就连嘴唇干裂出的小口子都能带来钻心的疼。这幅躯壳难道就是为了受苦才装进了自己的灵魂吗?灵魂又是什么?恩浩的思想已经开始不着天际的游离,他的眼前甚至幻化出了天际的影像......
“哗啦”一声,一束光奔进来。恩浩被晃得金星四起使他不得不死死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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